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看似从容不迫。

    其实吓到小狗毛都炸开了！

    从冷渊手下过了一圈, 无异于走了一趟鬼门关。

    他都做好了冷水滋滋滋、强光照照照的痛苦，严刑拷打也只能呜呜呜叫唤准备。

    结果，轻轻松松就和冷渊约好了。

    顺便还做了个体检。

    心情有点复杂。

    冷渊难道没他们想象的可怕, 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慈善家？

    狗狗百思不得其解。

    他注视着冷英头顶的甄新，很想隐晦的暗示一下。

    可这家伙嘤嘤哇哇, 特别激动。

    “乐乐你身体怎么样？”

    “各项指数超标了多少？”

    “大坏猫有没有叫你节食减肥住嘴不许喝可乐？”

    呜。

    真的不想回答。

    简直被甄新捉到了机会, 从另一个角度开始疯狂关心同类的身体健康。

    想看看乐乐是不是和她一样, 毒素超标、命不久矣、震惊猫猫。

    乐乐不出声，把脸埋进蒙德斯怀里。

    冷渊站在私人实验室门旁，还不忘亲切的说道：“晚点出了结果, 我让冷英发一份建议报告给你。”

    “谢谢哥哥！”

    蒙德斯快乐尾巴, 左右摇晃。

    刚才的忐忑紧张，都变成了欢呼雀跃。

    实验室大门一关，他耳朵都快乐的立起来啦。

    “冷英，你哥哥真好，还给乐乐做体检。”

    “乐乐在家里这么久，我都没给他做过全身检查……”

    “可能他这样的小宠物就像我们犬族一样, 需要更多的运动量才能消化吸收钙质。”

    “以后我放学了, 要带他一起多跑步多吸收, 少给他吃点钙骨小棒了。”

    甄新啧啧啧的同情。

    大坏猫真会兵不血刃。

    做个体检直接剥夺乐乐的小狗磨牙棒快乐。

    “哎呀, 小奶猫快劝一劝小狗狗, 不许克扣乐乐的零食……”

    甄新揉着绒绒发，没得到一点儿响应。

    只见到一双金灿灿的耳朵, 紧紧崩起。

    “小奶猫？小奶猫？”

    小奶猫的耳朵歪了歪, 声音怯怯呢喃。

    “……哥哥一直很好的。”

    “嗯？”

    声音太小啦，蒙德斯都没听清。

    忽然楼下传来老父亲的呼唤。

    “蒙德斯，该回家了。”

    怀抱乐乐的蒙德斯, 终于如愿以偿。

    他开心的和冷家叔叔阿姨再见，和冷英约好回家再通讯联络。

    蒙德斯扑进星船座椅，止不住兴奋的摇晃尾巴。

    “冷英家的树屋好漂亮呀，就像小猫灵发到网上的视频那么漂亮！”

    “我们一起荡秋千，还一起看《勇敢之心》！”

    “虽然我有点害怕那个大狮子心呢，但是一想到冷英长大之后，也许会变成这么厉害的狮子，一下就觉得心好帅！好厉害！”

    手舞足蹈。

    尾巴摇晃。

    充满了童年小狗狗对猫猫的无尽喜爱。

    乐乐趴在一旁座椅，听着他乐颠颠的和蒙多炫耀，盯着毛绒绒小狗尾巴。

    嗯。

    果然是三档电风扇呢。

    返程满是小朋友的声音，一回到家，乐乐假装打哈欠，往狗窝里钻。

    “乐乐，你困了吗？”

    小狗狗超级兴奋，还想抓着乐乐再复述一下今天的做客体验。

    乐乐不管。

    他有要事在身，就不陪蒙德斯倾诉他和猫猫的愉快相处了。

    坚定不移的白绒毛团，躲进狗窝深处，还把软垫刨起来，扔到狗窝门口挡光。

    一看就很困想睡有事明天再约。

    “蒙德斯，先别管他了，你来。”

