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离开司家的时候,司音其实很茫然。她知道自己是在不被期待的情况下诞生,她的存在,只是让人痛苦。她离开司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以去。茫然无措间,她想到了师父。她想,或许可以去投奔师父。以师父直白而淡泊的性格,或许能开导她。于是第一次,司音提出和师父面基。然而,根据师父早年便设在落网的规矩,落网成员想要找他,需要完成他的考核。考核内容,是对十个网址的安全系统进行专业性的排名。很显然,要想完成这个排名,必须亲自攻进那十个网址,了解它们的内部代码。这是公开设置在落网的考核。司音当时便向其他成员了解过。实际上,十个网址的排名,已经有师兄排出来了。然而,师兄们都只是攻克了其中九个网址,只剩下一个叫.,如论如何也攻不进去。于是,它便理所当然被排在第一。但是,这样取巧的方式,虽然得出了结果,在师父那边,却还是不达标的。就像做选择题,你排除了a选项,所以知道d是正确答案。但你显然并没有真正掌握这道题的知识点。于是当年司音便知道了,师父真正的考核内容,其实就是攻克.落网十三名成员,等于司音有十二位师兄。十二位师兄中,老三是性格最嚣张的,经常吹嘘他进过橘子越过狱。于是也只有老三,真的胆大妄为地攻克过.结果,不仅没攻进去,他自己还被人反黑。老三喜欢吹牛皮,还说什么他被什么调查局的人调查了,走在路上还被人暗鲨,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毫无疑问,真要攻克.必然是要承担风险的。那时的司音,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攻克。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给司家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她也身心疲惫到没有精力,去应付可能遭遇的反黑。于是,她没有去投靠师父,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生父的强.女干.犯,司无极临死前说他想去的地方——华国的g市。也正是在那里,她被陆家人找到,才得以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现在想来,如果她当时便无所顾忌地攻克.然后去投奔师父。那么,她或许这辈子,也不会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世。也不会遇到晏迟……人生境遇,也将截然不同。她大概会跟在师父身边,这辈子也不再回司家了……司音眼神有些恍惚,内心也是感慨。正好这时,刚刚便响过一次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这时司音闲下来,便垂眸看了眼手机。亮起的屏幕上,写的是「母亲」两个字。这两个字,对应的不是养母连溪。而是司音的亲生母亲,夏玉凌。司音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目光平静,眼波清澈,却又隐隐有些失神。其实,在和晏迟结婚前,她和夏玉凌,或者说和整个陆家,都吵了一架。陆家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当年抱错了娃,但陆晚晴的血型与陆家不符,陆家在当年便早早知道了抱错了孩子。他们一直在调查。只可惜啊,司音的诞生,是司家的耻辱。当年司无垢找回妻子后,极力抹去了她被掳走囚禁,甚至诞下一女的信息。于是,陆家想要找回亲生女儿的调查,变得无比艰难。在他们的调查里,陆晚晴这个女婴,简直像凭空出现,根本没有生母一样。而他们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根本查不出下落。但即便事情那般诡异,陆家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们将陆晚晴当成亲生女儿养在身边,卑微地希望,通过善待陆晚晴的方式,让他们的亲生女儿,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也能被人善待。说实在的,他们对司音这个亲生女儿,一直是有感情在的。司音第一次见到夏玉凌,见到那个长相与自己那般相似的女人时。她被夏玉凌抱进怀里。她听到,那个女人那么悲恸的哭声。她第一次感受到,那么真实而强烈的母爱,只给她一人……说真的,以司音当时那颓丧而沉郁的状态,她能同意去陆家,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夏玉凌。她能感受到,那个自称是她亲生母亲的女人,是真的爱她。可是啊……或许是司音自己的问题吧。她在司家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或许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渐渐丧失了被爱的能力。当夏玉凌抱着她痛哭的时候。陆爸爸,陆哥哥,陆晚晴,甚至一些不相干的路人,都会被感动得跟着红了眼眶。却只有司音,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偶一样,麻木空洞,无动于衷。之后回到陆家,或许也是她的表现,没有符合陆家人的预期。或许是她,与他们设想中的女儿,截然不同。刚被接回陆家的司音,整个人看上去呆呆傻傻,沉闷而木讷。陆家人不是没有关心过她。只是当时的司音,总是闷闷的,没有给他们应有的回应。包括那时追求司音的晏迟,最初也是遭遇种种冷待。不同的是,陆家人除了母亲夏玉凌外,在关心司音一段时间发现她待人依旧冷淡后,便不再如之前那般有耐心了。只有晏迟,不问因果,不计得失,永远那般坚定地,站在司音身边。或许正是那般,坚定不移的态度,才渐渐打动了司音。然而司音和晏迟的交往,却是不被陆家人认可的。司音刚回陆家的时候,虽说表面看着冷淡,但很多时候,她是乖巧听话的。夏玉凌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答应。直到她渐渐与晏迟相爱,便有过不止一次,忤逆夏玉凌的情况。夏玉凌身为一个母亲,理所当然地,她无法接受,女儿要嫁给一个病弱的将死之人。再者,她是一位年长的已婚女性,也算是过来人了。