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不傻, 斷不可能以為這男人現在說這些話全無意義純屬扯淡——紀隊長人?生裏壓根就不會有?扯淡的閑情。
果然,紀延說:“曲姍姍的資料你看過了,二十年前, 曲父曲母都在八達板材廠工作,工廠當時沒有?大宿舍, 于是挪了兩個單身宿舍讓他們一家五口住。而那兩間宿舍, 都在一樓。”
“所以你想說, ”初南很快就接上了他話頭, “曲子奇之所以把人?藏在這,就是因?為這個小屋對曲家兄妹來?說,就象征着童年時候的‘家’?”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 紀隊點頭:“對。”
他背對小破屋, 望着兩公裏外的樹林:“同處于一樓, 和二十年前一樣,往屋裏看是老木桌老電視老熱水瓶,往屋外看,就是遠方一片隐約的綠色,就和當年的八達廠宿舍一樣,所以你說,曲子奇原本想帶你們來?這做什麽?”
初南:“??”
曲子奇原本想帶她們來?這?
紀延從那個萬能潮垮包裏掏出?個IPAD MINI,操控屏幕,截下了之前曲子奇和初南、郭志毅三人?的行走軌跡:“因?為你在中途就識破了曲子奇的身份,所以他沒能繼續往原本的目的地走, 可從八達廠到?你們起沖突前的那一段路徑來?看,他最?終的目的地——”
紀延點了點屏幕上标志着小破屋的地方:“就是這裏。”
“所以初南, 他帶着你和郭志毅來?這個小屋裏,卻把老人?都留在八達廠那邊,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接下來?,你覺得曲子奇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
與二十年前相仿的小屋子,遠方的樹林,更遠方是已經安睡卻沒有?危險的老人?。
他和妹妹還在屋子裏,被擄來?的小孩也?在屋子裏。
而他這一場游戲,叫“用孩子來?換老人?”。
所以,曲子奇到?底想做什麽?而和曲家兄妹倆同處一室的孩子們,最?終又可能發?生些什麽?
“老人?沒有?危險,”紀延的拇指在下巴上輕蹭着,一晚沒睡,那線條分明的下颌已經冒起了點性感的胡茬,“老人?沒有?危險,已經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安心地睡覺……”
“那麽,有?危險的,就只能是孩子了。”初南接了下去。
紀延:“所以他用小孩來?換老人?,把小孩都帶到?這個屋子裏……”
“紀延,”初南猛地擡頭,突然間就想通了一切,“紀延,他想改寫?歷史!”
對,改寫?歷史!
八歲時的無能為力?是奶奶殉命的根源,父母自私的抉擇是奶奶殉命的根源,可當年的小子奇如今長大了,他三十歲了,他有?能力?了——他要讓時光重倒,他要再一次回到?當初的火場,讓老人?活下來?,讓孩子死去!
在一旁邊找圖圖邊抽神聽着兩人?推論的年輕警察寒毛齊刷刷立起。
“屋子裏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曲姍姍把沈笑晴當成自己的女兒,可曲子奇不同。在曲子奇眼裏,圖圖就是當年的他,沈笑晴就是當年的妹妹——這兩個孩子必須死,必須被火活活地燒死,才能彌補二十年前的缺失。”
紀延:“可按他的計劃,原本在場的應該還有?你和郭志毅。”
“不,按他的計劃,原本只有?郭志毅——忘了嗎,我是主動請纓強行跟上的,事實?上他只需要一個郭志毅。為什麽你知道?嗎?紀延,因?為他怕火,他需要一個縱火者,如果郭志毅不是有?我跟着,那麽他今天過來?唯一的用途,就是替他縱下那把火!”
與二十年前相仿的屋子,安全的老人?,屋裏的兩個孩子——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她突然抓着紀延的手:“圖圖還沒死!”
“對,”這也?是紀延聯想起這一切的原因?,“圖圖很可能還沒死,我剛在屋子內外仔細辨認了所有?氣味,其中并沒有?屍臭産生的跡象。”
曲子奇放出?的視頻是在昨天拍的,要真像視頻裏那樣,小孩在死後被一堆蟑螂老鼠和野狗瞎他媽亂啃,再結合周邊的環境這兩天的天氣,那現在的屍體肯定已經有?味了。可從業多年,對類似氣味比尋常人?要敏感得多的紀延剛在屋子裏外排查了一圈,卻沒有?聞到?什麽不對勁的味道?。
也?就因?着這一點發?現,他剛剛才會開始觀察屋子、觀察周遭,然後發?現——
這屋子,就像是二十年前八達板材廠的單身宿舍!
