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一时语塞,胸脯剧烈起伏着,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愣了一下,咬着嘴唇,狠狠一跺脚。
“就是一起吃个饭,又不是斗鸡,你干嘛这么摇头摆翅的?”
“你才摇头摆翅的......”
韩梅被逗笑了。
静下来一想,也觉得方才的举动太失态了,有些丢人,很不好意思。
她低下了头,却又不想认错,两手不停使劲拽着衣角,皱着脸嘟囔了一句:“那,那你干嘛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哎呀,我的姑奶奶!就这么点事,还要先请示汇报啊?”李季叫了一声,“妹子,你当你是谁呀?武则天吗?!”
“哼哼......你才是武则天......”
韩梅破涕为笑,那两颗泪终于没落下来。
李季皱紧的眉头这才放松下来。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刁蛮的韩大小姐,自己还是躲得远点,以后再也不要见面才好。
韩梅理了理头发,眨巴着眼睛,脸上一抹红晕,那张脸更显得水嫩柔光了。
李季心里一跳,脸一热,赶忙回身拿起公文包和手提袋,冲着韩梅一努嘴:“还站着干嘛,进去啊。”
“猪!”
韩梅似怒却笑,眼中春光无限。她近前一把搂住李季的胳膊,身子也贴了过来。
李季一惊,忙向两边看看,一边稍稍用力挣扎了几下。韩梅像是生气似的瞪了他一眼,手却抓得更紧了。
李季无计可施,只好任她搂抱着。他尽量将头压低,两人相拥着,进了西餐厅。
下午在办公室,李季已打电话预定。
这时,早有服务生过来,将两人引领到位子。
李季将手提袋和公文包放到桌角,也不要服务生动手,自己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他解开一粒衬衫纽扣,使劲出了一口气,那颗一直紧跳着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琴声幽幽,清风一样拂过,溢满了整个空间。似有一双轻柔无骨的手,细指纤纤,轻轻触摸着。
宽敞的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坐了不多的几桌客人。李季稍稍看了看,并未发现有熟悉的身影。
吃西餐虽然环境舒适,高雅,上档次,有品位;可不合凤城大众的胃口,规矩多不说,还死贵。吃一顿西餐,够去大排档吃好几回了。
韩梅看着菜单,一边瞅着李季笑。
“妹子,想吃啥就点啥,别想给你哥省钱啊!”
李季攥起拳头,在桌角轻轻捶了两下。
“省钱?你想的美!”韩梅眼睛一瞪,嘿嘿笑着,“不吃你个手抖心颤,哭天抹泪,难消本小姐心头之气......”
“没事,带着信用卡呢,呵呵......”
李季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轻轻拍放在桌子上。
“好,好!今天本小姐就好好宰宰你这头大肥猪!哈哈哈......”
韩梅笑得花枝乱颤,浑身直抖。
突然,她止住笑声,脸色也暗了下来,有些赌气地问:“你们家廖大美女怎么还不来?”
李季这才想起来,忘了问问廖莹到哪了。
他掏出手机,正要拨号,铃声却先响了起来。
李季看看号码,是廖莹。
他斜了韩梅一眼,按下了接听键。
“莹莹,你到哪了?”李季一手捂住话筒,将身子向旁边低了下去,“怎么这么半天,还看不见人啊?”
“哎,别提了,”廖莹叹了一口气,“我出来了好一会,刚看到有车,教研室那边就打来电话,说是晚上要临时开个会......”
“那,那不能请假吗?”李季忙问。
“说是评职称的事,挺要紧的......”
“那,那好,你去开会吧......”
说不上为什么,李季心里忽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你廖姐说,她晚上要开会,来不了了......”
李季放下手机,对韩梅说。
韩梅顿时眉开眼笑,停了停,又带着惋惜的口气说:“还想和廖姐好好吃个饭呢,她怎么就不来了?”
看着韩梅认真的神情,李季忍不住想笑。
女人啊,都是戏精,口是心非。韩大小姐本色出演,都不用彩排。
餐品很快上来了。
韩梅吃得兴高采烈,还时不时逗上李季一句。
李季勉强应付着,有些心不在焉;总也提不起精神,没法高兴起来。只想着尽快吃完这顿饭,送韩梅回去。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接受韩梅的意见,去参加农信社的招聘。
若是不靠韩梅爸爸,完全凭自己的实力去应聘,胜算几何,根本没一点把握。
这年头,桌子底下的小动作,谁会知道?
更要命的是,这事一旦传扬出去,行里都知道了,而自己又应聘不上,那该当如何?
留,很难留,也不好意思留。
可走,能往哪里走?
这样的惨况,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了,记忆深刻。当真是心若死灰,度日如年。
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难道只有靠韩梅,靠韩梅老爸才成?
果真那样,只能撇了脸皮不要算了。
还有,上次真的不该瞎热心,装好汉,去冒充什么韩梅的男朋友。
李季现在想起来,后悔不迭。
纯属没事找事,闲得蛋疼。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都是自找的啊。
李季思来念去,更觉时间过得太慢。
韩梅却是乐不思归,直到喝完最后一杯咖啡,还恋恋不舍,不愿意走。
“师兄,下次还来这里吃啊.....”
“好,好......”
李季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下次?还有下次吗?
两人走下楼梯,韩梅又挎起了李季的胳膊。李季挣了挣,韩梅不动,忍着笑,脸扭向一边,故意不看他。
李季有些心虚,四处看看。
还好,没看见有什么认识的人。
他又使劲往回拉了拉。
韩梅却两只手一起抱了上来,死死拽着,完全是一个惹怒了妈妈,又不肯撒手的淘气孩子。
李季此时像被念了紧箍咒的猴子,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摇摇头,自顾朝前快走。
韩梅满眼幸福,一张脸仿佛吸饱了阳光的向日葵,饱满而丰润,生机勃勃。
李季脸上隐隐发烧,心里慌张,像是偷了人家小娘子的小淫贼。
李季暗自叫苦。
三十六计,走为上。
李季低头急行。
服务生殷勤拉开门,李季正要迈出去,却见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抬头一看,不禁愣住了。
李季两只脚钉在地上,就像生了根,再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