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渊其实不讨厌犬族。
只是不喜欢做事拖沓、脾气聒噪, 没什么本事还大嗓门炫耀能力，整天为了虚荣面子，狂躁症上身一样的家伙。
他看着屏幕里狼狈失败二人组。
一点儿也不意外。
艾瓦和萨奈哲在武器研究院这么多年, 连时空锚都弄不好。
也不用指望有什么本事了。
“下一个副本。”
冷漠声音响起。
艾瓦在副本选择大厅惊魂未定，霎时尾巴僵直。
那种脑髓都要被甩脱的疯狂摇摆，外加失重腾空弹出副本的恐惧。
简直要做一辈子的噩梦！
“等、等一下——”
他的声音虚弱无比，努力想要摆出武器研究院副院长的架子。
“让萨奈哲休、休息、休息。”
气喘吁吁磕磕绊绊, 但关爱发小顺便偷闲的原则不能丢。
萨奈哲早就脸色苍白, 尾巴夹紧。
他灵魂大叫：我不要休息, 我要退出！
却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不需要。”
冷渊善解人意的帮忙决定。
下一刻, 两位惨淡的实验对象，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副本角逐。
斗兽场：异化的野兽失去理智，唯有主宰星球的英雄，可以与之一战。
副本二星。
虽然是二星。
艾瓦刚进去, 就要被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震破耳膜。
“塞维洛！赛维洛！”
“尼纳！尼纳！”
恐怖的咆哮声, 在露天圆形斗兽场回荡不息。
艾瓦心跳剧烈, 要不是虚拟游戏强打精神, 现实里绝对晕倒过去。
萨奈哲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气若游丝问道：
“纱、纱南，这次又要做什么？”
纱南深表同情却无可奈何。
她垂眸扫一眼攻略，说道：“斗兽场，胜者通关。但这个副本有点特殊, 你们的对手是——”
话音未落, 斗兽场咆哮更为震撼，刚才还能依稀分清两股势力角逐的呼声，竟然完美统一的呼唤者同一个名字：
“谢米克罗查迦！”
明明音节长得不可思议, 偏偏咆哮呐喊如斯整齐。
更像是什么神秘咒语，瞬间门掠夺了所有斗兽场观众心神，让他们灵魂共鸣，共声同气。
在不断地、如同咒语的欢呼声中，艾瓦和萨奈哲见到了自己的对手。
漆黑如淤泥污之后的庞大肉瘤，从对面的斗兽之门缓缓走出。
浑身锁满了叮当作响的链条，步履蹒跚，每一步都沉重得落下深深脚印。
它的每一步挪动，都随着“谢米克罗查迦”的念诵，震颤出可怕的幅度。
直到走入阳光之下，艾瓦和萨奈哲才清楚看到——
浑身漆黑的不是皮肤，而是褐色皮肤上烙印至深的疤痕。
“吼！”
谢米克罗查迦猛然挣脱铁链，冲艾瓦和萨奈哲冲来！
“啊啊啊！”
尖叫声回荡在实验室，艾瓦和萨奈哲还没尝试发起进攻，就在斗兽场发挥犬族特长，拔足狂奔。
纱南无奈叹息，遗憾道：“其实你们只要不害怕它，就能赢过它了。”
但是“啊啊啊”的尖叫完全盖过了一切声响。
就算攻略要求简单，也不是任何玩家都能做到面对这样的怪物，毫不害怕的。
斗兽场上演着常规剧情。
每次谢米克罗查迦登场，都会将玩家驱赶得像是院子里细脚扑翅的家禽。
鸡飞狗跳。
乐乐不是狗，此时也对场上的狗狗们深表同情。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很想利用管理员权限，帮艾瓦的感知数据调回正常值，让这狗别那么崩溃。
又怕冷渊监控到他的行为，沦落到Lin的下场。
斗兽场啊啊啊吼吼吼。
打斗极为激烈。
乐乐却陷入“调还是不调”的困难抉择中。
想不到，大摆锤、斗兽场仅仅是实验的热身。
在狗狗们再度失败之后，残酷冷渊想也没想，又把他们丢进了全新副本。
这次连话都懒得说了。
Mlex很好的控制住了玩家们的虚拟形象。
不然艾瓦和萨奈哲绝对会在这些惊悚恐怖、热血沸腾的副本里现出原形。
乐乐同情的摇头，觉得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毕竟是生物研究院和武器研究院的私人恩怨，他身负伟大任务，不便于暴露行踪……
又一次狗狗惨败。
忽然，全新的副本陷入夜晚星空，令乐乐一愣。
这副本他很熟。
边缘探索，空旷孤寂，玩家会像陷入黑洞一般逐渐失去所有的知觉。
通关条件：保持理智。
嘶。
乐乐灵光闪现，后背发麻。
他发现了。
冷渊选择的副本，看起来折磨艾瓦和萨奈哲为乐，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保持Mlex认同的精神情绪。
现有仪器设备的监控，永远监控不到深层次的精神情绪。
但可以凭借呼吸心跳、血液流速、大脑皮层活跃度、语言动作，全方位衡量玩家所处的状态，以此判断玩家的“情绪”。
那是一种推导、猜测、判定的结果。
而Mlex显然不需要这么麻烦！
它可以直接读取玩家的意识，甚至写入更深的记忆！
啊啊啊！
差点要被犬族的快乐痛苦悲伤给迷惑了。
冷渊这个坏猫，怎么这么聪明啊啊啊！
只要让犬族像仓鼠跑滚轮一样不断重复情绪关卡，哪怕无法通关。
冷渊也能从外部观测，发现仓鼠所在的笼子，如何的保持运作。
这下轮到看戏的乐乐发出尖叫。
他手忙脚乱，赶紧亡羊补牢一般开始给副本加设屏障。
至少不能让冷渊那么轻而易举的发现——