就像小子奇小姍姍和奶奶睡覺的宿舍!
可初南的推測并不是因?為氣味,而是:“他千辛萬苦安排了這個場面,安排了接下來?的烈火,絕不是為了焚燒屍體的。所以圖圖一定不能是屍體,他必須還活着,活到?迎接烈火焚燒的那一刻!”
紀延飛快地轉身,大步踏到?衆人?中央:“兄弟們聽着,加快搜索速度,圖圖很可能還沒死!”
初南也?走過去:“這次的嫌犯性格就像陰溝裏的老鼠,對明面之下的暗洞、隧道?存在着某種特別的執着,而且剛剛沈笑晴在談話中還提到?了‘籠子’,我覺得嫌犯很可能故技重施,所以大家在搜索時務必仔細留心周圍還有?沒有?暗洞。”
“還有?,鑒于嫌犯對某種儀式感的執着,大家需要注意下四周圍是否有?酒精味明顯的地方。”紀延接着她的話說下去,“在綁匪的預設裏,圖圖接下去即将要接受‘焚燒’的流程,所以在圖圖周邊,很可能有?大量的汽油或酒精……”
“酒精!”他話還沒說完,幾米之外突然有?探警大呼了起來?,“紀隊我知道?哪裏有?酒精!就在小屋裏!在那張床下!”
吼出?這一聲的是紀延從本區派出?所裏調過來?的民警,今年才剛考進來?,基本沒經歷過什麽大案。所以剛在搜查房屋時,在一衆惡臭氣味裏咋聞到?酒精味,小民警只道?了聲“卧槽這姓曲的還有?閑情喝酒呢”,然後趴到?床底下一看:果然,那兒堆了一整排白酒。
“身上有?打火機之類的兄弟們注意點,身上沒火源的進去兩個,把床給?我挪開!”
很快就有?小同志進去把床挪開了,如實?習生所言,床底下果然堆了一整片的酒。
紀延蹲在地上,仔細觀察着地面上的痕跡:“初南。”
“嗯?”
“你看這。”他指着地面上兩條間距相等?的劃痕,看起來?就是床被拖動時留下來?的痕跡。
“曲子奇身形瘦小,一個人?不可能擡得起這張床,想挪開就只能用拖的。而這兩條痕跡之所以會那麽明顯,應該就是因?為他經常挪床。看來?這附近确實?有?‘籠子’。”紀延說到?這,突地擡高?音量,“大家找一找周圍有?沒有?類似于開關的東西!”
小破屋就那麽點,就算一毫米一毫米地摸,那麽多人?也?很快就摸出?來?了。
況且就曲子奇那樣的,也?不可能做出?什麽武俠小說式的吊炸天機關。很快,有?同事就在那排白酒下發?現了異樣:鋪在白酒下的那一排地磚很明顯要比其他的磚大,心有?疑慮的小警察把白酒挪開,敲了敲地面:“空的!這排地磚下面是空心的!”
幾名同事很快就圍過來?把地板磚一塊塊撬了起來?:“媽的,還真有?地洞!這姓曲的真是條陰溝裏的耗子啊——诶不對紀隊,可地洞裏擺的還是酒啊!”
對,撬開那一整排磚,入眼全都是白酒,密密麻麻地排成了一片。
旁邊的同事也?探頭去看:“真的全是酒……啊操,□□你眼瞎啊?孩子就在白酒下!白酒下還有?個架子,媽的,孩子就躺在架子上!”
架子——籠子!
大夥兒一個醍醐灌頂,一下子全都圍過來?,七手八腳把放在架子頂端的白酒挪開。
可當酒挪走了,挨地窖最?近的那位同事将圖圖小心翼翼地抱起時——
“媽的!!”他眼眶一下子紅了。
圖圖還活着,還在微弱地呼吸,可他已經……
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孩,原本可愛的小手指被殘忍地啃掉了一根,其他的幾個指尖布滿了鋸齒啃咬的痕跡,一只耳朵被啃得血肉模糊……他渾身都是血,上上下下無數個傷口!
“曲子奇必須死!必須給?我死!”
