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首先, 首長策劃了一起集體自殺案,而與首長意見?相左的部長,借着朱有光将消息傳到了三十六號, 讓初、紀二人在接下粒粒案之後,順藤摸瓜, 發現了案件背後隐藏着的恐怖策劃, 進而阻止那?策劃。
    其次, 初南在查案過程中查到了閩華研究所?。那?一刻, 首長對?她動了殺機,派出大批人馬不惜在大馬路上追殺她。而與首長持相反意見?的部長,并沒有傷害她的想法——甚至在首長派人追殺她的時候, 部長很可能都不知情。
    最後, 在集體自殺策劃即将破産時, 首長派出他的得?力幹将,在全世?界面前上演了一場邪惡的綁架殺人案。可那“得力幹将”卻在直播時犯了錯誤,讓警方和三十六號成功救下了吳小盈。随後,“得?力幹将”在初南的威逼下,看似不甘卻實則流利地、有計劃地、有準備地,将超乎他們預期的內幕一一吐出,其後,又在吐出了一切不可吐的信息後,就?像是被洗腦了一般地,吼出了那?句“我們首長是全世界最英明的首長”。
    看似被洗腦, 可細細咀嚼,深入分析, 陳英超這家夥想向他們展示的,壓根兒?就?是:我們都被洗腦了, 被我們喊成“首長”的家夥其實還很年輕,他爸是“部長”的老板,所?以他們其實都是生意人,可我們全都被他們洗腦了!
    “結合這些成員的身份,以及陳英超的暗示,我懷疑他們很可能一開始就?被那?個所?謂的‘首長’欺騙了。”将以上信息全捋過了一遍後,初南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
    “朱有光他們全都是從?警察學院出來的,這些人,接受過最正規的培訓,對?組織對?國家有着比普通人更特殊的感?情,能讓他們用性命在背地裏效忠、甚至毫不猶豫赴死的,一般都是些什?麽人?紀延,其實從?朱有光身上我就?察覺到了,他們自認為大義?凜然?,覺得?自己?正在做最正确的事。”
    而這回,剛剛反應比小南姐慢了半拍的紀隊,十分高效地踏到了她腦中?匍匐騰起的那?幾?個重點上:“再結合陳英超剛才故意吼出的那?一句‘兄弟們一定能在首長的帶領下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我懷疑,他們這些從?警察學院出來的,全都以為自己?有幸被選中?、去執行某些秘密任務。而那?些任務,不是私人的,而是官方的,甚至,是國家的。”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麽當初那?名被他們堵到的成員,會在被活捉的第一時間就?“英勇就?義?”——若非心中?有信仰,誰能那?麽英勇地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所?以現在問題來了,”紀延說,“神秘部長之前通過朱有光将粒粒案推送給?我們;而現在,他又通過陳英超将首長的信息透露給?我們。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
    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們?
    為什?麽會在得?知首長的計劃後,那?麽隐晦地将計劃透露給?他們?
    為什?麽現在又要讓陳英超将首長的身份透露出來?
    “你說有沒有可能,部長發現了首長的騙局,或者部長和首長之間有利益矛盾,他一個人對?付不了首長,所?以他需要對?外尋求援助,而在多番考量後,他選中?了我們。也就?是說,他現在是在……向我們尋求援助?”
    “也或者,”紀延低聲接了下去,“他想和我們聯手,聯手對?付和他意見?相反的首長。”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合作,我們接嗎?”
    關鍵問題被提出來,瞬時間,兩雙眼同時看向了對?方,在對?方眼底看到了自己?其實已經有了答案的臉龐。
    “你想接,對?不對??”紀延率先問出口。
    初南輕笑?:“別說你不想。”
    這絕對?是一個将恐怖組織趁機殲滅的突破口,就?算冒險,紀延也不可能不考慮。
    果然?:“我确實會考慮,不過在确定合作前,還有個問題。”
    “嗯?”
    “這名傳說中?的‘首長’,到底是誰?”
    1
    一個生意人的兒?子,富二代,他一早成立了這麽個組織——不,不對?,按初南之前的分析,這組織至少已經存在十幾?年了,所?以,真正的大BOSS怎麽會是“首長”?
    剛剛那?陳英超說了什?麽?
    他說,“我們首長在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大概就?三十歲上下”——陳英超在今天所?說的每一句話?,看起來像是被脅迫,可其實心中?早有預謀。
    他心裏有個稿,該透露什?麽、部長需要他交代什?麽,陳英超其實全在心裏盤活過一遍了,所?以,這句“大概就?在三十歲上下”,絕不是随口說出的無用話?。
    “我懷疑陳英超在用這句‘三十上歲下’暗示我們,”紀延說,“一個十幾?年前就?存在的組織,不可能由一名三十上下的年輕人來當最高領導。而陳英超先說首長還很年輕,後面又特意提到‘部長還是首長他爸的員工’,初南,你覺得?他的言下之意是什?麽?”
