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可机灵了, 四岁的小朋友,已经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小兔子的区别。
    她是小小的人,会说话的!
    面对糖糖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因为怕伤害妈妈的自尊而小心翼翼解释的表情, 祝心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怎么能以一副老母亲的形象示人?太丢脸了!
    祝心轻咳一声,心虚道:“对啊, 糖糖怎么可能觉得自己是兔子?”
    江屹还在笑,忽地抬眼,察觉到她在对自己说话。
    而且,又是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江屹:?
    这锅变成他一个人的了。
    糖糖继续跑去喂小兔子, 只要工作人员姐姐没说兔子撑了, 大方的糖糖愿意将自己小提篮里所有美味的食物分享出去。因为家里的管家爷爷说了好几次,能吃是福呀!
    等到孩子“哒哒哒”跑走,魏晚和石一唯也过来了。
    他俩是过来拿相机的, 这里的小动物全都性情温和,一点都不怕人, 满满的治愈感, 魏晚迫不及待地想要拍几张照,将这美好的时刻捕捉在镜头里。
    祝心把相机递给魏晚,转头就准备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工作人员陪同着糖糖,小不点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江屹便全程和祝心在一起。
    天气已经清朗,连空气中都是泥土的芬芳, 和小动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既好闻,又不好闻。
    祝心穿梭一条又一条过道,看见无数张小板凳, 想要坐下休息,却始终坐不下来。总感觉坐下来,就要认真感受这里的气味了,会闻得脑袋轰隆隆的吧……
    江屹看穿她的心思,从糖糖摆在一旁的小书包里拿出一包棉柔巾。
    他抽出两张,递给祝心。
    祝心奇怪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江屹捏着一张棉柔巾,将它卷成长长一条,递给她:“可以塞住鼻子。”
    祝心“啪”一下将他的左手推开,想了想,顺便又推开他的右手,一本正经地说:“江屹,这样会把鼻孔塞大的!”
    “成人鼻孔已经长成,不能改变大小。”江屹正色道。
    “我才不信。”她没好气,一字一顿地说。
    骗谁呀,谁说成人的鼻孔就一定不会变大,她才不要冒险呢。
    江屹只好将棉柔巾捏成一团,随手抛进边上的垃圾桶。
    这会儿,祝心已经找了一根围栏靠着,一左一右分别派出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鼻子,默默用嘴巴呼吸。
    “空气中的臭味都被你吃进去了。”江屹好脾气地温声提醒。
    祝心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两只手也开始犹豫,要先保护哪儿比较好。
    “我帮你。”江屹抬手,在祝心已经捏住鼻子的前提下,帮忙捂住她的嘴巴。
    “很闷的!”祝心失笑。
    她伸腿要踢他,可他像是早就已经算准,轻巧地避过。
    柔软的唇仍旧贴着温热却微微粗粝的掌心。
    等到祝心微微怔愣时,他已经收回手,顺势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声音里带着笑意:“陪你出去等。”
    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
    魏晚将原本对着他们的拍立得相机收起,喃喃道:“其实不用闹离婚啊,这样多好。”
    “我们这样也多好。”石一唯蹲在小山羊面前,状似不经意道。
    “你说什么?”魏晚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石一唯冲着小山羊说,“咩——”
    魏晚:……
    【离婚综艺里就只有一对是真该离婚的,节目组真的失策,哈哈哈哈哈。】
    【我是石一唯的粉丝,以前真觉得魏晚配不上他。可是现在,有点改观了。】
    【不理解你们这些粉丝,偶像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好了,你们为什么有一股婆婆心态?谁都配不上你们的爱豆?】
    【祝心是真的很宝贝她的漂亮脸蛋,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听人家说哪个明星给自己的某个部位买保险时,我就觉得祝心也该给自己的鼻子买保险。多好看的鼻子啊,线条流畅,又直又挺,连鼻尖都精致,给有攻击力的五官增加了清冷感,太优越了。】
    【一直以为江总不太和祝心计较,可是最近几天的节目里,感觉其实他很爱逗祝心。江总是不是很喜欢看祝心跳脚的样子?】
    【不瞒你说,我也爱看她跳脚……】
    如今娱乐圈里的好多明星,不管做什么都怕遭到抨击,谨言慎行的,像是被程序设定好一般。相较之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祝心始终这么真实,没有任何改变。
    祝心从美艳女明星变成“跳脚”女明星,然而她浑然不觉。
    此时她站在农庄小动物基地外边,伸开手臂感受新鲜空气:“太舒服了!”
