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壹家畫室是?閩大的某位美術系教授帶着自?家學生創辦的, 畫室規模小?,名氣不大,既出售學生的獨立作?品, 也接一些定制的私活。
在衆人印象中,讓這個本無甚名氣的畫室開始具有一定熱度的, 是?主創成員在今年推出的一系列模拟作品:以一些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畫家的畫作?為藍本, 提取出其中的某些元素, 進行二度創作。
第一期, 他們模拟荷蘭畫家維米爾,因為其中一副把《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中少女的臉換成“蒙娜麗莎”的畫作?觸到了看客的萌點?,被好些大V作為搞笑元素傳到了網上, 畫室就這麽火了。
于是第二期他們再接再厲, 模拟了愛德華.霍普。
晚上十一點?, “壹家畫室”燈火大亮,主創人夏教授仔細辨認着初南手機裏的幾副畫:“沒錯,這些全是?在我們這賣出去的,從畫風、立意、創作?水平上來看,就是?我們畫室出品的沒錯。”
“那這幾位女士呢?”初南又劃向下一張照片。
那上頭,近期三?位受害者的證件照排成了一排:二十出頭的樂小?小?,三?十而立的鐘妍,還有今夜僥幸逃過一截的年近四十的黃瑩。
三?名女性,外形各異,不過夏教授拿着照片看了半天, 也只?認出了黃瑩:“這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吧?好像姓……姓黃?還是?姓蔡?我在開會的時候見過她幾次。”
“那其餘兩位呢?”初南又問?。
夏教授搖搖頭:“沒什麽印象。”
初南:“這三?副畫,分別是?照片上的三?名女士購買的。”
夏教授一臉茫然:“黃老師也來我們這兒買過畫嗎?哦對, 好像是?有這麽個事……”他撓了撓那頭亂糟糟的卷發。
這男教授看起?來比紀延大概要?大個五、六歲,留着一臉絡腮胡, 大秋天的穿一件短褲,搭個黑夾克,整個人的氣質就介于?藝術家和流浪漢之間,反正怎麽看都不像個教授。
此時那頭亂糟糟的頭發被他一撓,氣質天秤就更加往流浪漢那邊傾了:“我好像聽店裏的研究生講過,是?……上星期還是?上上星期吧?”
在他說這話時,紀延剛好在畫室裏走了一圈,觀察一番後,對着初南搖了搖頭。
畫室看上去沒什麽問?題,紀延從手機裏找出了樂小?小?和她家那副油畫的照片,遞給夏教授:“我從這位女士的家中發現了一個快遞,是?您這邊在一個月前給她寄出的畫,夏教授能不能幫我們确認一下,對方究竟是?親自?到你們畫室來挑選的,還是?通過網絡采購的?”
夏教授看上去始終迷迷糊糊的,可紀延這話一出來,他竟難得地肯定:“那必須是?親自?來啊,我們可不提供網絡采購。”
哦?可之前那張華是?怎麽說的?
“畫是?小?小?在網上買的,包裹是?我接收的”——如果夏教授他們不提供網絡采購,那張華的說辭又是?怎麽一回事?
“夏教授的意思是?,”初南掃了眼畫室裏的作?品,“顧客如果想買你們的畫,就必須親自?上‘壹家畫室’來挑選?可據我所知,這手機上的畫,就是?從你們店寄到顧客家的。如果所有顧客都需要?親自?上畫室來挑畫,那這麽小?的一副畫直接帶走不就得了?還用?得着快遞嗎?”
“這位警官有所不知,”夏教授繼續撓着頭,可語氣卻在這時添入了點?自?豪感,“我們這個系列的畫不多,可近來已?經積累了一定的名氣,有時顧客在我們這看中了某副已?經被別人訂走的畫,那他就只?能先把款付了,幾天後等我們工作?室畫出新畫了,再過來領取,或者是?把地址留了,等我們畫好了就給他郵過去。”
“所以這位顧客來買畫的時候,也是?遇到了類似的情況?”紀延再次把樂小?小?的照片推到夏教授跟前。
然而夏教授看起?來确實是?沒什麽印象了:“不好意思啊,我這……真是?記不清了。”
“那這位呢?你也記不清?”初南把鐘妍的照片也遞到他面前。
鐘妍日常的獨身照,照理說,大名鼎鼎的三?金影後,随便街上拉個人問?,對方都不太?可能說“沒印象”。
可夏教授臉上依舊是?大寫的茫然:“這麽有氣質,是?哪個網紅?還是?明星?啊,不對不對,網紅估計沒這氣質……”
初南:“……”
紀延:“……”
現在要?說這姓夏的沒問?題,他倆都不知該怎麽跟刑偵一隊交代了。
初南還在暗自?琢磨着該怎麽确定這夏教授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惺惺,教授突地一拍腦門:“對了,氣質!這氣質,我怎麽給忘了?上個月有兩個看起?來特?別有氣質的女人來過我們畫室,不過當時她們戴着帽子,用?口罩捂着臉,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那天我們畫室的小?楊還懷疑這倆是?不是?名人呢……”
對,她怎麽給忘了?就因為人人能認出那張臉,所以鐘妍但凡出街,必定要?喬裝一番哪。
所以夏教授對這張臉印象不深,不過鐘妍在娛樂圈裏淫浸了十幾年,那氣質早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看來還是?得感謝眼前這位藝術家擁有異于?常人的觀察點?,才能在對方遮得連媽都不認識的時候,還留心到對方的氣質。
初南:“你說的那有氣質的人,是?不是?身高約摸一米七,很瘦,聲音低沉?”