    初南輕蹙起眉,順着紀延話?中?的意思:“首先,組織不是首長創立的。”
    “其次,”紀延接下去道,“部長是首長父親的員工——自己?的兒?子在幹這事,自己?的員工也在幹這事,所?以很可能,首長的父親也參與了其中?。”
    初南:“而那?所?謂的‘部長’,很可能就?是被首長父親派到他身邊做協助的。畢竟首長還年輕,一個年輕人,身邊總要有年長者盯着,協助他、約束他,省得?他因為年輕,做出什?麽過于輕狂的舉動。”
    “所?以,這個‘首長的父親’,很可能才是整個組織的關鍵。從?時間上看,這個組織可能是十幾?年前從?他手上建立的,所?有人都忠于他,因此也都忠于他兒?子,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部長需要向外銥椛尋求援助:因為整個組織從?上到下,可以在部長和首長之間選擇部長的人,幾?乎沒有。首長的父親看似退隐,可其實還牢牢把控着整個組織的核心——初南,你心裏有懷疑的人選嗎?”
    初南沒說話?。
    “一個擁有驚人財富、邪惡心思,同時還有着龐大野心的人,他可能十幾?年前就?在你我的身邊出現過,而十幾?年後,他的身份已經很特殊,”紀延斟酌着道,“可能有太多雙眼睛盯着他,也可能他分身乏術,所?以将這個組織交到自己?的兒?子手中?——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這個組織對?他而言,已經不再像當年那?麽重要了,可能不過是他龐大帝國的冰山一角,所?以他交由自己?年輕的兒?子去處理,或者說,練手。。”
    紀延說着,一雙深邃的眼緊緊地盯着她,盯着初南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初南沒說話?。
    于是紀延又接了下去:“這一個人,他知道你、知道我,所?以初南,你調查了這個組織那?麽久,你覺得?那?個人應該是誰?”
    “我不知道。”初南想都沒想。
    紀延一頓。
    片時之後:“完全沒頭緒?”
    “沒頭緒。”
    這下,換成紀延不說話?了。
    他定定看着她,看着這個女人冷硬得?幾?近于冷漠的面容。可那?一分冷漠細細辨下去,卻似乎又隐藏着某種讓人心驚的狠戾。
    她不可能沒頭緒的,那?夜屏南街頭被風吹散了的話?一遍遍地旋在他耳邊——“我和‘吳柯’原本就?有仇,現在鐘鐘的事對?我而言只不過是火上澆油”。
    他知道她心裏有個底,可他等了好半晌,卻什?麽話?也沒等到。
    末了,紀延點點頭,臉上看不出是什?麽情緒:“行,那?今天就?先讨論到這裏吧。”
    他從?她手中?拿回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後,吸了口:“先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你應該很累了。”
    白煙順着一閃一熄的煙頭向上騰起,騰在他與她之間。
    不過是那?麽短的距離,只隔着那?麽短的距離,兩人在朦胧的煙氣裏霧裏看花,竟辨不清彼此臉上的模樣。
    幾?口煙入喉,紀延終于轉過身:“走吧,先送你回去。”
    “那?你呢?”
    “局裏還有一堆事,吳小盈和許小雅都得?審。”話?落,兩條長腿不再停留,直接朝着停車的方向走去。
    一路靜默。
    兩人心裏都有事,沒說話?。天上的月懶懶地照着,像是遠程觀望過了人間的這場鬧劇後,和主角們一起陷入了疲憊。
    不知走了多久,車子已經在前方了,紀延再走兩步就?能拉開車門。
    可就?在這時,就?像是心有感?應般,他無端端地停下了腳步。
    也是在這時,身後響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紀延。”
    他心下一松,像是有什?麽東西輕輕地落了地。
    其實也不算是真的在等一個答案的——他知道,她也知道。
    說完那?句話?後,初南停了好一會。
    紀延也沒催,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她的視線慢悠悠地從?慘白的月光裏挪回,挪回到他的臉上,初南才終于開口:“鐘妍案過後,我曾經和派樂影業的副總餘申溝通過,餘申告訴過我,他确定鐘妍的死,和‘吳柯集團’的吳有為有關。”
    “我和‘吳柯’原本就?有仇,現在鐘鐘的事對?我而言只不過是火上澆油”——那?晚在碧海明珠外的大榕樹下,他親耳聽到她這麽對?餘申說。
    “初南,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訴我,什?麽都不準再瞞我”——那?晚在屏南街三十六號的一樓,兩人最纏綿最親密的時候,他這麽對?她說。
    “紀延我告訴你,全都告訴你。這一次,我發誓不會再有任何隐瞞!”——那?一個下午,山風呼嘯,她在死裏逃生後的山頭緊緊抱着他,信誓旦旦地承諾着,從?此對?他再也不會有任何隐瞞。
    一次又一次,她承諾過,應允過,然?後,輕飄飄地将諾言遺忘過。
    就?像今晚,在他明知故問地問出了那?一句“你心中?有沒有人選”時,她的第一反應,依然?是逃避。
    直到這一刻——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突然?向前兩步,原本猶豫的目光莫名變得?堅定了:“紀延,我現在要說的,就?是我唯一還沒有告訴過你的事。”
    說到這,她停了一下,微眯起的眼底浮動着犀利的神采:“‘吳柯’集團的吳有為,‘派樂影業’真正的掌權人,十幾?年前他從?閩城去往京城,搞房産、做各種新興産業,從?此事業風生水起,逐漸把控了社會各行各業。而我爸在失蹤前,一直在查的就?是他的事。”
    一陣風吹過,頭頂的月光似乎變得?清明了。
    紀延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覺得?,現在這個‘首長’的父親,很可能就?是吳有為?”