    一转头,江屹立在那里,脊背挺直,一动不动的。
    祝心比划一下自己的动作:“你学我这样。”
    “不要。”
    “试试嘛,很解压的。”
    祝心迈着小碎步踱回来,抬起他的左手,又抬起他的右手。
    像是捣鼓乐高玩具里附带的积木小人一般,乐此不疲。
    江屹由着她摆弄,垂眼看时,见她蓬松微卷的发丝被阳光染了颜色,如同在发光。
    她抬起他的左手,转而变换到右手时,他就将左手放下,眼底带着笑,等着她发飙。
    终于,祝心抬起头,气鼓鼓地看着他。
    江屹不改正,两只手插进口袋,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深。
    他们立在阳光下,连一丝可以遮挡的阴影都没有。
    看着她因不适强光而微微眯起的眼睛,他往前一步,用自己的影子,挡住刺眼的光芒。
    “爸爸妈妈,小兔子吃撑啦!”
    “姐姐让糖糖吹头发,不然会感冒哇。”
    糖糖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祝心冲着他气呼呼道:“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她话音落下,就跑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江屹唇角上扬,低声道:“好。”
    ……
    傅舒舒很少让自己彻底陷入悲伤的情绪中。
    雨过天晴时,她也调整好心态,对岳文森说道:“谁也不能打倒我!”
    岳文森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对,谁也不能。”
    傅舒舒露出娇憨的笑容,忽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阿嚏——”
    “傻瓜,快回去换一身衣服,都要感冒了。”岳文森牵着她的手,跟随节目组一起回民宿。
    【???谁要打她?】
    【傅舒舒太矫情了吧,自己跑去淋了这么久的雨,如果真的感冒了,不是拖慢节目组的进度吗?】
    【我是傅舒舒的粉丝,可是她这一波太让人心寒了。我们帮她和节目组撕,但到最后,她一点都不念着我们的好,还觉得我们要“打倒”她……】
    【舒粉们先冷静一下,我们回粉丝群再说话,自己内部先不要乱,否则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噗,粉丝们都是小学生吗?】
    节目才进行到第三天,可回到民宿洗了个澡,又换好衣服出来的傅舒舒,已经感冒了。
    她请了半天的假,躺在被窝里将自己捂得紧紧的,一张又一张纸巾往外抽,擤得鼻子都红通通。
    傅舒舒感冒了,岳文森也没心思录节目,留在房间照顾她。
    晚上的节目结束,蒋瑶星回房间想要好好休息,可岳文森不是给傅舒舒冲感冒药,就是端茶送水,明明她还没有发烧,给的却是发烧时的待遇,连额头上的毛巾都换了好几回。
    蒋瑶星也想无视他们,然而岳文森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等到傅舒舒感觉身体舒服一些,他就坐在床头,让她的身体半倚在自己身上,温柔地安慰,夫妻间的情话在这个房间内回荡,听得蒋瑶星万分不自在。
    “瑶星姐,你只管睡,我晚点再走。”岳文森说,“走的时候会帮你们带上门的。”
    蒋瑶星都傻眼了。
    人家俩口子在边上你侬我侬,她能睡得着吗?