誰都記得今早的視頻:姓曲的為了拍出?自己想要的視頻,把臉色慘白且早已經昏迷過去的圖圖,扔到?了垃圾堆裏。
而那裏,到?處是老鼠。
到?處是野狗。
他們曾經眼睜睜看着視頻裏的蟑螂老鼠爬在圖圖小小的身體上……
“狗東西,必須給?我死!”一群年輕人?的眼眶全紅了。
“夠了,你們還杵在那幹嘛?還不快把孩子送醫院!”人?群之後突然一聲吼。
那是紀延。
就在衆人?小心翼翼地将小朋友抱出?來?時,他下意識轉身,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旁邊的女人?。
不想讓她看到?。
身後的初南靜默無聲,在小年輕吼出?那聲“他手指頭被咬掉了”時,她條件反射,揪住了紀延黑色毛衣的一角。
他知道?那是為什麽。
就像她也?知道?。
日?新?月異,鬥轉星移,那麽久之後,那依然是無人?願意談及的過去。
刑偵一隊自接到?案件至今,歷時兩天,前後合起來?不過四十八小時,就破了兩個案子。
對,兩個。
效率史前無敵高?,結局也?稱得上是皆大歡喜:除了被咬傷的小朋友圖圖和原本就有?舊疾的王老師,其他老人?小孩,都可以算得上是毫發?無傷地歸來?。
而始作俑者,也?在衆目之下歸了案。
同事們将小圖圖送出?來?後,初南也?跟着紀延穿過小樹林,繞過八達板材廠,最?終停在了紀延的車前。
他的車就停在八達廠外面。
初南站在他車旁,最?後一次在日?光下看着這個重歸于寧靜的廢墟之地,看着廢墟後隐隐浮現的綠林。
這裏曾經經歷過澎湃決絕的烈火,也?有?人?在重創之後用一生去彌補遺憾過的某一瞬。有?人?沉浸在過往的傷痛裏看不到?未來?,也?有?家庭在那一場決裂裏分崩離析。
許久,初南無聲地轉身,坐進紀延車子裏。
“送你回家吧,”紀延啓動車子,“去碧海明珠還是你自己那邊?”
她降下車窗,讓自己徹底癱陷進柔軟的副駕座中:“碧海明珠離這一小時車程,我自己那兒離這一小時又三分鐘車程,而我現在已經快被自己薰死,堅持不到?三十分鐘了。”
紀延:“……”
很好,他家離這這一帶,不多不少,恰好就是三十分鐘。
果然不等?他開口,初南就懶洋洋地接了下去:“去你家吧,蹭個澡。”
說罷不等?他開口,初南已經拿出?手機撥了個號:“圓圓,幫我帶套換洗衣物送到?我微信發?給?你的地址上。”
說完之後挂電話,扭頭,就看到?紀隊正面無表情睨着她。
他一只手支在降下玻璃的窗沿上,結實?的手臂在這個動作下微微隆起,唇間叼着根沒燃上的煙,睨她。
“怎麽,不樂意?”初南也?不管他到?底樂意不樂意,“雖然說紀隊有?勇有?謀,可要是沒有?你小南姐參與,刑偵一隊能這麽快破案麽?現在能有?半天假,說來?你還得感謝我。”
言下之意:蹭個澡又怎麽啦?比得上我幫你刑偵一隊的那麽大功嗎?
行,是比不上。
紀延幹脆利落地點點頭:“成。”
懶得掰扯,也?沒理由掰扯,人?家說的确實?是事實?。
車子很快就開回了公寓,加大碼力?,連三十分鐘都不必。
再一次踏進這套房,初南有?趣地發?現,竟與昨兒過來?時是相同的時間。
紀延從房裏拿出?了浴巾和一條明顯大了她好幾碼的大浴袍,示意客廳的洗手間:“你在這洗。”
“你呢?”
“主卧還有?個浴室,你那個……什麽圓,衣服要是沒那麽快送來?的話,就先穿這個吧。”要不就初南這事兒逼的勁,他可不認為洗完澡後她還能将就身上這臭烘烘的運動服。
不過紀隊的考慮純屬于多餘,初小姐這澡一沖就是一小時,等?她再走出?浴室,圓圓小朋友早就送好衣服走人?了,期間還喝了瓶紀隊附贈的冰可樂。
“剛送衣服的那個圓圓,不會就是你之前說的‘小天才’吧?”紀延的澡已經洗好了,就連那一頭青茬也?已經幹得不能再幹。初南接了衣服進浴室去換時,他就在大廳裏,隔着扇門問她。
“你看她像小天才嗎?”初南的換衣速度非常快,沒一會兒就拉開浴室門,“她是小天才的姐姐,小可愛。”
紀延:“……”
紀延:“你家什麽時候還開起幼兒園了?”又是小天才,又是小可愛?
