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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野顺着石阶,走到山崖之上。
    打量着整洁的洞府,低矮粗壮的老松,以及远近的风景,他的眼光中透出几分羡慕,却又摇了摇头,然后趴下身子,并小心探出山崖,恰见一个人影倒悬半空。
    “无咎师弟,已过五日,我怕你承受不住,带来两根黄参……”
    阿野从怀中掏出两根黄参,已被山泉清洗干净,透着金黄的色泽,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无咎的手脚均被法力禁锢,整个人缩成一团,兀自倒悬,两眼紧闭,满头的乱发随风摇摆。闻声,他慢慢睁开双眼,并竭力勾起脑袋往上看去,禁不住咧开嘴角。
    那两根黄参,根本没有长成,只有小手指粗细,却被阿野从参园中采来,只为帮着自己补气续命。
    “阿野师兄……”
    “要活下去……”
    阿野不容多说,拿着黄参要递过去。而一人在崖上,一人凌空倒悬,即便伸直胳膊,尚差两尺够不着,他顺手折断一截松枝。
    “阿野师兄,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又何必暴殄天物,那黄参乃是你赖以存在的根本……”
    无咎连声拒绝,却听道:“新晋的弟子中,唯有你尊称我一声师兄。既为兄长,我便要我尽我兄长本分!”
    一根松枝带着黄参已到了近前,颤颤巍巍随时都要掉下去。
    无咎只得蜷起身子,张嘴咬住黄参。苦涩刹那,随即又清香入口。而他刚刚吞下黄参,又一根黄参递了过来。不待他张嘴去接,松枝一抖,黄参直接坠落山崖。
    “哎呀……”
    阿野惋惜的同时,山崖下的山坡上已有人抢得黄参。
    “哈哈,那人便如鸟儿啄食一般!”
    “大哥,这根黄参孝敬您!”
    “该称呼师兄!”
    “大哥威风哦!如此闲坐叙话,还能看着鸟儿啄食,着实快哉,都是大哥的手段……”
    “据说井师兄不日便将前往百济峰……”
    “呵呵,全赖长老厚爱,倒也推辞不得。倘若仙道有成,我免不得提携诸位!”
    “多谢大哥、多谢师兄……”
    “且瞧,那人生气啦……”
    阿三带着松犬、山狼、阿易等人围坐在山坡上,一个个得意忘形,并尽其奉承之能,还没有忘了观看头顶的风景。
    无咎随着坠落的黄参往下看去,恰好与一张张放肆的笑脸遥遥相对。他无意理会,啐了一口,转向山崖,劝说道:“阿野师兄,即使我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切莫糟蹋黄参!”
    阿野依旧趴在山崖上,满脸的疑惑:“只因你天赋异禀?”
    “或许是吧,师兄请回!”
    “无咎师弟,多多保重。倘若承受不住,呼唤一声,我帮你求情,或许阿胜长老法外开恩!”
    阿野自言自语着,慢慢起身离去。他只想尽一分师兄的情义,奈何身份卑微,即使力所能及,也显得如此的无奈。
    “哎呦,那人吐口水呢!”
    “真是大胆,给我收拾他!”
    “如何收拾?”
    “砸他呀——”
    无咎倒悬半空,看着阿野走下山崖,而恍惚之中,那位师兄好像正在一步步踏天而去。
    噫,莫不是乾坤颠倒了?
    嗯,遑论天地又在何方,走自己的路便也是了!一念澄澈,天地朗然。一念执着,立足处便是巅峰啊……
    便于此时,头顶、身上“砰砰”作响,还有兴奋的喊声传来。在阿三、松犬的拾掇下,一群弟子竟然捡起小石头砸自己?
    无咎循声看去,“吭哧”又是一口浓痰:“啊呸!谁敢砸我一下,断其一臂。砸我两下,断其四肢。砸我三下,我要他的狗命!”他虽然束缚倒悬,情形狼狈,而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叫人不寒而栗。他的恶名早已响彻千慧谷,他的残暴狠辣更是有目共睹啊!
    纷飞的小石头顿时稀稀落落,一张张面孔透着畏惧的神色。
    即使阿三与松犬等人也是尴尬不已,却又不敢叫骂,只当没有听见,继续故作轻松说笑。
    “哼!”
    无咎哼了声,缓缓闭上双眼,像是一个蜷缩的虫,继续躲在厚重的茧壳中想他一个人的心事。
    阿胜没有将自己逐出千慧谷,也没有毁了自己的灵根。
    如何毁去灵根?只须封住气海,便从此断绝天地而再难修炼。
    不过,那位长老也没有心慈手软,竟然将自己锁在山崖下,来了一个悬梁示众。尤为甚者,他还搜查了自己的洞府,并找到了那把小刀,却又一声不吭扬长而去,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怪人。
    他想要干什么?管他怎样呢!人这辈子,不死,便活着。对于本人来说,早已看透生死。这般临风孤悬,倒也悠哉!
