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不知为何,她心底抽抽地痛,就好像有人捧着左心房的心脏,猛地望外拽,撕扯地痛。
    晏时牧似乎没料到这样的结果,可能因他一生太过顺遂,连最基本的拒绝都没有得到过。
    听到这话,他感觉心中似有千万蚂蚁的啃噬,疼痛万分。
    “你说真的吗?”他抬头问。
    黑眸如星,在黑夜中透着光亮,对她的答案充满期待。
    封云初沉顿片刻,而后重重点头。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眼前唯有彼此,耳畔响起嘈杂的虫蚋鸣叫,寂静之夜,显得异常刺耳。
    “是因为袁家人吗?”他问。
    封云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思忖片刻,才想起他说的袁家是谁。
    去年她差点嫁给袁文通的儿子冲喜,他肯定去调查过她。
    “没有,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答。
    其实不管她与谁有关,都和他没关系,晏时牧想。
    之前他派人去查了两家的关系,知晓封云初这两年来的辛苦,却没想到她差点被姨娘卖掉,幸好后来没成,不然他都不会遇见她。
    得到她的答案,晏时牧也不再纠缠,他乘着月光缓缓往暗处走去。
    他离开后,封云初才慢慢走过去,关上了角门,握着门闩,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这下,她和晏世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出来吧。”封云初说。
    来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执着两柄团扇走过来,扶着她在树下坐下。
    以蝶一边用团扇扇风一边说:“姑娘为什么要说谎?”
    封云初抬眸看了以蝶一眼,敛了眸色。
    跟了封云初那么些年,以蝶早就清楚她家姑娘的脾气秉性,以前的姑娘可能会直话道感情,但自从老爷去世后,姑娘没了依靠,整个人变得颓废丧气。
    后来,姨娘要把姑娘嫁出去,姑娘又变得坚强,亲自去退婚,要铺子,刺绣,经营铺面……哪一样不是姑娘亲力亲为。
    姑娘是个坚强的人,可以蝶知道,除了这件事。
    她曾几次看到姑娘独自坐在月下发呆,绣花阁的人几次谈起世子的名字,姑娘都会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她知道,姑娘对待感情不是迟钝,也不是没有目的,反之,她是太知道自己的心里,才不敢迈出这一步。
    作为丫鬟,她没念过书,却也知道侯府不是他们所能高攀的,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她能跟着姑娘去侯府刺绣,可不能永远留在那里。
    他们商人本就与士族不同,中间隔着太多世俗所不容的东西。
    忆浣庄的生意很好,除了做庄里买卖成衣的生意,封云初还带着其他绣娘去到客户家里裁量,裁量完记录客户的数据和制衣要求,做好之后又送到客户手里。
    按照封云初的管理,庄子里每一个绣娘都有自己的牌子,客人喜欢哪个绣娘的制衣,就给绣娘留牌子,绣娘就会专门负责对应客户的刺绣制衣。
    这日,封云初巡到忆浣庄,周尊从正在和一个嬷嬷争吵,“这位妈妈,您看,这衣裳从这里到这里,都是用剪刀捡的,这么长一截,你怎么让我们赔呢?”
    那嬷嬷扯着嗓子喊:“这是你们布线不好,稍微一扯就脱线了,还有这刺绣,绣得也不工整,穿了你们的衣裳,我们娘子的身上都脱了一层皮,你们家衣裳材料不好吧,说你们是京城最好的绣庄,有最好的绣娘,怎么就绣出这么个东西,竟害我们——”
    嬷嬷把衣裳狠狠往地上一扔,抬脚踩了几下,靴子上沾着泥土,踩在衣裳上,衣裳瞬间脏兮兮的。
    “哎,你这个老妪,是不是饭吃多了,跑到这里来撒野,去,去叫庄子里的卫兵,把这人……哎,封姑娘来了……”周尊从还没说完,就看到封云初来了忆浣庄。
    见到封云初,那嬷嬷昂起头用鼻孔瞧人,一副盛气凌人模样,傲声道:“你就是忆浣庄的东家封云初?”
    那人该是不信封云初是这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封云初走过去,问周尊从,“周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封姑娘,这位妈妈说咱们家刺绣不好,还有衣裳上有一大截被剪刀捡的口子,这位妈妈非说是我们衣裳材料不好,口子是扯出来的,还说他们娘子穿了我们的衣裳,身上还出现别的问题……”
    后面的话周尊从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说出口,曾氏站出来接下去,“妈妈说,我们的衣裳让他们娘子身上脱了层皮。”
    意思就是衣裳不止质量有问题,可能还有其他问题。
    以蝶把衣裳捡回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巴,递给封云初。
    封云初拿过来,翻了翻衣裳,衣裳身前连接背部,划了好长条口子,看两边切合均匀的地方,分明看出是剪刀所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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