Mlex读取玩家情绪就是这么轻而易举！
冷渊手边亮着无数副本列表。
最上层的快乐大摆锤、斗兽场已经显示完成。
探头提取的数据量微弱，但不是没有。
Mlex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会持续监控玩家的思想。
这种意识读取，就像是趁着玩家不设防备的时候，获取有用的信息，拿来完善整个系统核心，便于谋划什么更大的阴谋。
正如往他脑海植入什么格柏莫雷的思想。
足够让他对人类产生莫名的纵容。
嗯？
灰绿眼眸一瞥，在屏幕里老狗乱叫崩溃乱跑里，发现了一点点不同。
探头监控的数据，本来平静无波，不断验证着冷渊对Mlex的猜测。
可刚才一瞬间门，数据量有了明显变化。
心跳、温度、语言各项分析，塞满了屏幕。
仿佛Mlex运行迟缓，终于想起“要对收集的数据进行一番分析，才能得出情绪”这件事来。
屏幕淡淡幽光，照出冷渊浅浅笑意。
手段很高明。
可惜再高明也阻止不了瞬间门冲刷的数据，掩盖真相的刻意行为。
别人可能会误以为是数据流。
冷渊假定这玩意儿充斥自主意识、外部控制，那么就能瞬间门锁定来源。
他抬手一按，早有准备的程序如同等待已久的捕兽网，瞬间门启动。
就像他在精灵之森遭遇过的网兜陷阱一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猫猫超记仇的。
乐乐脑速运转极快，不仅小心翼翼掩盖行踪，还不忘把所有涉及情绪监控的副本，全都添加艾瓦、萨奈哲分析模式。
保证实验室接收的数据又多又杂又漂亮。
那超强智脑分析，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出结果。
他一边补救一边万幸。
还好入侵武器研究院观察狗狗大冒险。
还好灵光闪现提前预判了冷渊的目的。
要不然这Lin进不来的卡尼拉空间门，都要被冷渊这个坏猫猜得七七八八。
那他们还做什么地下工作者，还怎么实现人类伟大复兴……
嗯嗯嗯？
乐乐补救行为戛然而止。
他在控制Mlex数据流向的时候，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捕捉式程序，抓走了什么玩意儿。
Lin的隐藏代码？！
乐乐吓了一跳，赶紧核查，保护Lin的高管权限。
想不到那段隐藏代码休眠得安安静静，被抓取的数据，是在另一片休眠区。
乐乐看得清楚，是他经常喜欢往里面乱丢数据代码的休眠区。
如果他没记错，最近丢进去的是……
六岁冷渊虐人日志。
啊这。
乐乐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会吧？
不会那么恰好吧？
休眠区的杂乱数据，简直堪称赛博墓地、记忆焚化厂。
他是绝对不会把那么多东西翻出来，再遭受一遍生而为人的艰难困苦，就为了确定冷渊抓走了什么数据的！
反正已经抓走了！
乐乐开始原地祈祷、许愿、作法。
反正他十天半个月就要在里面乱丢记忆片段，休眠众多冗杂代码，顺便还有卡尼拉空间门各种碎片。
所以一定是无关紧要的垃圾数据被抓走了吧！
智脑屏幕依旧持续艾瓦和萨奈哲的痛苦。
但他们这次通关失败之后，在副本选择大厅得到了片刻喘息。
艾瓦脸色铁青，即使是虚拟形象，也无法阻止他灵魂出窍。
萨奈哲更惨，直接躺地上了，不想起来，不顾形象。
懒得管实验室多少双眼睛。
他们历经艰难困苦获取的副本数据，正在实验室屏幕加紧分析。
这些充斥着痛苦、绝望、崩溃、扭曲的情绪，别说Mlex，就是他们实验室的超规格运算器，也要好好跑上一段时间门。
这一次，没人催促艾瓦和萨奈哲赶紧选择副本了。
哪怕是着急下班的云豹，眼睛都满含泪光，写满同情。
想不到副院长和副手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他真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就对领导横加埋怨。
果然冷渊好残酷一猫族，不愧是冷上将的儿子呜呜呜！
武器研究院气氛凝重低沉。
等着冷渊无情发话。
然而，冷渊身处生物研究院，在实验室里仔细端详着刚刚到手的代码。
抓取程序是设定好了的。
会从数据来源最为活跃的地方，为他带回最为重要的代码。
但是，这一小段代码极为精简。
似乎利用超出他常识范围的编写方式，包裹着极为严格的加密层。
保护着内层无尽的秘密。
“今天先到这里。”
冷渊竟然宽宏大量，放过了武器研究院。
他断开了远程观测，懒得搭理那边狼狈无能的犬族。
准备好好拆解一下，这段抓取回来的“重要”代码。
灰绿的眼眸，在幽蓝光线中映照出深邃光芒。
冷渊将智脑接入分析器，开始解析外层复杂密码。
这些东西应该挺好弄。
Mlex比他想象的更简单。
不过，暗中操控的管理员，比他想象的更厉害一点。
居然没在昨晚的反制之中受到重创，今天还能继续干扰他的研究。
只是手段更高明更隐蔽了。
不容小觑……
滴滴。
智脑提示解析完毕。
编写复杂的代码，呈现在冷渊面前。
他视线一瞥，冗杂数据流直冲脑海。
冷渊竟然不受控制，开始回忆起幼稚无趣的童年生活，以旁观者的视野，见证着一个思想浅薄孩童的再次成长。
记忆混乱无序，甚至掺杂着不该出现的人类身影。
唯有一道声音，熟悉又轻盈：
“小坏猫，我只是想回家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