    蒋瑶星犹豫许久,无奈道:”要不把这个房间留给你们吧,我出去睡。“
    傅舒舒起初也有点为难,但转念一想,直播镜头已经关闭,也没有观众说三道四,便用力点头:“好啊,你和凯哥一个屋,两个人也能趁这次旅行的最后两天,和彼此好好谈心。”
    蒋瑶星的嘴角动了动,实在笑不出来,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换洗的衣服,又带了洗漱包,离开房间。
    等她一走,岳文森就将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
    “文森,这次参加节目,好像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听节目组的赵导说,总是单独给祝心开直播间,是因为她的人气涨得很好。相比之下,参加这档节目,对我来说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加成。”傅舒舒沮丧道。
    岳文森缓缓道:“她人气涨得快,是因为带着小孩一起来参加。可爱的小朋友,确实很容易引起人们的讨论度和关注度,连带着她作为孩子的母亲,人们也不忍心黑了。但是,看一个艺人走得有多远,还是得考虑她个人的能力,舒舒,她根本就没有能和你相抗衡的作品。”
    傅舒舒摇摇头:“不要这么说,以前她那几部电视剧的收视率和口碑,是我一直都追不上的。”
    “以前?五年前?”岳文森语带讥讽,又说道,“靠小孩圈粉而已,我们也可以。下次旅行,我们也带着然然来。”
    傅舒舒的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他对祝心这么反感,是因为,一心向着自己吧。
    “到时候然然过来,一定能玩得很开心。”
    转念一想,她也确实不该太焦虑。既然已经决定参加真人秀,网上就一定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和谐音符,她的起点没祝心高,后续发展却要比对方稳很多,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更何况,她还有“气运光环”。
    “他们说明天早上会有飞行嘉宾加入,听说是个从来不上综艺的大人物,说不定到时候,我的运气就来了。”傅舒舒冲着岳文森眨了眨眼睛,重新乐观起来。
    岳文森笑了:“把身体恢复好,明天才能迎接好运。”
    ……
    “砰砰砰——”
    听见敲门声时,魏晚和祝心都有些惊讶。
    第三天的直播已经结束,这个点,就连工作人员也不会上门打扰的。
    “谁呀?”趴在床头听故事的糖糖翘起小脚丫,自然地问。
    “是我,我是——”
    “是瑶星阿姨哇。”小团子说。
    魏晚起身去开门。
    祝心捧着糖糖的小脸:“新耳朵真好使,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妈妈,为什么是新耳朵?”
    “因为你的耳朵才用了四年,当然是新耳朵了。”
    糖糖歪着脑袋,小嘴巴凑到祝心的耳畔测试,奶声道:“妈妈,你的旧耳朵还好吗?”
    祝心:……
    她的耳朵是旧耳朵,用了二十多年了。
    然而毕竟不是七老八十,还是很好使的。
    “瑶星?”魏晚打开门。
    门外的蒋瑶星尴尬局促,手中还拿着洗漱包和换洗衣物,说道:“舒舒感冒了,文森在照顾她。我刚才本来想问一下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但前台说他们只有只有五间房,有一间房已经被节目组预订了。”
    “预订?还有人要来吗?”祝心抬起头。
    “不知道。”蒋瑶星说,“我和温凯在分居状态,去和他一起住也不合适,能不能打扰你们……”
    “可以啊。”祝心说,“进来吧。”
    蒋瑶星松了一口气:“我问一下前台,方不方便送一张便携床过来。”
    “我去吧。”魏晚说。
    民宿确实还有一张简易的便携床,是前台的工作人员中午午休时用的。
    床送过来时,蒋瑶星感激地道谢。
    “傅舒舒和她老公……”魏晚忍不住开口,抿了抿唇,“多少有点毛病。”
    傅舒舒又不是三岁小孩,小小感冒,还需要贴身照顾吗?他们爱秀恩爱是他们自己的事,可现在是影响到蒋瑶星了,魏晚不由为她抱不平。
    蒋瑶星一直是没什么主意的人,现在有了落脚地,也就不再想这么多。
    更何况,住在这里,听着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似乎让她的心情放松不少。
    祝心和魏晚都已经用过卫生间了,蒋瑶星便去洗澡卸妆。
    等到出来时,满脸的浓妆被洗净,她做了个深呼吸,自在多了。
    糖糖听完了故事,满足地睡着,可现在不过九点多,对于大人来说还太早了。
    祝心坐在梳妆镜前护肤,手法讲究又细致,抬眼时,恰好听见蒋瑶星开口。
    “你们都挺火的,想上综艺节目有很多选择的机会,为什么会来这档离婚节目呢?”
