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个叫艾琳的犯人怎么那么执着啊?”

见就算现在强行把秋玹从桅杆上撕下来,也已经为时甚晚回天乏术,该丢的脸都已经丢完了,湘便也就自暴自弃起来。“你可能刚来不知道,以前每次B区的挑战赛都是她,只是每次都不赢,唉,也不知道是在执着什么。”

秋玹双手搭在栏杆上,“快了。”

湘疑惑:“快什么?”

“她就快赢了,”秋玹终于放弃了她那个熊孩子扒拉动物园栏杆看猴子的姿势,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很快的。”

她话音刚落,艾琳整个人被现任B区的老大死死按在地上。那个目前来说进度完成最快的行刑官无力挣扎两下,知道胜负已分。只是正在欢呼吹哨的犯人们并没有看见,明明已然处于上风的男人眼底却全不是人们所想象的轻松傲然,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手下败将,就好像在看着未来的俄狄浦斯。

“什么啊……”湘看着这边的战局嘀咕两声,“说着说着还不是又输了。”

秋玹耸肩,坐回去又听了会周围D区落单的犯人们凑上来明里暗里的讨好混脸熟,没一会,放风操场上就又响起了熟悉的刺耳警铃声。

放风时间结束,她坐在椅子上想等前排的犯人先走,没想到等了一会,D区的犯人们就齐刷刷转过来将视线对准在她身上。

秋玹:……?

“各区老大先走,这是‘规矩’。”湘暗地里压着声音在她身边道,“拿出点气势来,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就代表着我们整个D区,千万不能没面子。”

秋玹沉默一秒,默默将自己翘了边的囚服一角挽下去,站起身往出口走去。随着她的起立,身边爱心帮帮团、哦不是,是“D”的成员也都看上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地齐身护在她之后往外走,如果忽略他们手上拿着的,拐杖、吊瓶、电动小汽车、轮椅、育儿袋之类的东西的话。

秋玹:真的,就我们这样走出去,没有人比我更像爱心专区首席志愿者。

因为他们D区是靠出口最近的一批人,所以现在以秋玹为首的一众帮派成员往外走的时候,几乎所有犯人都在看他们。D区的奇妙组合令人摸不着头脑,在反应过来之后更是从喉咙里肆无忌惮地挤出大声嘲笑。

笑笑笑,就笑好了。

秋玹朝附近笑得最大声的一个犯人翻白眼,到时候别跪在地上哭着求着要加入爱心帮派。

她的脚步突然停顿下来。

无他,在放风操场出口的必经之路上,一个看上去极为年轻的女孩堵在那里,在她身后,是个个一眼望去就能看出来训练有素凶神恶煞的犯人。

秋玹:唉,在一开始就输了。

“嗨,‘老大’,听说是你杀了赭三?”

那女孩朝秋玹挑眉,一开始的话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还是身后阿兰的脸色白了一瞬,凑近了压低声线解释道:“那是斐然,C区的老大,据说之前跟赭三好过一段时间,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分开了。不过看目前情况来说,大概率是……没有。”

“呦,这不是阿兰嘛?”

秋玹总算把那个凶恶老哥口中睚眦必报的C区老大跟面前的女孩联系起来,一边有些头大地想着那这不是完蛋了吗,据C区犯人们的说法,这个叫斐然的C区老大最是喜欢玩阴的且小心眼记仇到极点。曾经就有个犯人因为随口说了她一句,当天晚上那人就被直接裹尸袋送出了监狱,那现在,自己把她老情人给杀了,岂不是……

阿兰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是啊,呵、呵呵呵,好久不见。”

“也没有多久吧,怎么还那么生疏呢?”斐然看上去似乎好像暂时没有来找秋玹麻烦的意思,她丢下身后那一群相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的小弟们走过来,甚至还像个真正的少女那样小碎步蹦跶了几下。

斐然径直来到阿兰身边,凑近了才发现虽然年纪轻,但是她个子很高,几乎快要跟一米八几的阿兰平视。“哎对了,你们原本的皇后团呢,怎么,现在合并了?”

“也……也不算合并。”这还是秋玹第一次看见浪荡惯了在监狱里活得比谁都痛快的阿兰这样畏缩着的样子,他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泥土,唇上的口红印子几乎快要被自己抿掉。“就是、在一起比较玩得开,所以才……这样。”

“哦,”斐然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就是找到了新靠山呗。”

阿兰看上去想要辩驳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依然低垂着视线暗自歉意地看了秋玹一眼。

“什么啊?”秋玹在旁边悄悄拉了拉湘,“他们俩之前有过节?”

湘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破天荒的,她白着脸看了眼秋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斐然,又在欺负人?”

