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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觉间,京师中浅浅的雪,融复来,再次在城池内外堆叠起来。
    京城内外,渐渐的有了年味儿,越发的热闹。
    而一向有些沉闷的紫禁城,更因小生命的诞生,变得格外的喜气。
    坤宁宫中,满是春日的温暖。赵宁儿斜靠在床头,捧着一碗鸡汤,笑看站在摇篮边,抖动着孩子的朱允熥,满眼的幸福。
    “嘿嘿!爹叫爹!”
    朱允熥小心翼翼的抓着六斤肉嘟嘟的手指头,傻小子似的傻乐。
    当爹是个啥滋味?
    反正就他娘的挺美,美滋滋儿的。
    眼前的小人儿,小脸皱巴巴,大脑门,塌鼻子,可却粉嘟嘟的招人爱。骨子里那份血缘天性,让朱允熥怎么看都看不够。
    “呀!啊!”
    六斤还不认人,四肢在摇篮里不住的踢腾着,嘴里发出悦耳的叫声。
    “叫爹!”朱允熥晃下他的小手,笑道。
    “殿下,六斤还都不认人呢!”赵宁儿笑道。
    朱允熥对老婆也是傻笑一笑,再看看六斤,故意道,“小子,我是你爹,你认识不?”
    “呵呵!”赵宁儿几乎笑得打滚,“殿下,您越说越不像话了!”
    “呵呵!就是觉得好玩!”
    朱允熥又晃晃六斤的手指,“丑儿子,真丑!”
    话音刚落,砰地一下!
    后脑勺一阵巨痛,朱允熥一缩脖子,回头一看,却是老爷子。
    “皇爷爷!”朱允熥揉着后脑勺,“您老走路怎么没声儿?”
    老爷子瞪眼怒道,“你说谁丑呢?”说着,把朱允熥正拉着六斤的手,一巴掌拍落,再看看六斤,“咱重孙多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哪丑?比你刚生下来那时候强多了,你那会,都没眼看!”
    说着,不理会朱允熥,直接换了笑脸对着六斤,“六斤呀,咱是你老祖,哈哈!哈哈!”
    老爷子笑得美,胡子一翘一翘的。
    “得,我算是失宠了!”
    朱允熥心里腹诽一句。
    这时老爷子大手,小心的窝着六斤软乎的手指头,“哎呀,咱重孙咋就这么可人呢,咋看都看不够哩!”
    隔辈特别亲,天下老人大多如此。不但亲,而且爱,孩子在他们眼里怎么都是好的。看着老爷子稀罕六斤的样子,朱允熥没来由想起前世的祖父来。
    但凡他老子敢动他半个手指头,他祖父能拎着擀面杖,追他老子二里地!
    这时,赵宁儿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起床,行礼道,“皇爷爷,您老坐着看呀!”
    “咱站会挺好!”老爷子笑起来眉毛的都是弯的,对赵宁儿说道,“不用起来,你正是身子弱的时候,好好呆着!”
    按说皇宫之中规矩甚重,即便是老爷子也没有随意来孙媳妇寝宫的道理。可此时大明开国不过三十年,老爷子出身贫寒,从不管这些流传千年所谓的礼法。
    再说,他想去哪,谁敢管?
    “你是咱朱家的功臣,好好养着身子,以后再给咱生几个嫡孙!”老爷子笑道。
    朱允熥在旁边笑笑,没说话。
    但他的笑,却引起了老爷子的注意。
    “你还杵在这干啥?”老爷子瞪眼道,“不用看折子,不用理朝政?”
    “孙儿孙儿也是想孩子了,想来看看!”朱允熥讪笑一声,“再说,孙儿每日看的都是小事,大事还都要皇爷爷圣裁!”
    “呀,你还真会挑轻省的!”老爷子皱眉道,“小事你来,大事推给咱?让你署理朝政,你还分起大小来了!咱辛苦一辈子了,到老了还让咱操心?”
    咦,老头不讲理!你跟谁说理去!
    “皇爷爷教训的是!是孙儿失言!”朱允熥只能笑道。
    他话音刚落,摇篮里的六斤忽然咧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
    “你躲开,挡在这干啥?把咱重孙都吓哭了!”老爷子又横眉立眼的。
    朱允熥真是
    看看老爷子,再看看六斤。
    “他哭,也能赖在我头上?”
    “皇爷,太孙殿下,吴王兴许是饿了!”
    一边,赵宁儿脸涨得通红,一个年长的嬷嬷行礼说道。
    “赶紧喂孩子,可不能饿着!”
    老爷子恍然大悟,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转身出去。
    见朱允熥还在里面,不由得大怒,“你孩子里面杵着干啥?没听说要喂孩子?”
