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霖江的一个陌生号码。

    黄清若不认识。

    但黄清若心中隐隐有猜测,打来的会是谁。

    当初管乐要走她在米国的电话号码,她就有猜测管乐为什么要。

    这半个月以来,管乐确实一次没打过,还是用微信消息和视频电话跟她联系。

    黄清若盯着号码闪烁了很久。

    直至它响完自动挂断,她也没接。

    而同样的号码,又打来第二通。

    黄清若才在它又一次快要响完的时候,接起。

    接通后,电话那头没人讲话。

    黄清若一开始也不吭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的呼吸中,维持了可能有一分钟,黄清若到底率先开口:“六哥?”m.zX.

    即便几乎百分之百确定打来的是梁京白,黄清若也不用肯定的语气,在句尾上扬了一个疑问的弧度。

    很快,黄清若就后悔了。

    并非后悔带上了疑问。

    而是后悔,她应该直接问:“哪位?”

    因为梁京白开口的第一句话,非常地冷漠:“收拾行李,我会通知姑姑等你们那边天亮之后去接你,姑姑会尽快安排你回国。”

    冷漠中夹带着她厌恶的随随便便决定她命运和人生的那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黄清若也冷漠,冷漠地问:“为什么要安排我尽快回国?”

    问完她就又后悔了——她不该问为什么,她应该直接拒绝接受他的安排,然后不管不顾地挂断电话。

    她却还浪费时间听梁京白往后说。

    梁京白没跟她解释为什么,只是重复:“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不解释也没关系,黄清若能猜到:“六哥看到我和路昂亲嘴的视频了?”

    梁京白再次重复:“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黄清若自说自话:“六哥的反应过激了些。我早就跟六哥你报备过,我跟路昂亲嘴了,我还跟路昂上+床了。六哥现在看到我和路昂亲嘴的视频何必还要生气?六哥不是已经气过了?对我气过,也揍了路昂。难道气过一轮还不够,跟我翻旧账又气第二轮?还是说,六哥之前认为我在撒谎,亲眼见过我和路昂亲嘴的视频,才发现全是真的?”

    梁京白终于不再重复一样的内容:“黄清若,我对你的放纵是有限度的。”

    黄清若不卑不亢不屈不挠地回复:“我对你的容忍同样是有限度的。”

    随着她话尾音的落下,电话内陷入冰凌丛生的僵滞。

    等了一会儿未再等到他的反应,黄清若主动道:“没其他事,我要睡觉了。六哥早。”

    根据霖江那边的时间,黄清若一句问候,作为结束,挂断了这通无聊透顶的跨洋电话。

    挂断之后,黄清若一个人默默坐了很久。

    以梁京白刚刚的行为来看,梁京白大概率是后悔放她出来了。

    或许可以推断,如果视频当初就流出来了,她现在不一定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度假。

    -

    霖江。

    霖梵寺后山的僧寮内。

    梁京白在电话被挂断之后,也一个人默默坐了很久。

    他是坐在蒲团上的,面前就是禅桌。

    禅桌上尚堆叠着他昨晚还在抄写的经文。

    《八十八佛大忏悔文》。

    梁京白悄无声息地盯着。

    从窗棂外落在他脚上的阳光随着越升越高的太阳,缓慢地移动。

    离开了他的身体,最后彻底地撤出屋里。

    梁京白抬起双臂,往禅桌上猛然一拂。

    桌面的所有经文掉落地板。

    -

    黄清若睡一觉起来,接踵而至的还有随着梁沅西的探访而带来的三叔公和梁崇初的“关心”。

    这半个月,梁沅西一直也小住在这座城市里,保持着随时能来找黄清若的距离。

    不过梁沅西一次没登门过。

    梁沅西只是会隔一天给黄清若打个电话,邀请黄清若和她一起到哪里哪里玩或者哪里哪里看展。

    黄清若都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用的是单明典那边提供的,就是黄清若得随时随刻候着,没准突然间就需要接她到医院里陪伴路昂。

    黄清若招待了梁沅西一起吃午饭。

    梁沅西倒坦诚。

    她说梁崇初也看到她和路昂的亲密视频了,梁崇初的意思还是认为,目前路昂之于黄清若而言是不错的姻缘。

    她也说,她个人的想法是不认同的。

    “小路身体不好,这次手术还不知道过不过得去,即便这次过去了,术后会有哪些后遗症,也不清楚。听说他这种病,手术的作用也只是延长他的寿命,无法保证痊愈,难道真要你嫁过去,像保姆一样伺候他,还要成天提心吊胆他没准哪一天突然又病发走了?”

    虽然梁沅西的措辞不如梁崇初使用的“短命鬼”来得直接、冲击性强,但本质上的意思一样。

    现在黄清若越来越讨厌听到梁家的人讨论路昂的病情、讨论他们发表路昂命短活不长之类的论断。

    “姑姑,路昂会长命百岁。”黄清若十分认真地说。

    梁沅西看着黄清若,缓缓地笑开:“姑姑不认同,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的想法。我经历过两段婚姻,你也知道的。两段婚姻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感情基础还是很重要的,即便婚前没有,婚后也得培养得起来,否则很难长久。”

    “所以,小七。不管你们大哥是什么个倾向,你想不想嫁、你对小路有没有感情,才是决定性因素。我就让你们大哥不要总跟你说这些,明明他的本意并非逼着你嫁给小路,却容易变成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对你造成思想上的压力。”

    “……”黄清若微微抿一下唇,轻轻说,“单先生从来没有表达过要我跟路昂结婚的意思,一直是我们这边在考量,路昂适合不适合成为我的丈夫。”

    “是啊,我跟崇初说过,说崇初自作多情。”梁沅西随后插播了一句赞许,赞许女佣的手艺,做的家常菜十分地原汁原味。

    自然是原汁原味的。

    单明典雇佣在这里的女佣,虽然不是霖江人,但霖江那一带大三角的人,霖江菜做得很好。食材也都是单明典派专机运输过来的。

    梁沅西说,她的丈夫早些年也为她专门聘请过霖江籍的保姆在家里。不如单明典的这位女佣。

    是真的不如,还是客套话,黄清若不得而知。

    午饭快结束的时候,黄清若收到一个好消息:路昂的手术时间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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