“忘了?”
紀延:“什麽?”
“看來?紀隊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這倆小朋友,你曾經見過的。”
紀延的疑惑更甚,不過初南懶得再解釋,只攏了攏一頭濕漉漉的卷發?:“餓了,你還不去做飯嗎?”
紀延:“……”
“還有?你家的吹風機,放哪了?”
紀延:“……”
這女人?,來?他家都不用客氣的是吧!
初南沒理他究竟是什麽反應,這麽吩咐了一句後,又轉身返回到?浴室,拿出?剛才穿過的浴袍。
寬寬大大的淺灰色浴袍,很明顯的紀延風。初南拎着兩個肩角把浴袍撐開,在紀延身前比了比:“隊長穿着肯定比浴袍廣告上的模特還好看。”
隊長還在因?為這女人?的自來?熟而沒好氣着,嘴角叼了根煙,沒點燃,就那麽叼着煙眯着眼,看着初南的動作。
“什麽模特?就這麽個雜牌,還能有?模特?淘寶模特?”
初南:“……”
“行了,少廢話,吹風機在洗手臺下的櫃子裏,用完記得收回去。還有?,穿過的浴袍和衣服自己拿去洗了,別等?着誰來?為大小姐服務。”
初南:“……”這狗東西!
“有?你這麽招待客人?的?能不能有?點兒為人?民服務的知覺?”
“知覺?行,”紀延點點頭,伸手往門口一指,“這位客人?兼人?民要是覺得公仆服務不周到?,大門在那,慢走不送。”
初南:“……”
行,很行,活該你一把年紀了還找不到?女朋友!
不過找不到?女朋友的狗東西在說完這話後又繞到?洗衣機那邊,把洗滌劑和消毒液都加了兩倍量,同時替她打開了洗衣機的槽門。
初南翻到?了天上的白眼這才勉強收回來?。
不多時,浴室裏傳出?了吹頭發?的聲音,女人?濃密長發?間的香氣慢慢洇到?了外頭的空氣裏。紀延在一片“嗡嗡”聲中走到?了中島臺後面,打開冰箱,看着裏頭為數不多的食材。
他前晚沒在家吃飯,昨晚幹脆就連家也?沒回,現在冰箱裏殘存的東西實?在是不多,而且,一點肉也?沒有?。
點外賣吧,誰知道?那挑剔精又得說什麽?
他想了想,從冰箱裏把看上去比較新?鮮的蔬果都挑出?來?,又拿了幾個雞蛋。
中島臺後的香氣很快就散到?了空氣中。
初南吹好了頭發?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大廳盡頭那系着黑色半身圍裙的男人?。
他一身簡單的家居服,白色短T,看上去舒适而柔軟的淺灰色長褲,平日?裏緊繃的臉部線條因?為居家的緣故似乎也?柔和了一些,看上去竟有?點和硬漢隊長不太匹配的柔軟。
想到?剛剛靠近這人?時聞到?的清冽氣息,初南不由坐到?了餐桌前,一只手支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紀延任她去看。
“這麽些年來?,想必紀隊也?早就習慣了各色美人?的目光了吧?”
紀隊沒理她。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長得帥身材好的男人?系上圍裙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看上去特別性感?”
長得帥身材好的紀隊此時正好完成了一盆土豆沙拉,洗得亮晶晶的包菜被切成條,伴着小青瓜和對半切的聖女果,他甚至還弄了份初南很久都沒吃過了的土豆泥,一起盛在碟子裏,送過來?。
“我身邊都是粗人?,沒有?初小姐這種吃飽了沒事幹成天只研究風花雪月的閑散人?士。”紀延将沙拉往她面前一擺,轉身又回到?中島臺。
“中午就讓我吃沙拉啊?”初南看着面前那份賣相頗佳的新?鮮沙拉。
紀延:“愛吃不吃。”
愛吃不吃嗎?愛吃不吃的話,您還特意弄這些做什麽?
這邊又是蔬果沙拉,那邊又是西紅柿拌面——愛吃不吃的話,把所有?食材全往沸水裏一扔不就完事了?
