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於期手里的面碗被他徒手捏成两半,里面混着菜油的面汁溢出。
    “哎哟,客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店小二并没多想,转身要重新去拿个碗。
    扑嗵!
    左脚绊了右脚摔倒在地,下巴磕在一条板凳上,磕飞了两颗门牙,血流了一地。
    “唉哟!”
    店小二疼得捂着漏风的嘴,不住地跟周围受惊的客人道歉。
    始作俑者项於期冷漠地看着连血都来不及止,便重新换了一个碗的店小二。
    杀心渐息。
    蝼蚁般的小人物,不能坏了他的大计。
    待到他亲率大军踏平金陵城时,再杀也不迟。
    “那项鸿死了如今在何处?”
    “唔唔……”
    店小二摇了摇头。
    这事是军营里的人办的,那些军爷办事,他哪敢多嘴,太子殿下如今就在军营里,万一被听到定他罪怎么办?
    但是,他听说太子殿下打算用杀千刀的项鸿尸体,多给他们换些粮食吃。
    不知真假的事,少了两颗门牙,也不好张嘴。
    “居然没有吊在城门上……”
    项於期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敬佩之色。
    这位太子殿下若是将尸体挂在城门上,不仅能够平息民愤,还能够拉拢人心。
    可对方没有这么做。
    大概是同为高阶武者,惺惺相惜。
    “听说了吗?今晚太子殿下在军营阅兵呢。”
    “隔着老远都能听出好大的阵仗,据说新请了个教头帮忙练兵。”
    “对对,那个教头还是女的,我去军营让苏姑娘上药的时候还见过两面,那苏姑娘长得美的……”
    项於期听到南越子民的高谈阔论,就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根本没想到西楚会派刺客。
    因此。
    根本没有对外隐瞒行踪。
    这说明,只要他出手,必会得手。
    军营里人多眼杂,还是埋伏在附近,等张君临回城,再给予致命一击。
    “让你多活一晚,算是你对我父亲尸身的尊重。”
    项於期得到可靠的消息,狼吞虎咽吃完面和肉,又叫了一碗清酒灌下肚。
    随便在城外找了间供给难民住的窝棚,躺在干燥的稻草床上,静待张君临的路过。
    ……
    军营中。
    张君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婵衣手里的银针,看到银针落下又拔出,没入身体里的部位都黑了,庆幸不已。
    “苏姑娘,你说中了这毒,毒发后会怎样来着?”
    “七窍流血。”
    苏婵衣的银针扎入他的头顶又猛地拔出,看到银针没有变黑,松了口气。
    “然后身体由内到外的腐烂。”
    真狠。
    果然就算是验尸都难以发现中了什么毒的毒。
    张君临等到头顶被扎成筛子,两条胳膊架在桶沿上。
    想到自己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扎完了,忽地低头看了眼水下的部位,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苏姑娘,这拔毒要拔哪里?”
    “太子殿下全身都已中毒,毒性有强弱之分,但为防止出现纰漏,自然是全身各处都要拔。”
    苏婵衣说话间,往已经凉了的浴桶里,添了两瓢黑乎乎、热乎乎的药汤。
    嘶!
    水波荡漾开来,让泡了药浴后脆弱的身体不堪一击。
    “殿下再泡一炷香,便需要起身躺到床上,继续拔毒。”
    苏婵衣用手背拭去额头的细汗,轻轻吐了口浊气。
    扎针再拔针。
    这件事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做起来,都十分简单。
    但要循环往复数十次、数百次,还要掌握好力度与深度,根据太子殿下身体情况与神情反应来做出适当的调整,便是极为耗时耗力的一件事。
    “苏姑娘累了的话,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或者出去吃个烤肉。”
    张君临试图把人调离。
    他下桶的时候可是没考虑,脱光就一屁股坐进来了。
    未曾想半路还要出去再扎针。
    早知道应该问一下治疗过程的。
    “无妨,治疗过程不能中断,再说了,辛苦过后吃到的食物,会更香。”
    苏婵衣细微地咽了口口水。
    外面的香气早已传了进来,就连浓郁的药香都被它盖住了许多。
    她也好奇,这位太子殿下又带来了何方美食,诱导她的丫环继续为他效力。
    但眼前更重要的事,还是给病人拔毒。
    “……”
    听人劝吃饱饭啊苏姑娘。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只能……
    哗啦!
    张君临半蹲着身坐起来,露出练了好几天,终于练出丁点儿腹肌的胸膛。
    并故意晃了晃,成功吸引了苏姑娘的注意力。
    看我看我快看我!
    我是光着身子的,你要不要避嫌出去转一转?
    “殿下可是腿麻了站不起来?”
    苏婵衣担忧地凑上前来。
    桶里热气缭绕,让张君临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能够感受到她的关心。
    哗啦!
    张君临又一屁股蹲了进去,他服了。
    “苏姑娘,我没穿衣服,能麻烦你转过身去吗?”
    苍天啊!大地啊!
    他确定了,苏姑娘确实是一个专业的医者。
    可这个时代不是讲究男女大防吗?
    难道苏姑娘的脸皮比他还要厚?
    “殿下不说,我都不晓得呢。”
    苏婵衣连忙转过身去,又往前走了几步。
    站定后,她脸上的红晕一路从脸蔓延到脖子根,但眼中却透着狡黠的笑意。
    其实她是故意想逗一逗这位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也怀着替白芷那傻丫头试探一下这位太子殿下是否像二皇子一样,是一位个中高手。
    原以为皇族子弟见惯了女色,对于这种事有反应但只会假装矜持。
    没想到!
    太子殿下竟如此纯情。
    莫非是宫廷里无人教导他男女之事?
    哗啦……
    身后传来水声,有水滴溅到她的手背上。
    苏婵衣被温热的水烫了一下似的马上缩回手来。
    “苏姑娘,我躺好了。”
    这么快?
    苏婵衣转过身去,就见腰间搭着一块布的太子殿下,板板正正地躺在行军床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来吧!”
    “我还是没穿衣服,苏姑娘你想拔哪里拔哪里!我绝对不吭一声!”
    苏婵衣盯着那块布看了片刻,又默默地转过身去。
    “其实殿下可以穿上裆布和里裤,等我拔到那里再脱下来。”
    “太麻烦了,我饿了想吃烧烤,请苏姑娘给我一个痛快!”
    “……”
    苏婵衣想到其实拔毒并非真的拔全身,就算是真的,她也可以通过别的穴位来逼出毒素。
    如今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她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苏姑娘累了吗?”
    “不。”
    “快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小姐你们搞快点,晚了我要把肉给吃完啦,嘿嘿嘿。”
    帐外传来白芷有些暧昧的笑声。
    苏婵衣隐约觉得白芷的笑声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顾及不了太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再次转身,目光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那块布。
    为了防止打扰她治疗的心情,干脆一咬牙一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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