蓦地另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看上去有些狼狈的男人带着另一队浩浩荡荡的犯人从后面赶上来,是刚刚结束了与艾琳挑战的B区老大。

斐然耸肩终于放过了面色差到极点的阿兰,“什么叫欺负人,跟旧友聊两句罢了。”

B区老大不置可否,面上看上去有些疲惫不想管他们的闲事。倒是在离去前一秒看见站在旁边的秋玹,打量一番后简单而立场不明地打了个招呼。“新老大,幸会幸会。”

秋玹朝他假笑。

两队犯人很快离开了放风操场。秋玹脚下刚准备一拐弯,那个叫斐然的C区老大突然凑近了一些,说出了她们见到后的第一句话。

“如果好奇我跟阿兰之间有什么过节的话,不用问别人,直接来问我就行。”

秋玹顿了一下回望而去,极为年轻的女孩神色莫名,见她看过来咧嘴朝她笑了一下,但因为眉间经久不散的阴鸷显得有些阴冷。

“……”

她站在原地看着BC区的两个老大带着群犯人浩浩荡荡地离去,阿兰随即跟她打了个招呼后明显状态不对也先行回去了。湘跟在身边观察一会秋玹,见她脸色有些古怪,以为是斐然给她造成什么不愉的影响,当即安慰道:“没事的,就算她记恨你杀了赭三这件事,但因为你现在好歹也是D区的老大,她就算再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明面上老大的面子也是会顾及到一点的,你别太担心。”

秋玹:“她刚才摸我屁股。”

湘:“……”

湘:“……习惯就好,毕竟监狱里。”

告诉爱心团的成员们让他们自行散了吧,秋玹心里记着事,脚下一转来到了监控死角操场背面。花臂大哥早早在那里等着了,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D区跟他玩得比较好的犯人,算是之前大哥一起共事过的兄弟。

“人都在这里了。”花臂大哥朝她比了个手势,那个犯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也没因为她老大的身份特别热切或是特别自持清高。

几块破烂木板跟废弃雨棚临时搭建出来的小角落里,阿樱与几个另一批皇后团成员被堵着嘴反绑在那里,见到她后瞳孔惊异畏惧地紧缩。

“不是,老大啊,商量个事儿呗。”花臂大哥凑过来,语气有些犹豫。“那个先说好,我不是不服你啊,你跟赭三在食堂里打那场的时候我就服了……不过,我就是觉得,你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行,但能不能别老让我干这种事啊。”

他挠头,像是很是尴尬。“你说我,平时跟其他老狗们打打架什么都行,现在你让我去绑这么几个……嗯,就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嗯,不太合适。”

身边另一个犯人毫不掩饰地嘲笑出声。

秋玹倒也没想到这点,好笑点点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她蹲下来,先抽出了阿樱嘴里的绳结。

“这件事我查过了,”她看着阿樱面上掩饰不住的惶恐,淡淡开口。“我室友,对,就那个叫玄溟的,就是你们教唆赭三动的手,不是吗?”

阿樱眼睛转了几圈,就是不敢看秋玹的脸。“不是的,你是跟谁查的,这件事情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就是上次你那个室友自己不长眼睛惹到了赭三,他们才会动手的,不管我的事!”

“赭三,一个D区的老大,会不惜自降身份来教训一个刚入狱的不起眼甚至是不堪一击的新人?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按理说玄溟跟赭三之间毫无渊源,但是他跟你们也应该没有任何关联才对啊,你还要费尽心思来动他干吗?”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这件事!”阿樱突然提高了音量,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你都已经杀了赭三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着我不放?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像杀了赭三那样把我杀了,我还是不知道!”

秋玹挑眉,“还挺硬气。”

“你怕死吗?”

她盯着阿樱那张在狱中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看出保养良好的脸看了一会,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阿樱一愣,随即仰着脸硬气道,“我确实怕死,但是如果今天死在你这种是非不分的人手里,我会觉得怕是一种耻辱。”

秋玹:“你在说什么?”

随即她似乎是完全不想管阿樱了,转而挑开了身边另一个皇后团成员的绳结。那是个真正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此时缩着身子抖成鹌鹑。

“抖什么呀抖,我知道你,佐伊是吧?最开始那个去找赭三让他打人的不就是你吗?”

“我、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秋玹手腕一抖,出现在手掌里的不是那把子母刀,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基础匕首。锋利刀尖抵上那少女侧脸,几乎立刻一道血痕便刻了出来。

“呜……”

那人抖得更厉害了,喉头呜咽着发出悲鸣幼崽般绝望嘶鸣。

“你怕死,也更怕失去在狱中倚仗的生存来源,不是吗?”秋玹偏了一点手腕,就像是想要故意给什么人看一样。“很简单,跟我说明你知道的所有原因,那么什么事都不会有。不然,失去了一切之后,就算是性命还在,你又要怎么在这座监狱里活下去啊?”

“我、我……”

“还是硬气?”她像模像样地叹口气,“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等一下!”

秋玹收回一点刀尖的力道,了然回头。“你要替她说?”

阿樱身边,那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年轻男人用力闭了闭眼,“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放过她。”

“你说什么呢?!”阿樱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

秋玹捡起地上的砂纸团吧团吧塞嘴里直接把她嘴堵上了。

“说吧。”她朝男人抬了抬下巴。

男人深吸口气似在酝酿什么,最终道:“原本我们是看你不爽想要找人来教训你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以为你加入了阿兰他们的皇后团,而我们跟阿兰素来不对付所以想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正好当时听闻墩哥在打听你的消息,所以才……”

“停一停,停一停。”秋玹啧了一声,“你怎么不直接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直接讲我问的东西,可以吗?”

“是因为两件事之间是有关联的!”男人反驳一声,后又勉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不顾身边阿樱愈发怨毒阴冷的神色,继续道:“只是当时我们不知道你能力这么强,在墩哥死后,佐伊……包括团里的其他成员,他们开始害怕起来,怕你想要事后找我们报复。于是,我们干脆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彻底除去你。没想到……之后,发生了一点事情。”

秋玹沉默着听完那个男人的所谓说辞,阿樱神情已经从怨恨转变为自暴自弃式的死寂。一时间,空气里只能听见那个叫佐伊的女孩子因为恐惧后悔而抑制不住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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