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夜丞彦已经快一步过来,要将酸梅汤抢过去。
    穆武帝好不容易能喝一口冰的,自然不愿,两人拉扯间,一碗酸梅汤全洒了,所剩无几。
    “你……你这逆子!”穆武帝气得胸口疼痛,“朕是你老子,你该是将东西亲自捧上来,现在竟还动手抢,你真是忤逆不孝!”
    夜丞彦有些委屈:“父皇,儿臣明明是孝顺至极,所以才要阻止你喝这些寒冷的东西,免得伤了身子,又要不痛快。”
    他将空碗放了下来。
    手上和袖口都沾了酸梅汤,福顺递了毛巾过来,夜丞彦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
    穆武帝坐下来扶着头:“朕现在就极为不痛快。”
    夜丞彦哭笑不得了,他这父皇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子了。
    他挥挥手,要让福顺将酸梅汤和冰块都撤下去。
    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上一阵阵刺痛,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
    低头一看,本是擦干净的手背一片通红,像是被灼伤了。
    “殿下,您的手怎么了?”福顺惊了惊。
    夜丞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穆武帝过来一看,立即就让人去传太医。
    短短时间内,那手背的灼伤更加严重,似是还要腐烂了。
    疼痛更甚,夜丞彦一张脸都白了。
    穆武帝的手也有同样的情况,只不过没夜丞彦那般严重。
    “莫不是有什么脏虫子?”福顺心中恐惧,殿内没清扫干净,他们这些宫人是要受罚的。
    穆武帝身体虽每况愈下了,但脑子还没生锈。
    他眼睛眯了眯,看了眼那碗空了的酸梅汤,面如冰寒:“传朕命令,将御膳房一干人等扣下!”
    夜丞彦反应过来了:“父皇,那酸梅汤有问题?”
    穆武帝沉着脸色,“不然你我的手怎会如此。”
    “可太监已经试过毒, 并无问题的呀。”福顺身体微颤。
    是他从御膳房拿来了酸梅汤,要审查此事,他亦是逃脱不开。
    穆武帝看着那还好端端站着的试毒太监,也有些不解。
    不过这会儿,太医令已经到了。
    “先给太子瞧瞧。”
    “先看父皇的手。”
    穆武帝和夜丞彦的话一前一后响起。
    太医令迅速看了眼,说道:“太子这伤也忒严重了,微臣先给您处理。”
    夜丞彦点点头。
    同时心中有些发毛,手背已经灼伤腐烂一片,短短片刻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他的右手。
    如果废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令看过了伤口,又摸了脉搏,面色稍稍松缓:“只是手背被毒灼伤,并无侵入筋脉,问题不大。”
    接着,他要给太子手背沾了毒的腐肉刮去,再配以针灸和汤药逼毒,如此才能好全。
    这治疗方案听起来简单,但夜丞彦却要晕过去了。
    刮肉呢!这得多疼!
    夜丞彦眼中含泪:“太医令,还有别的治疗法子吗?”
    太医令轻轻摇头,“太子忍忍吧。”
    说完,就让人给夜丞彦拿来一根小木棍咬着,免得他等会咬伤了舌头。
    夜丞彦认命的闭上眼睛。
    正要下刀。
    不曾想外头就传来了谢皇后的叫喊声,太医令心神一晃,只好停住。
    谢皇后匆匆赶来,路上早已担忧得面色和唇色都发白了。
    “太子是中毒了?现下情况如?”
    后头还跟着谢北翰和范云茜,他今日正好带着媳妇儿进宫给谢皇后请安,没想到刚好撞上了夜丞彦中毒一事。
    他丧父之痛稍稍缓解,也恢复了一点先前的脾性,说道:“姑母放心,太子表弟还脸没青唇没黑,肯定有得救。”
    他说着,就带着范云茜给穆武帝行礼。
    谢皇后要凑上去看。
    穆武帝有些烦躁,“毒虽没侵入太子筋脉,但手背沾了毒被灼伤腐坏,是要刮肉才行,你退到一边让太医令专心治疗,别一惊一乍的。”
    谢皇后一听,哪还稳得住心神。
    人跄踉了一下,范云茜眼明手快立即把人扶着。
    太医令又再举刀:“太子殿下忍一忍,很快就好。”
    夜丞彦再次紧咬木棍,点点头,做好了准备。
    哪曾想,谢皇后退到一边,谢北翰又凑上来,龇牙咧嘴的皱着眉:
    “太子表弟,你咋那么不小心呢。”
    “太医令,你刮了太子表弟的肉,这没个一年半载是养不好的,而且还会留下大大的疤痕,这法子可不好。”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夜丞彦接连受到两次打扰,心态都被搞得崩塌了。
    他另一只手拿下了木棍,气急败坏:“你话怎么那么多呢?你又不会医术,在这捣什么乱?”
    太医令站在旁边,险些要给夜丞彦鼓掌。
    没错,这肉还刮不刮,毒还解不解了?!
    谢北翰将太医令挤开,“我不会医术,不代表我没办法啊。”
    穆武帝有些恼怒了:“北翰,休要胡闹,太子手背沾了毒,耽误不得!还不快让快!”
    谢北翰也不怕,就说:“皇上莫急,北翰是真的有办法。”
    说着,他就拿出了一个囊袋,里面依旧是装着一叠符篆。
    此时穆武帝也没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些符篆都是六丫头给谢北翰的。
    他不是信任谢北翰,而是信任六丫头。
    “就是这个。”谢北翰抽搐了一张符篆,那符文看上去颇为奇怪。
    “这是什么符?”穆武帝追问。
    “驱毒的。”谢北翰说着,“六妹妹说这符画起来挺费心思的,我也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六妹妹给我画了一张防身。”
    “别叽叽歪歪了,还不赶紧给太子用!”穆武帝白了他一眼。
    谢北翰撇撇嘴,“皇上,气急伤身啊,我这不来了嘛。”
    他让福顺倒了一杯水过来,符篆就放在水杯的旁侧。
    然后他站在那杯水的前面,扎好马步。
    “北翰,你还要做什么?”谢皇后发出疑问。
    倒是快用符啊!
    “姑母稍等,这符太过精妙厉害,我要用,还得做一套动作。”谢北翰说道。
    随即,他便开始双手结印。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滑稽,几乎忍俊不禁。
    并不是他们真的想笑,看南璃结印,又快又飒,令人惊叹。
    而谢北翰呢,手指像是抽筋了,扭扭歪歪,奇怪得很。
    他忽然一顿。
    众人以为他要完成了,终于能用符了,却不料他尴尬一笑:“做错了个手印,我重新再来一遍。”
    众人:……
    手背疼痛加剧的夜丞彦,平生第一次想口吐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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