    “我”朱允熥道,“我不用避嫌”说着,对上老爷子凌厉的眼神,赶紧出屋,跟上老爷子。
    两人走到外殿,恰好望见梅良心和赵氏,带着承恩侯赵思礼进入坤宁宫大门。
    一边走,赵氏还一边数落,“进宫来,就空手来?你可真行!”
    “你可别絮叨了,这些日子我猴挠心似的,就盼着见闺女和孩子”说着,不经意的一瞄,赶紧跪下。
    “臣,叩见陛下,叩见皇太孙殿下!”
    “来了!”老爷子站在门槛里,笑呵呵的说道。
    “皇爷,臣妾当家的天天在家里盼臣妾就和闺就跟太孙娘娘讨了个恩典,让他进来瞧一眼!”赵氏这些日子破例,奉旨留宿宫中,见了老爷子几次,便大着胆子说道,“您千万别怪罪!”
    “这有啥的!”老爷子笑道,“你们见见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孩子小,见见无妨。等孩子大了,规矩多了,你们等闲也见不着了!”
    现在孩子还小,还可以不用太讲规矩。等以后孩子大了,吴王之尊,尊卑有别。即便是赵家人,也不能说见就见。
    “臣明白!”赵思礼看见老爷子就腿肚子抽筋,战战兢兢的回道。
    “你刚在外头来,身上带着寒气,先在里面暖和一会再去看!”老爷子又道。
    赵氏夫妇,自然是叩头答应。
    朱允熥心中笑道, “呵,老爷子这出儿,真好像宣示主权似的!”
    此时赵氏夫妇躬身,从侧门进殿。
    赵氏见老爷子穿的棉袍上裙摆处毛边都磨出来了,又大着胆子说道,“皇爷,您衣裳那儿都磨坏了!”说着,顿了顿,“您要是不嫌弃,臣妾针脚还成,过几日给您老缝件袍子,让臣妾家也表表孝心!”
    “那敢情好!”老爷子咧嘴笑道,“咱生儿育女几十年,还没穿过亲家给做的衣裳呢!”
    “臣妾等也是您的晚辈,孝敬您是臣妾家的福分,更是应该的。!”赵氏笑道。
    “这位丈母娘,也是个心思细腻的!”朱允熥笑着心道。
    “他们好不容易进宫来一次,你跟他们说说话!”老爷子显然心情不错,对朱允熥说道,“一会这边说完了,去咱那边,咱先走!”
    “孙儿恭送皇爷爷!”
    朱允熥躬身行礼,赵家人跪地相送,老爷子渐行渐远。
    “平身吧,旁边暖和暖和!”老爷子走后,朱允熥对他们二人说道。
    随后朱允熥在前,两人在后,进了温暖的偏殿。
    朱允熥自然是坐在主位上,赵家夫妇小心翼翼的在圆凳上,沾了半个屁股。
    见他们这副小心的模样,朱允熥本想开口说些家常,却又不知道咋说了。
    “家里挺好?”朱允熥喝着热茶随口问道。
    “都好!”赵思礼站起来,“托殿下鸿福,一切都好!”
    “私下里说话,不用这么拘束!”朱允熥笑道。
    “是!是!”赵思礼和赵氏又是一笑,点头哈腰的再次坐下。
    这时,朱允熥却有些犯难了,跟丈人丈母娘说点啥好呢?
    “那个孤听说!”朱允熥放下茶碗,“你在外头,纳妾了?”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其实赵家的事,早就有锦衣卫奏上来了。这等小事,朱允熥就当乐子看,根本没往心里去。
    男人么,要是发达之后能管住裤裆,那他娘的就是圣人!
    还谁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且不说家有糟糠的,就算是家有天仙的,不也仙人跳了?
    扑通,那边赵氏夫妇直接跪下。
    “臣有罪!”赵思礼叩头道。
    “殿下,不怪我们当家的。”赵氏挡在赵思礼身前,“他我们家男丁太少,臣妾岁数大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臣妾让他纳了个身家清白的妾,给赵家传宗接代!”
    “孤没有怪罪的意思!”朱允熥道,“快起来,坐下说话!”
    边上,自然有太监,把胆战心惊的两人扶起来。
    “不是什么大事,孤就随口一说!”朱允熥宽慰了一句,“不过,你们毕竟是外戚之家,多少眼睛盯着呢!既然纳妾了就娶回家去,外宅养着,有失观瞻,保准有人说闲话!传到宁儿耳朵里,她难做!”
    “已经接回去了!”赵氏赶紧说道,“以前放在外边,不是臣妾不容,也不是我们当家的没担当。是是家里在给准备住的地方。新人进门,总得拾掇拾掇!”
    “嗯嗯!”
    朱允熥随意的点头,心里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当姑爷的,说丈人纳妾事,似乎好像应该是不大应该。
    再坐下去也是没话,于是起身道,“你们坐吧,身子暖了就去那边看看,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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