    几天的相处,三位女嘉宾之间气氛融洽和谐。
    魏晚坦荡道:“当初分得很干脆,不管他怎么挽留,我都铁了心。可是时间长了,居然有点想念,来参加节目也不错,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小借口,好好道别吧。”
    “我也是这样。”蒋瑶星说,“分居太长时间了。平时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相顾无言。真分开了,又会想起曾经的美好。可能因为我是一个没主见的人,和他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就不敢再做出改变。”
    她们这些复杂的感情,之于祝心,是很陌生的。
    她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轻轻旋了一下精华的盖子,若有所思。
    “但真的见面,又发现不过如此。下一期,我可能不会再参加了。”蒋瑶星说。
    魏晚意外道:“不参加了吗?”
    “我和温凯,跟你们几对都不同。我们的交流太少了,没有共同语言,在一起也是煎熬。”蒋瑶星苦笑,“幸好合约是每期一签的,既然已经没办法继续,还不如早点放下。估计到时候,节目组还会物色新的嘉宾,现在节目火了,想要参加的嘉宾应该不少。”
    “我不喜欢浓妆艳抹,不喜欢穿着漂亮但不方便的裙子,讨厌穿着磨脚的单鞋和高跟鞋。”
    “唱歌是我的爱好,可录vlg不是,在飘窗自弹自唱时,我很高兴,可一个抬眼就看见他用镜头对着我,还让我摆动作,真的很扫兴。”
    “我愿意唱歌,但不愿意被勉强,真正想唱的时候,就算没有话筒,也可以响亮得唱……”
    魏晚和祝心从来没有听蒋瑶星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她们沉默了许久,再与她对视时,发现她又垂下眼帘,像是思忖自己的语气会不会太激烈。
    “明明很有主见呀。”祝心笑道,“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没主见了。”
    “童年的时候,总是想照着别人的想法活,片场的大人说我很可爱,我就要故意表现得更可爱。后来到了青春期,我又开始拧巴起来,人家让我做什么,偏偏不要。”魏晚拍了拍蒋瑶星的肩膀,“直到现在,我意识到了,不管是按照别人的想法,还是故意和别人对着干,这都不是为自己而活。人生的抉择,自己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对的。”
    蒋瑶星原本不够坚定,可听了祝心和魏晚的话,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拿出手机,和她们交换联系方式,笑着说:“以后可以找你们聊天吗?”
    “当然了,发了新歌,一定要给我们分享链接。”魏晚说。
    “现在专辑是不是要用听歌的软件买?到时候我一口气给你买一百张。”祝心财大气粗道。
    “那是大牌歌手。”蒋瑶星笑道,“我的歌不用购买。”
    “你就是大牌歌手。”祝心反驳,双眸亮晶晶的。
    蒋瑶星的心,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暖充盈了。
    她点了点头:“对,我一点都不差劲。”
    祝心继续做着睡前护肤工作。
    她的这些瓶瓶罐罐,看起来很有门道,是蒋瑶星之前没见过的。蒋瑶星坐在她身旁听科普,格外认真,只差拿纸笔记下来做功课。三个人分享着护肤的经验,魏晚说起,以前石一唯在家的时候总跟她抢护肤品,哪瓶贵,就抢哪瓶。
    祝心和蒋瑶星笑出声。
    这么孩子气的行为,确实是石一唯的作风。
    “其实我站在旁观者的立场,魏晚和一唯,还是很相爱的。”蒋瑶星停顿片刻,又看向祝心,“你和江总也很相爱,对不对?我看出来了。”
    这个问题,让祝心懵了一下。“相爱”这两个字,好像与他们无关,也与她无关。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爱。
    父亲不爱母亲,所以会多次背叛家庭,外头的女人无数次找上门,又无数次被赶走,几乎没停过。母亲是爱父亲的,但不爱她,才会选择悲壮地在她面前跳楼,给她父亲一个深刻的教训。只不过,受到教训的不是父亲,而是她。
    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祝心很难形容什么是“爱”。
    但是,她在学习。
    无条件为糖糖付出,应该就是学习初见成效了。
    “我不知道。”祝心诚实地摇头。
    ……
    夜深了,除了石一唯之外,谁都没有注意到民宿的走道上传来行李箱在地上推拉的声音。
    他打开灯,左右张望,一脸警惕。
    江屹还没入睡,为了避免像昨天那样被石一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打扰,他戴着降噪耳机,睁眼看见石一唯神神叨叨地挥着手,才摘下耳机。
    “江总,会不会有小偷?”