    蒙多也有很多话要叮嘱，见儿子去看狗，不得不伸手把他给揽走。

    一大一小离开卧室，狗窝之外终于安静了下来。

    乐乐抬爪一按！

    卡尼拉空间登陆！

    冷渊站在卡尼拉空间，仰望无处不在的纪念碑。

    深色的碑体，简约的设计，刻写的ID各式各样，涵盖了数百万星系文字符号，不断流转着幽蓝的数据光亮，象征着永不熄灭的宇宙生命。

    但无论它有多高，都不妨碍所有人醒目的注视纪念碑顶端的名字。

    冷渊一向不在乎这些排名。

    却第一次仔仔细细、认真端详那个简单的符号。

    Lin。

    拥有无数读音、理解，从未见到使用者出面统一过正确的含义。

    久而久之，变为了一种卡尼拉空间安定、平稳的象征符号。

    此时，冷渊站在纪念碑前，凝视那段深沉幽蓝的铭刻ID。

    清楚意识到……

    这应该是人类的符号。

    没等他仔细感慨，人类果然和档案记录的一样，超过了他的常识范围。

    身后响起了靠近的步伐声。

    即使在虚拟空间也真实得令他戒备。

    冷渊白绒耳朵动了动，转身见到了赴约的……

    那条狗。

    褐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

    不会显得突兀的身高，随时融入环境的普通衣着。

    与冷渊见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外形来说，朴素平实得十分亲切。

    唯一能让冷渊感到惊讶的是：

    他在卡尼拉空间，可以像人类一样双腿直立行走。

    他双手藏在口袋里，并不急着与冷渊说什么。

    而是走到了纪念碑前，仰望这密密麻麻、列满了卡尼拉空间所有用户ID的铭文。

    “卡尼拉空间建立167年，这块碑文就矗立了167年。”

    对方的声音感慨，仿佛亲眼见证了这块纪念碑的诞生。

    “共计九百亿载的活跃ID，随时都能在这片空间登入登出。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奇特的纪念碑，来自于一个遥远蔚蓝的星球，而在那颗星球的文化之中，纪念碑是为了深刻铭记一些事情才会存在的东西。”

    他不管冷渊能不能听懂他所用的计数单位。

    他只是压抑克制了许久，想要向这位冷漠的猫族道出真相。

    他褐色的眼睛，凝视那双灰绿的眼睛。

    “所以Lin一直在纪念碑的顶端。他的背后沉睡着百亿无量大数的记忆。”

    冷渊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这里只剩下你们了？”

    “只剩下甄新了。”

    褐色的眼睛，平静的声音，在讲述一个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我和Lin真实属于人类的身躯，早就在进化的路上完全丢失。可人类这种生物，只会对拥有相同外貌、习惯的种族，形成所谓的认同感。”

    乐乐抬起手，伸出食指，虚空划过头顶大约绒绒耳朵的位置。

    “就像我们的人类的耳朵，永远不会像你们一样直立，身后的尾巴早就随着进化消失。”

    “所以在我们眼里，只有甄新才算是人类。”

    乐乐都忍不住眸光一暗。

    他和Lin在危机时刻选择了进化，更适宜生存的躯体，脱离了脆弱的人类原貌。

    谁知道久经波折，一路辗转。

    还能在这颗属于兽类的星球，见到完整保存着一切习惯的甄新。

    确实是最大的惊喜。

    他说的很委婉。

    冷渊却听出了一股人类唯一希望、人类最后救世主的意味。

    人类的救世主在他家混吃混喝、拒绝学习、沉迷游戏。

    冷渊怎么想，都像是面前这家伙在开玩笑。

    乐乐陷入人类哀愁之中。

    冷渊陷入人类到底说的真话假话的猜疑之中。

    卡尼拉空间纪念碑前，一人一猫沉默相望。

    即使是虚拟世界，都流动着一种难以抹消的凝重。

    终于，冷渊决定放弃猜测。

    就当是人类和猫的文化差异，就需要这样乐天派的救世主吧。

    他有太多的问题，更需要肯定的答案。

    比如说：

    “她想回家，是真的吗？”

    甄新不是，他们是！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家。”

    乐乐回答得十分肯定，眼眸放光。

    永远感谢自己当初篡改了六岁冷渊的翻译数据库。

    否则，这会儿冷渊就不会心平气和的提问。

    而是带着他一起给甄新上香了！

    冷渊眼神平静：“回溯时空，扰乱我的记忆，也是？”

    乐乐瞬间紧张到炸毛。

    “这是个意外！”