看待感情,她比单纯的司音要深刻得多。别人都只看到,晏家少爷将司音宠进了骨子里。只有夏玉凌看得清楚——那段感情里,真正弱势的,是司音。司音的感情太纯粹了。她很难信任一个人。而一旦信任了,她是无法接受背叛的。如果哪天,那位晏家少爷变了心,夏玉凌无法想象女儿会陷入怎样的境地。所以,她从始至终,都反对司音和晏迟在一起。包括司音与晏迟的婚事,夏玉凌自然也是反对的。司音看着屏幕上「母亲」两个字,不自觉便想起,她与夏玉凌的争吵。脑海里的记忆,定格在夏玉凌言之凿凿的那句:「你会后悔的!一定会!」jj.br>她那时是红着眼睛看司音的。司音自打回到陆家,只要夏玉凌眼眶一红,她便会无条件地,答应她任何条件。唯独那次,她好像终于有了身为女儿对母亲时的那种任性与叛逆。她同样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语气,格外自信地回了一句:「不会后悔。我会很幸福。」再然后。司音与晏迟的婚礼,陆晚晴与闫哲的婚礼,恰好定在同一天。夏玉凌去参加了陆晚晴的婚礼。整个陆家,只有三哥陆砚青,被强制安排去参加司音的婚礼。婚礼流程里,原本有一个父亲将女儿交付给女婿的情节。然而,司音是独自一人,自己将自己交付给晏迟的。那时的她,孤身一人,坚定而决绝地,走向晏迟。她没有想过会后悔。她想过最惨烈的结局,无非是婚后不久,晏迟便重病离世,留她一人,独自坚守他们的爱情。是的,在司音的设想里,他们的爱情,纯粹,真挚,绝美。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后悔……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屏幕上亮起的两个字,司音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按下接通键。手机贴到耳边,她却沉默着没有出声。那头,也是静默片刻,才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姐?」是陆晚晴的声音。其实司音从来没有觉得,因为自己替陆晚晴承受了苦难,所以陆晚晴就是欠她的。只是在后来的相处里,她实在无法理解陆晚晴的脑回路……陆晚晴的性格,像极了古早偶像剧的女主。她又笨又呆,走路会平地摔,会生生往玻璃上撞。做任何事,总会出现各种状况,给周围的人添各种麻烦。偏偏她一副没有心机,坚强又努力的样子,让人没办法责怪她什么。反倒是她的家人,会因为她迷糊又笨拙的性格,不自觉为她操心。即便不是家人,在大多数人眼里,这种笨拙的女生,反倒是显得可爱,没有心机。旁人与她相处时,也会不自觉感到轻松,没有压力。不像司音,总是冷淡到让人难以接近。司音刚回陆家时,陆晚晴对她的态度,甚至比几个哥哥还更热情。她甚至主动提出,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司音。当时司音是拒绝的,她对物质没有什么追求,也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是要和陆晚晴争抢什么。然而陆晚晴特别坚持。司音当时的拒绝,在陆晚晴的理解里,变成了客气。最后,连夏玉凌也被说服,让陆晚晴从她的房间搬出去,然后司音住进去。司音其实真没想住陆晚晴的房间,然而面对夏玉凌,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最后,还是住了陆晚晴的房间。其实陆晚晴的房间,根本不是司音喜欢的风格。她住了一段时间,本来心情就是沉郁的,实在难以忍受房间里粉嫩梦幻的氛围。司音想着,那既然成了她的房间,那以后都是她住,她应该是有对自己房间的规划权的。于是她换掉了房间的壁纸,顺便将一些粉嫩梦幻的装饰撤掉了。当时也没觉得什么。直到后来,陆晚晴又一次坚定地要将她的东西让给司音的时候。陆砚青冷冷地看着司音,突然冒出一句:「哪怕不喜欢,但是是陆晚晴的东西,你就想抢过来吗?」司音当时就——地铁老人看手机.jpg然后陆砚青就表达了,对她住陆晚晴房间,还改里面装饰的不满。司音真的很莫名。但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这件事外,陆晚晴和闫哲的爱情,也莫名其妙非得拉司音下水。闫哲和陆晚晴是青梅竹马。而闫哲,本来是和司音这个「真千金」有婚约。于是司音回陆家后,陆晚晴又一次,非常体贴热心地,要将她的竹马闫哲让给司音。司音当时又是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真的很难理解啊!像房间这种东西,你硬说要让的话,那也让了吧。但是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啊!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可以交易的物品!那是可以说让就让的吗??司音真的无法理解。再者,她对那个闫哲也根本没有好感。结果,就因为陆晚晴的主动大方,让她莫名其妙掺和进两人的爱情故事里。而那个闫哲,他的脑回路也是典型的偶像剧男主的脑回路。说真的,那两人的爱情,也真的像极了偶像剧。陆晚晴这个迷糊女主,因为心地善良,要忍痛割爱将男主让出去。男主因为气愤,便故意和女配亲近,以此气女主,试图让女主看清自己的心。最后,两人感情拉扯,在一顿神奇操作之后,终成眷属。而司音,则是那个倒霉催的女配。她从始至终,对闫哲一点意思都没有。结果莫名其妙被闫哲利用着,刺激陆晚晴,试图让陆晚晴看清自己的心,不再将他推出去。是的,司音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爱情里的配角,围观了一场轰轰烈烈但又奇奇怪怪的爱情……说真的,陆晚晴和闫哲也要结婚的时候,司音是松一口气的。她发自内心地,祝福两人。并且希望那两人,从此恩恩爱爱,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突然听到陆晚晴这一声「姐」。司音甚至还会有种被偶像剧女主支配的恐惧。她吐了口气,语气挺真诚地道了句:「新婚快乐。」那头陆晚晴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也跟了句「新婚快乐」,之后有压低着声音,怯怯地说:「对不起姐,我的婚礼没有办好,出了点事,妈妈生病了……」司音额头处的青筋跳了下,声音还是淡淡的:「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