她猝不及防地提到郁轻侯的名字,对面的人的确有了一些本能的惊讶之色,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就露出了破绽。
    他咬着牙,神色一瞬狼狈不堪!
    而苏韶叶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看眼下我们可以谈一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得告诉我。”
    “你们既然是郁轻侯的旧部,因为他的牵连,而被迫离开北翼军,为什么要暗杀这位孙志同孙大人?”
    “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五年前,救走他的也是你们吧?”
    她这句话说得波澜不惊,让对方无力反驳。
    对面那个习惯以弓箭作为武器的男子,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苏韶叶的脸颊,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再度开口,这一次声线沙哑不堪,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颓唐感。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明白!
    这少年是如何看穿他们身份。
    是怎么知晓他们,是郁轻侯的旧部的。
    苏韶叶扭头看向白鹭,示意让她去外头看着,不要让人随便闯进来,倪白鹭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地直接扭头就去,留下苏韶叶同这几个刺客对峙。
    当年郁轻侯因为费青梵而一蹶不振,费青梵被大魏判处死刑,他闯入法场,犯下滔天大罪——所以才会被关押在暗狱。过往的荣耀,自然通通全都不算数,而郁轻侯也成为了朝廷重犯。
    正因为如此。
    所以郁轻侯当年在北翼军的许多手下,都受到了牵连!
    除了如今北翼军的大将军常清因为当初立下战功,置身之外,然后被重用凭借战功得到如今的大将军之位以外,其他许多郁轻侯当年的手下,都被迫离开北翼军。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替郁轻侯不平。
    所以自愿离去。
    比如苏韶叶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如此。
    他是自愿离开北翼军,然后收拢了一批旧部,在这西北之地,一直暗暗地查找着当年的线索,想要替郁轻侯翻案,甚至想要救出郁轻侯,让他继续当他们的统领。
    苏韶叶看着对面的男子紧张的模样。
    她轻笑了一下。在他们眼中的这个瘦弱少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她说道。
    “你们有谁会枪术?”
    对面几个人被她的话已经激发了些兴趣,没有之前那般死气沉沉,打定主意一言不发,而苏韶叶则是随意地一个抬脚,然后她轻松一个纵身,几个热身技做得行云流水,却令人大吃一惊——因为苏韶叶做的这几个热身技他们看在眼中,却隐约有熟悉的影子。
    就是……
    就是郁轻侯!当年将军的确随手指导过他们一些基础的刺杀之技。
    被这少年以这样灵巧的姿态,一模一样的展露出来。
    让人吃惊之极。
    而苏韶叶则是小试牛刀,她做出这几招来,已经足够让对面的这几个北翼军郁轻侯的旧部吃惊无比,他们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听得出变了音调。
    “你怎么……怎么会懂得这样的技巧……”
    苏韶叶的下一句话。
    彻底让这几个人。
    大惊失色。
    “我懂这样的刺杀技巧,是因为,我是郁轻侯的传人。”
    ……
    片刻之后。
    苏韶叶看着对面面容平平无奇的男子,从他口中听见了同那位孙志同孙大人在细节上略有出入的另一个版本的口供。
    的确,五年前,孙志同要被押送上京,的确是他们出手劫下孙志同。
    但是原因并非孙志同所说的那般。这个男子眼带讥讽,他低低地说道。
    “孙志同……也算是个好东西?”
    从他这句话,那讥讽的语气,就能听得出来,他对孙志同有多么瞧不上。苏韶叶没有急着打断他,她摆出聆听的姿态,从这男子口中,则是听见了一个完完全全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我们五年前就不该救他。”
    “我们五年前救他,是因为我们已经查到,有大晋的探子在接触孙志同了。我们知道,他既然是大晋下手的对象,所以我们才会救他。”
    “但是这个家伙,恶心到了极致。我们最为后悔的事情,就是五年前救了他。”
    这个男子深呼吸了一下,似是在调整自己情绪,然后苏韶叶听见他飞快说道。
    “我们知道,大晋那边有一个很神秘的地下组织,叫做天机阁,专门负责刺探情报,当年郁将军的事情,背后也有天机阁的影子。”
    “我们想,为何我们如此被动,就是因为我们大魏,没有能够抗衡对方的势力。”
    “所以在郁将军……”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
    “在郁将军入狱不见踪影的情况下,我从北翼军之中离开,同几个昔日也受过将军恩德的老朋友,联合起来,想要创建一个势力,足以能够抵御大晋那边的情报探子,并且大晋要暗杀的人,我们要设法保护,因为这个势力并不为大魏朝廷效力,而只是单纯为了对抗大晋的情报机构,所以我们给这个势力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暗影阁。”
    同大晋天机阁对应。
    大魏原来有暗影阁。
    苏韶叶听对面的男子解释,她问道。
    “这位孙大人你们为何一开始救他,后来却要杀了他?”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声音愈发低沉下去。
    “因为他根本不值得救!”
    “如果你知道,他背地里头做出过多少龌龊之事,你也会认同我们的观点。我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当年北翼军的旧部,跟着郁将军,出生入死,何曾惧怕过?”
    “最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小人!”
    “这位孙大人,虽然没有被大晋收买,但是他做的事情——何其可恶,大晋至少还真刀真枪对我们对阵。”
    “可是他给我们北翼军捅了多少刀子?”
    “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说狗也是污蔑了狗,忠犬好歹讲义气,可是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心肝,狼心狗肺……”
    骂到这种地步,可见他的气愤。
    苏韶叶等到他情绪缓和,然后从他的解释之中,才听明白。
    原来在军粮同城墙上动手脚的,不止林琛。
    早在林琛之前,这位孙大人,其实就已经重重剥削,不过他很会掩饰同推卸责任,所以让人觉得——他也是个受害者,是朝廷无德。
    而最令眼前这些北翼军旧部愤愤不平的事,是下头这一桩。
    “是他对朝廷告密——如果不是他,将军同费姑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费姑娘根本没有对不起大魏,她虽然是大晋人,但是她是被污蔑的。”
    “是这个不要脸面的孙大人,诬赖费姑娘,害死费姑娘。”
    “当年北凉山大败,也是因为他,他推到费姑娘身上,推到郁将军身上,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可惜将军自责崩溃,可是这从来不是他的错处!”
    这句话,才终于让苏韶叶心脏狂跳。
    等等。
    北凉山大败不是因为郁轻侯同费青梵?
    也就是说……
    她二师父,其实不算间接害死……害死顾北痕父王的罪魁祸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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