“還有天鵝頸!”夏教授迅速接了下去,“我記得其中一個還有特?別完美的天鵝頸,要?是?沒那身高、沒那比例、沒那練芭蕾的經歷,警察小?姐,我保證那名女士絕不可能擁有那麽萬裏挑一的氣質。絕了,真的,埃德蒙筆下的貴婦都未必能有這樣的氣韻……”
初南:“……”
紀延:“……”
不過這下重點?倒是?全出來了:天鵝頸,一米六八,氣質很好,把自?己遮得連媽都看不清——能同?時符合以上幾點?的,可不就是?上個月人在閩城的鐘妍嗎?
而另一個女人,同?樣有氣質同?樣身高一六八,同?樣需要?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鐘妍的母親鐘寶珠,無疑。
“是?那兩個女人買了這副畫嗎?”紀延問?。
“那我就記不清了,不過其中一個女人好像在我們這出現過兩次,第二次應該就是?過來取畫的吧?對了——小?楊!”夏教授突地擡高聲,高喝了一聲。
饒是?剛在畫室裏走了一圈的紀延,也直到這時才發現此處別有洞天:畫室最盡頭,他方才還以為只?是?一面普通壁畫的那一處,壁畫被推開,裏頭竟然是?一間看起?來比外面還要?寬敞的工作?間。
名叫“小?楊”的大男孩從工作?間裏走出來,帶着一身的顏料味。
大概是?創作?進?行到一半被打斷,小?楊看起?來很不爽快:“老師有事?”
可他家老師無知無覺,還挺認真地問?道:“上回是?不是?你跟我說的,那兩個遮得跟明星似的的美女幾天後又來了一次?”
小?楊同?學的記憶力明顯比他老師要?好得多,一聽“遮得跟明星似的”,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啊,怎麽了?”
紀延接過夏教授的話:“兩個都來?”
“那年輕的。”小?楊扒了下自?己一頭亂糟糟的短發。
初南微微挑了挑眉尾:“你們教授說,她們來的時候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你是?怎麽看得出第二次來的是?那個年輕的?”
“這有什麽看不出的?第二次過來的那個,身穿SK最新推出的年輕款休閑服,腳踏JY家的厚底椰子鞋——中老年人能這麽穿?”
紀延:“也許……”
“沒有也許,”小?楊很肯定,“她倆一看就是?特?別有品味的人,不可能辦刻意扮嫩那麽辣眼睛的事。”
倒是?初南揚着眉,覺得挺有趣:“一個多月前的事了,你現在倒是?記得清楚。”
“怎麽可能不清楚?我們教授一心只?畫聖賢畫,不知道誰是?鐘妍,我們可沒瞎。她倆離開沒兩天,網上就有人曝出了鐘妍到大學城來閑逛的消息,就穿着和那天一樣的衣服和椰子鞋,能記不清嗎?”
初南:“哦?”
紀延下意識地看向她,就見這女人饒有興味地蹭着鼻尖,好似想到了什麽。
紀延:“怎麽了?”
“我突然想起?來,這‘SK’,似乎就是?鐘妍代言的品牌吧。”她用?僅隊長大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看來,是?得再找鐘寶珠來問?一問?話了。”
當然,在見鐘寶珠之前,還有個人得好好聊聊——
三?名買畫人,三?名目标對象,到目前為止,只?有黃教授還活着。
所以霍普的畫對她們而言象征着什麽,或者說,對雨衣人而言象征着什麽,只?有黃教授知道。
黃教授在同?事和幾名女警的安撫下已?經逐漸平靜了,尤其那大咧咧的郝美人,跟誰都能打成一片的郝美人,在紀、初二人離開後,一邊安撫着黃教授,一邊引導她回話,一邊還過分熱情地建議黃教授說,今晚要?是?一個人不敢睡,她和隊裏的女警随時可以替她守夜。
當然,黃教授禮貌地表示不需要?。
更當然,為了防止雨衣人重返現場,老蔡已?經按照紀延要?求的,派了人暗中盯住了黃教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