    唉,曾几何时,灵根都没有,如今却成了天赋异禀之人。而若非满口胡扯,也休想蒙混过关啊!谁让自己迥异于常人呢,却偏偏没有修为。但有一丝神识,或许便能找到体内的夔骨指环。指环内藏着数不胜数的功法、丹药,足够几辈子的修行之用。就好像守着宝库,又无门可入。若想以强大的灵气冲开闭锁的经脉,而灵石则是最好的钥匙。我要灵石,我要灵石……
    晃眼的工夫,一个月过去了。
    无咎依然悬在老松下的峭壁上,任凭寒风袭来,任凭嘲笑不断,兀自蜷缩一团,仿佛真的结茧成蛹。
    阿三与松犬等人,得益于仙门的医术与丹药,伤骨痊愈,四肢恢复如初,每日里坐在山坡上说说笑笑更是悠闲惬意。
    阿野则是隔三岔五,爬上山崖问候一声。见无咎师弟安然无恙,他暗暗称奇,便也放下担忧,专心料理自家的参园。
    十月的这一日,阿胜长老带着阿普与汤甲出现在山坡上。当数百弟子聚集而来,他蕴含法力的话语声在山谷中飘荡。
    “已过百余日,而千慧谷至今只有九人凝气大成。奈何百济峰入门大典将近,千慧谷再难凑齐十人之数。唉……”
    阿胜长老的言下之意,百济峰的弟子均来自于千慧谷。每批弟子人数,都不低于十人。而此番却是凑不齐人数,使他很是难堪。而凝气有成,修至羽士境界,当以百日为最佳的期限,否则晋级艰难,等等。
    “三日之后,便将前往百济峰。随我同行者,有阿冦、阿述、雉迦、冯田……井三……”
    阿胜长老颁布前往百济峰的弟子名氏,被点名者一个个挺胸走出人群。他接连点了九人,叹了一声,迟疑良久,又孤注一掷般昂首喝道:“最后一人,无咎!”
    在场的弟子们循声看去,皆错愕不已。
    山崖峭壁上,一个蜷缩的人影仿佛睡着了,正在凛冽的寒风中轻轻摇摆,似乎在梦中等待着春暖花开。不过,在这个初冬的季节里,花儿真的开了,开的如此莫名,开的如此意外!
    无咎被唤到名字,微微睁开双眼。山坡上聚集的数百人,皆与他天地顶对,看起来有些怪异,尤其是一个个眼神是那么的有趣。
    我乃囚徒罪人,唤我作甚?
    “你活到今日,算你命大。唯一的缘由,便是你自幼炼体所致。既然如此,且充个人数。若能侥幸闯过百济峰的大典,莫要忘了千慧谷以及本长老的好处!”
    阿胜长老抬手一指,那悬在半空中的人影倏然落地。
    “扑通”
    无咎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八九丈高呢,换成别人,定要摔个半死。而他恰好落在一片岩石上,摔个实在,即使筋骨强健,也禁不住惨哼一声,直至片刻过后,这才撅着屁股爬起,愣愣坐在原地而晕头转向。
    阿胜长老分说之后,带着阿普、汤甲转身离去。
    众多的众人也是各自散开,却又窃窃私语。那个连伤六人的弟子,竟然因祸得福,并得以前往百济峰,成为真正的仙门弟子。而他的福气,只怕没谁能够消受。不吃不喝的在寒风中吊上一个月,想想都能吓死人。
    不过,据说百济峰的入门大典也不简单……
    阿野挤出人群,跑到那呆坐的人影面前蹲下身来,又惊又喜道:“无咎师弟,你是炼体之士!”
    “炼体之士?”
    无咎似乎回过神来,却又揉着酸疼的屁股而满脸的疑惑。那山崖的老松岿然不动,而自己却是天翻地覆!
    “妖族中人,难以炼气,便淬炼筋骨,以力入道,同样的强大!”
    “妖?胡扯。我是人啊!”
    无咎翻着双眼,却话语肯定。
    阿野尴尬:“阿胜长老所言……”
    “阿胜长老?”
    无咎咧嘴摇头,感慨无语。
    那个阿胜长老,也算够狠。吊了自己一个月,死了拉倒,不死当为炼体所致,顺便送给一场机缘。他说的很明白呀,就是充个人数。而之所以情形逆转,或许都是自己的那句“天赋异禀”的缘故。究竟是福是祸,眼下无从知晓。不过,能够前往百济峰,或许便能得到灵石,至于接下来又将如何,且求狗屎运气的继续猖獗!
    “师兄,扶我一把!”
    无咎扶着阿野的肩头,呲牙咧嘴站起身来。扭着屁股,晃着身段,酸疼尚在,整个人已无大碍。
    “师弟,你身倦体乏,不如去我洞府歇息片刻,我给你采摘黄参调理一二?”
    “嘿,免了!”
    无咎谢绝了阿野的好意,转而看向正在四散的人群。阿三与松犬等人躲躲闪闪,正要远去。
    “师弟,莫再惹祸……”
    “倘若逼得我连人都做不成,我便当个妖怪又有何妨呢!狗日的阿三,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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