    “有小偷,你陪我出去看一看?”
    “真的,我都听见声音了!”
    石一唯穿着拖鞋,拽着江屹,蹑手蹑脚地出门。
    走道里一个人都没有。
    从门缝看,走廊的尽头,原本没人住的房间,此时还亮着灯。
    石一唯谨慎地躲在江屹身后,来回巡逻。
    过了许久,江屹说:“这里最像小偷的是我们。”
    回到房间,石一唯双手枕着后脑勺:“不对劲啊,我刚才真听到声音了。”
    江屹低头,拿出手机,找到祝心的聊天页面,给她发了一行字。
    【锁好门窗。】
    她没有回复,想来是已经休息了。
    虽觉得石一唯不靠谱,但江屹也没有掉以轻心,打开电脑,处理程助理下午传来的文件。
    石一唯拿出游戏机:“不睡了,咱俩看门。”
    江屹抬眼。
    看门?精准。
    石一唯说是看门,但游戏机的吸引力始终不敌周公的威力。
    没过多久,就开始呼呼大睡。
    等第二天醒来时,他看见江屹已经穿戴整齐得体,挽起衣袖,准备出门。
    “你昨天没睡吗?”石一唯问。
    “忙完就睡了。”江屹说,“去前台问过,当时是有人办理入住。”
    石一唯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去前台打听一下?”
    “你前妻出来了。”江屹冲着窗外抬了抬下巴,“在和人聊天。”
    “别总是说前妻,生分。”石一唯随口一答,又问道,“和谁聊?祝心还是瑶星姐?”
    “男的。”
    石一唯忽地跳起来,“男的?哪个男的?”
    ……
    旅程的最后一天,仍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糖糖是被暖融融的太阳光晒醒的,她半睁开眼睛时,看见瑶星阿姨已经换好衣服,而妈妈坐在梳妆台前拍拍打打。
    小团子预估不了床的高度,在床上打了个滚,小屁股朝着床边,把肉乎乎的短腿先往下探,脚尖着地之后,稳稳地爬起来。
    糖糖会自己穿衣服,只是前两天变成小懒猪,爱跟妈妈撒娇,现在见妈妈还在忙,她就跑到行李箱旁边,自食其力。
    小团子的衣服,是祝心早就已经搭配好的,一整套放在袋子里,被阿姨叠得整整齐齐。
    她打开袋子,从里面找出裤子,穿在自己的老奶奶秋裤外,再套上针织衫,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这时,直播镜头的绿色灯光才亮起。
    【又是磕夫妻糖和亲情糖的一天!我们糖糖在哪里?姐姐一醒来就先来看看你!】
    【最后一天节目了,不知道下一期会去哪里呢……突然不希望这节目结束,虽然只是暂时告一段落。】
    【哇,祝心居然还在护肤,今天是不是起晚了?】
    【不是吧,蒋瑶星居然在她们房间。总不会是姐夫占领了她的房间,所以她不得不出来投奔祝心和魏晚?离谱……】
    【确实是这样,我刚才去舒舒直播间看过,姐夫也在。一点点生病就立马过来照顾,姐夫好疼舒舒哦,值得托付!】
    【啊啊啊 ,祝心太美了!还没化妆呢,皮肤居然又白又透,我现在终于信一些电影里女主没有化妆的新闻了,都是天生丽质啊!】
    【这些是什么护肤品?快点截图,跟着祝心学护肤!】
    祝心不知道弹幕区里的彩虹屁已经开吹。
    昨晚她们仨聊得起劲,一不小心熬了夜,今天早上一睁开眼,才发现起晚了。软乎乎的小团子腻在怀里,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赖床,祝心便等蒋瑶星和魏晚用完卫生间,才懒洋洋地起来洗漱。
    现在,她要抓紧时间收拾自己,否则会迟到。
    耍大牌什么的,明明没耍,还要被扣上这样的帽子,真的很生气!