    他努力语气真诚，讲述真相。

    “当时Mlex临时启动了时空回溯代码，开启了一小段的时空通道。甄新确实在Mlex的能力下，回到了你六岁的时候，但我们是为了拯救同伴！”

    “同伴？”

    猫猫毫无印象。

    乐乐在说谎和坦白之间疯狂挣扎。

    说谎保住Lin，却保不住Lin被隐藏的代码，而且可能彻底激怒聪明的冷渊。

    而坦白……

    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是一个大家必须面对的真相！

    乐乐咬咬牙，立刻联络了Lin。

    瞬间，所有权限锁死的Lin出现在冷渊面前。

    Lin脸色一僵，爪爪一扬。

    大声控诉：“冷渊，把我的权限还我！”

    龙龙暴跳如雷！

    “你以前那么对我，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凭什么我只是在游戏里虐虐狗，你就要把我的权限锁掉？”

    “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卡尼拉空间对我来说多重要！”

    一通炮轰，根本没有意志力心平气和的。

    乐乐赶紧补充道：“我们回溯时空，就是为了从你的手上救下他。”

    冷渊皱了皱眉：“什么？”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种奇奇怪怪、黑黑褐褐，还没毛的东西。

    Lin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不记得了。

    自己恨到深入骨髓，永世难忘，他怎么可以不记得？

    小龙人扑翅尖叫：“你在劳尔花都都要杀了我了，居然敢不记得我？”

    有印象了。

    冷渊眼神一厉：“是你们造成了冷英的失控——”

    “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Lin赶紧否认，不然就会被杀掉。

    之前对猫猫的恨意是真的，但谁会傻到连一点底牌靠山都没有的时候，承认错误！

    小龙人扑扇翅膀，焦急的解释道：

    “玉生万象和宇宙之眼绽放造成的辐射，只是为了启动我们星舰最后残留的能量！冷英变为兽形只是个意外！”

    即使Lin丧失理智、神志不清，叫嚣着要杀了冷渊，也不过是一个嘴厉心软、超级记仇的家伙。

    他最多希望把猫族变为毛绒绒宠物，回归地球上的模样关起来。

    而不是自己权限都掌控在猫猫手上，还去激怒猫猫，自寻死路。

    Lin立刻搬出逻辑。

    “你看你都没有变成四脚猫，只有你弟弟变成了四脚猫，肯定是你弟弟的问题！”

    话虽然没错，但太不礼貌了！

    乐乐赶紧帮忙解释，以免冷渊当场宣布灭杀人类。

    “我和Lin猜测，是因为冷英的基因遭到了污染，才会受到劳尔花都大量释放的辐射能量影响。”

    “这种现象近似返祖，很可能是无脊生物造成的黑雾残留的攻击基因，楔入了他的神经……”

    “那不是返祖。”

    冷渊打断了乐乐的解释。

    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依然保持着应有的理智。

    他清楚的知道，猫族的祖先能以兽形飞檐走壁，保持极高的警惕心。

    而冷英的兽形……

    只是凶性大发的怪物。

    “但你也不能说，与无脊生物无关。”

    乐乐就是要把冷渊绑上船。

    只要人类和猫猫统一战线，什么矛盾都可以暂时放下。

    他甚至不问Lin，擅自提议道：

    “如果你愿意帮我们回家，我们也愿意全力协助你解决冷英的问题。”

    冷渊在思考。

    这样的交易划不划算。

    按照他们所说，劳尔花都逐渐在辐射干扰下出现崭新跃迁点。

    深域洞穿宇宙，可以让他们回家。

    但是，人类擅长诡辩、欺骗、花言巧语。

    就像那只嘤嘤哇哇的家伙，上一秒说什么放弃回家陪他读书，下一秒就可以去拥抱别的毛绒生物。

    冷渊考虑了很久。

    乐乐和Lin安静的等待。

    半晌，他灰绿的眼眸微动，终于出声——

    “我先下线，待会回来。”

    “出了什么事？”乐乐追问得急切。

    冷渊平静解释：“冷英给我送西瓜。”

    乐乐：……

    Lin：……

    你们猫猫真的靠谱吗？！

    见到冷渊的身影潇洒消失。

    Lin反应过来了，继续暴跳如雷，抬爪锤屏：

    “还我权限再下线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