可偏偏他沙拉做得漂亮,在流理臺後做拌面的姿态看着随意,可其實?細節上卻講究得不得了:将幾顆西紅柿在油鍋裏經過煎、炒、碾,碾成了貨真價實?的番茄醬後,又把蛋煮好,把面燙熟,最?終将番茄醬和雞蛋一并兒淋在面條上。
那味道?,聞着都想嘗一嘗。
“要是我沒在,紀隊估計就把面和菜往水裏一扔,弄熟了就吃吧?”她左手還撐在下巴上,一邊享用沙拉,一邊笑盈盈地看着男人?将兩盆拌面端過來?。
“你當我豬呢?”
“你當我沒見過你怎麽對付自己的呢?”
兩人?當初同在國外念書時,這家夥可是早上做幾個三文治就能湊合吃一天的人?。如今連着兩天沒睡覺,要不是她來?了,他能不随便吞個面包就往床上躺嗎?
不過紀隊長酷着張帥臉,一副“愛吃不吃”卻又将食物處理得這麽用心的樣子……啧,還真是英俊得讓人?賞心悅目呢。
紀延的東西吃得快,初南碟子裏的面還處理不到?一半,他就已經吃完,順手将用完的鍋碗瓢盆都拿到?流理臺前去洗了。
洗衣機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叮”,衣服洗好了。
他又拿了衣物籃去收,收好後,穿過客卧,到?客卧外的陽臺上去曬衣服。
空氣裏蕩漾着洗衣液清新?的氣息,混在窗外射進的陽光裏。
眼前有?美食,有?之前紀延幫倒的一杯可樂加冰,隔了兩堵牆的陽臺上,還有?個俊色可餐的好身材男人?。
如此完美。
初南在這完美的氛圍裏享用完午餐,胃裏舒服後,她又更舒服地抱着可樂加冰,癱進了沙發?裏:“隊長?”
“嗯。”隊長的聲音從陽臺上傳進來?。
初南惬意地吸了口冰可樂,卻不出?聲了。
直到?隊長在陽臺外晾完了衣服走回來?:“做什麽?”目光無意識向下,觸到?了她懶洋洋搭在沙發?上的腳丫,入目之處,十只紅色的蔻丹,襯着一片如玉般的白。
紀延突然不自在地移開眼,動作迅速得讓人?難以察覺。
“叫我做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初南目光懶洋洋地游弋在手機屏幕上:“下午怎麽安排?”
她單手攏了攏垂到?額間的長卷發?,對剛剛的一切毫不察覺,只自顧盯着手機上的地圖:“忙活了那麽久,總該放松放松了吧?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麽咖啡廳藝術館之類的,或者去看個電影……”
結果她話沒說完,目光還游弋在手機上,身旁一道?毫無感情色彩的聲音就插了進來?:“我睡覺了,你自便。”
初南:“……”
她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麽?”讓她自便?
初南不敢置信地瞪向他。
可紀延這狗東西,就跟沒看到?似的,目不斜視地走進了自己房間。
主卧的房門發?出?輕微的聲響,狗男人?不僅關上門,還落了鎖,一整個冷酷的背影只寫?着“別進來?蹭床”幾個字。
初南氣得拖鞋一穿,直直奔到?他門前。
可手還沒擡起,眼角餘光無意間滑過客卧時,又愣住了:客卧的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鋪好了,灰白色系的床鋪,被子掀開了一角,很有?點“歡迎躺上來?”的意思。
所以他……
初南拐進客卧,看着陽臺上挂了一整排的衣服:有?他的,也?有?她的,淡淡清新?的氣息被風送進來?,初南在柔軟的氣息中摸了下床鋪,暖的。
被褥之間似乎還帶着陽光的味道?。
所以,紀延剛在她洗澡的那一小時裏,不僅自己把澡沖了、把圓圓送過來?的衣服收了,還搬出?了這套被褥到?陽臺上去曬,直到?剛剛要晾衣服了,才把被褥收進來?鋪好?
也?所以,事實?上從帶了她回家後,紀隊長就做好了讓她在客卧休息的準備?
主卧的房門就在這時被打開,紀延傾了半個身子出?來?:“枕頭高?度不夠的話,把衣櫃裏的毛衣拿起來?墊,家裏就一個……你怎麽了?”
向來?牙尖嘴利的女人?難得一臉的錯愕相,話都說不出?來?。
紀延掃了眼初南邊上的床鋪,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感動了?”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門框上,扯着唇,似笑非笑的樣子:“別胡亂感動,快點睡,睡飽了就回家。”
初南:“……”
紀延:“我這裏不留初大小姐繼續蹭晚餐。”
初大小姐:“……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