    祝心做好护肤,开始化妆。她化妆的手法很快,原本就不需要过多修饰的五官,在妆容上的步骤也可以能省就省。
    看着她的手迅速在脸上涂涂抹抹,化妆工具来回换,糖糖都要呆住了。
    换好衣服还刷了牙的小团子,蹦蹦跳跳地过来。
    “小心点,别把这些瓶瓶罐罐弄摔了。”祝心说。
    “砰”一声响,是糖糖的小手碰到了梳妆台上的护肤品。
    小团子整个人傻住了,脖子缩起来。
    祝心一脸懵。
    怕什么来什么……但这未免太快了。
    做错事的小朋友怯生生地看着妈妈。
    虽然还没挨骂,但她的嘴角已经向下弯,黑白分明的杏眼湿漉漉的。
    祝心哪还忍心批评小团子。
    她叹气,摆摆手:“碎碎平安。”
    话音落下,祝心低头去看糖糖摔碎了什么,一俯身,见是面霜的盖子。
    她惊喜地捡起:“没碎!”
    【哈哈哈哈哈,咬牙切齿地说碎碎平安。】
    【这一套护肤品好像是高端小众品牌,根据肤质定制的,而且要会员才能定制,入会费用就不便宜了。】
    【刚才姐妹还要跟着祝心学护肤,可她的瓶瓶罐罐都是贵妇品牌,她自己摔了都肉疼!】
    【他们家的小孩就算犯错也不会被批评,呜呜呜。】
    “妈妈,糖糖可以玩这个吗?”小团子指了指面霜盖子,问道。
    祝心点头:“拿去吧。”
    宝宝盘腿坐在床上,耐心等待妈妈化妆。
    等待的过程中,她顺便用小手挖一挖面霜盖。
    盖子里什么也没有,她在上面轻轻一戳,煞有介事地开始护肤。
    糖糖左边拍拍,右边拍拍,看见妈妈拿起刷子,她也打开自己的小书包找工具。
    只可惜,她只能找出恐龙玩偶,只好拿着恐龙尾巴在脸颊上扫一扫,假装是个小刷牙。
    “妈妈,这是什么呀?”
    “腮红。”
    小团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学到啦。
    像小番茄一样的颜色,就是腮红哇!
    【原来年代不同的小孩,也不会有代沟,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假装化妆的!】
    【我还穿过我妈的高跟鞋,小脚丫塞进大鞋子里,走得像企鹅。】
    【糖糖已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这么软萌的乖女鹅,谁不疼呢!】
    ……
    石一唯收到江总的“通风报信”,飞奔出去,他倒要看一看,魏晚是和哪个男人相谈甚欢。
    明明他也很闲,她可以找他聊啊!
    石一唯风风火火的,一到院子里,就开始四下观望。
    猛一下,他看见魏晚。
    魏晚确实正和一个男人聊着天。
    对方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休闲,头发不短,还夹杂着几根白发。
    这白发给他增添了艺术家的气息,只不过气质并不算儒雅。
    这小老头比不上自己啊。
    石一唯气定神闲。
    他晃晃悠悠地逛过去:“这位是?”
    对方的目光并没有放在石一唯身上,继续对魏晚说:“那时候见你,还只是个小孩,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都十几年了。”魏晚说,“那时候我被您吓哭好多次,回家就跟妈妈说,再也不要演您的戏了。”
    “严厉有严厉的好处,电影上映的时候,谁对这个叫魏晚的小童星没印象?”
    石一唯恍然大悟:“您是施导?”
    作为名导,施远方有艺术家的傲气,此时被认出来之后,才冲着他点了点头。
    “不过真的没想到,您会来参加我们的节目。”魏晚继续道,“这是您第一次参加综艺吧?”
    “艺术来源于生活,上你们节目找一找灵感。”施远方笑了一下,转头找了找,“其他嘉宾呢?”