    “對?,我這些年搜集到的線索全都指向吳有為,要麽是他,要麽就?是他身邊的人。”
    紀延沒說話?了,就?像是在考慮她這判斷的正确性。好半晌,他終于開口:“怎麽突然?決定要告訴我了?”
    初南一頓,片時之後,淡淡地笑?了:“之前答應過你的,不是嗎?”
    剛走往車子的那?一段路程,他沉默着,她也沉默着,彼此心中?都在回憶着那?個山風呼嘯的下午,她是怎麽緊緊抱着他,信誓旦旦承諾着再也不會有欺瞞——
    “紀延,我答應過你的,全都會做到。”
    銥椛“可要沒記錯的話?,你已經答應過我好多次了。”
    “是啊,可不就?是發現答應過太多次了,這才覺得?不好意思,下決心檢讨嗎?”初南自嘲地笑?了下。
    笑?完後又像是覺得?不合時宜,她嘆了口氣,換了副認真的語氣:“紀延,之前我總覺得?你如果多知道一分,就?多一分危險。對?方的勢力太大了,明面上的白、暗地裏的黑,幾?乎延伸到了這個社會的方方面面,我擔心你一個小城刑警,對?方只要随便一搞,別說讓你沒了職,甚至随時都會讓你沒命。”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我覺得?……”她唇角諷刺地挑了下,“去他的吧!”
    沒命?哪能那?麽輕易就?沒命?他的命是她的,紀延的命只能是她初南的,就?算閻王老子想要也要不走!
    “現在我就?想讓你完完整整地知道所?有事,然?後和我一起對?抗所?有看得?見?看不見?的勢力。我願意攪進你的危險裏,所?以紀延,你也必須得?攪進我的漩渦裏。就?算死也得?死在一起。”
    是,死也得?死一起,爛也得?爛一起。紀延平靜的臉上慢慢掀起了一抹笑?:“早就?該這麽想了,你現在才告訴我,苦的是誰?”
    初南:“嗯?”
    “吳有為那?夥人都已經把槍抵到你腦門上了,大馬路的就?敢追殺你,”紀延往前一步,一只大手伸起來,慢慢撫上了她的半邊臉,“都這麽被欺負了,你也沒讓男朋友替你欺負回去。以後萍姨要說我沒盡到保護她女兒?的職責,你讓我怎麽辦?”
    她紅唇張了張,想說什?麽。
    可他已經又接了下去:“幾?歲人了,還比不上十幾?歲時來得?爽快。那?時要是有人讓你不痛快了,你第一時間是向誰投訴的?”
    過往光陰猝不及防地撞入她腦海,那?一些純粹的時光,已經遠到了天邊,可這一刻,卻又仿佛重新回到了她眼前。
    “向你。”
    “嗯。”他點頭,“然?後呢?”
    “然?後,現在再向你投訴一次,可以嗎?”
    “可以,”紀延拿起手機,說,“男朋友這就?和你一起想辦法。”
    初南:“嗯?”
    什?麽辦法?
    答案很快就?來了——
    在初南的注視下,紀延打開通訊錄,找出了郝美人的號碼,電話?撥過去:“陳英超現在什?麽情況了?”
    電話?那?端的郝美人不知說了什?麽,紀延不着痕跡地打斷她:“聽我說,現在馬上調轉方向,将陳英超送到醫院裏,找個可靠的醫生……記住,陳英超的情況是:被逮捕後趁機服毒,警方沒來得?及阻止。入院後,你再找機會向外發送陳英超救治無效死亡的消息……”
    有趣。
    原來這就?是隊長大人的辦法:将計就?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看來我方收網的時間快到了,就?是不知那?神秘的“首長”和“部長”在得?知愛将死亡時,會是什?麽反應?
    初南邊想着,一邊在隊長還在講電話?時,從?他口袋裏掏了包煙出來。
    點燃,吸一口,又将煙送到他唇邊:“對?了,讓小美人兒?再跟陳英超确認下他們部長的聯系方式。”
    紀延利落地叼了煙:“順道弄清楚他們組織內部的具體運作模式,看有沒有什?麽可插手的地方。”
    “男朋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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