    “其他嘉宾还没出来,我先带您进去坐一坐。”魏晚笑道,“听我们节目准备的是好茶,您试试。”
    魏晚是刚才一大早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请出来的。
    清晨的第一张任务卡,是让她招待施远方。
    此时魏晚将他带进民宿的榻榻米休闲室,抬眼一看,石一唯还在边上杵着。
    她说道:“昨天急着集合,都忘了看拍立得照片。装在相机的小袋子里了,你去找一下。”
    石一唯被支走,点了一下头,转身回房。
    恰好这会儿,傅舒舒与岳文森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余光扫到施远方的身影。
    她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拽着岳文森回房间:“那是施远方!”
    “你去试镜,但被拒绝的那个施远方?”岳文森问。
    傅舒舒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怎么会突然来我们节目?会不会是想就近考察一下我是不是适合他的角色?”
    那一天试镜,她分明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施远方望着自己的目光是欣赏的。
    也许,她还有机会。
    过去在采访中,人人称赞她情商高,会宠溺地对她偶尔有些迷糊的行为照单全收。但转瞬之间,一切都变了,真人秀将她的优点变成缺点,经纪人劝她不要太在意,可傅舒舒却很后悔。
    她不该参加这档节目的。
    可现在,傅舒舒终于不后悔了。
    因为施导来了。
    从小到大的“气运光环”,一定不会失效的。
    ……
    祝心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时间。
    离节目组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她没有迟到。
    祝心有点嘚瑟。
    她的化妆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妈妈,魏晚阿姨在榻榻米房间,糖糖可以去玩吗?”小团子问。
    “可以,去玩吧。”祝心说,“我到外面晒晒太阳。”
    这会儿院子里的石一唯,给江屹塞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昨天魏晚拍的。”他说,“你俩的合照。”
    江屹接过,又听见石一唯在嘀咕。
    “为什么她对别人说话,都这么客气,对我说话就开始不耐烦?”
    “她都带导演去喝茶,从来没带我去喝过。”
    “导演?”江屹问。
    “就是昨天半夜的小偷。”石一唯说。
    “想要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就成熟一点。”江屹好心提醒。
    石一唯陷入沉思。
    成熟一点……魏晚也一直是这么说他的。
    石一唯思索着江屹说的话,转身越走越远,脑袋都快要垂到胸口,唉声叹气。
    江屹没再管他,靠着大树,手中举起石一唯给的拍立得照片。
    他不知道昨天自己与祝心在小动物基地时的样子,竟被魏晚拍了下来。
    这是一张卡通图案包边的相纸。
    胶片质感的相片中,江屹托着祝心纤细的手腕,往外走。
    他微微用力,腕骨显得清晰分明,祝心走时的动态被很好地捕捉下来,她身姿轻盈,乌黑卷曲的发丝飘扬,只一个回眸,就已经像是盛放的鲜花一般美丽张扬。
    江屹拿着这张照片,盯了许久。
    也许现在网上有许多他与祝心在节目中的截图,但实际上,他们的合照不多。
    他第一次见到祝心的时候,她才十几岁,少女明媚动人,骄傲得像个小公主。
    很难想象,认识这么多年,这才是他们的第二张合照。
    而第一张照片,是用来贴在结婚证上的。
    当时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笑着说,如今来领证的小情侣都是在外边技术更加好的照相馆拍下二寸照片,就只有他们俩,竟选择在民政局拍登记照,甚至不在意照片是否好看,太随意了。
    在祝心昏迷时,江屹曾无数次打开办公室的抽屉,那张合照。
    红底的登记照,本该是喜庆的,只有他俩沉着脸,像是被迫领证一般。
    而现在,他握着这张拍立得相片。
    和登记照上冷漠的样子不同,如今相片中祝心精致的小脸上,是发脾气时骄纵的模样。
    江屹的眼底,多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和笑意。
    这是他们的第二张合照,他很喜欢,想要私藏。
    脚步声响起。
    江屹下意识收起相纸。
    “糖糖不要喝茶!”
    “好苦哇……”
    “不喝不喝!”
    小团子飞快地跑,跑得气喘吁吁,还时不时回头看魏晚有没有追上来。
    江屹重新将收起的拍立得相纸拿出来。
    然而忽然之间,身后一个脑袋,悄咪咪地凑过来。
    “在偷看什么?”
    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胸口。
    祝心愉悦好听的声音响起:“我给你把风!”
    江屹:……
    防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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