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儿跑了一趟红妆坊，被抢白了一顿，什么“敌情”也没有刺探到，只能不甘心地回去。
“没货？只能预订？”
花文宗倒也不意外，那面脂他也看过，过程繁复，大批量制作根本不现实。
“就那么点儿东西，一个柜子都放不满，红妆坊那么大的地方，简直是暴殄天物。”
梅雪儿不以为然道，那么好的地段，两层的小楼，就这么白白给浪费了。
“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死丫头既然打着搞垮伊人坊的主意，就必须把这边的客源争过去，咱们这边有什么，只怕她以后也会卖什么。”
花文宗到底是人精，三言两语就把花容的打算给说透了。
“咱们这边多的是老主顾，倘若只是一样的东西，她们不可能轻易换地方。”
梅雪儿道，伊人坊的口碑早就打出来了，信誉也十分不错，比起红妆坊自然可靠的多。
花文宗点头，他费心经营伊人坊这么多年，这块牌子可没那么容易被砸。倘若两家所卖物品相差不大，就只有靠经营了。而这一点，花文宗十分有自信，他还能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不成？
只不过，花文宗这样的自信也只维持了三天，当他看到洪雪娇频繁出入红妆坊的时候，就开始心焦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花容竟然拉了洪雪娇入伙。他当然不会把洪雪娇放在眼里，可她身后还有一个苏三郎呢！
苏越，在经商方面可谓是神童，天香楼，就是他名下的产业。
当初，伊人坊之所以能在天香楼的压力下站稳脚跟，也是因为花文宗耍了一个小聪明。伊人坊所出售的物品，只有一小半和天香楼有所冲突。是以，并未怎么影响天香楼的生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越才能勉强容忍伊人坊的存在。
可如今，红妆坊和伊人坊那就是死对头，而洪雪娇又站在了红妆坊那一边，这最后的结果，那就是间接和苏越杠上了。
苏越年纪不大，可在宗又怎么能不忌惮？
不过，若论冲突，红妆坊和天香楼也不小，就好比那些面脂，红妆坊卖出十盒，那天香楼最好的面脂就要少卖十盒。是以，他们两家要联手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伊人坊如今也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把他逼急了大不了来个两败俱伤。现在的情势，就好比是三足鼎立，而红妆坊还是那个最矮最不顶事儿的一足。
这些，花文宗能想到的，苏家三郎苏越，自然也全都想到了。
“等你们的生意好了，我天香楼里那些面脂口脂的可就要卖不出去了。所以，我为什么要帮着我的对手？”
苏越笑吟吟地道，他虽是一个整日里和孔方兄打交道的俗人，但也和青岚一样，酷爱白色。
白衣白靴，腰带钱袋折扇，总之他身上绝不会出现第二种颜色。再加上他肤白如雪更盛女子，与墨眸红唇形成了及其强烈的反差，让人印象深刻。
“不愿意拉倒。”
洪雪娇闻言，也不强求，背过身去再不理这个自恋又自大的家伙。
“我不过是想在你这里讨两句好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越叹气，这俗话说，一物克一物，卤水点豆腐，他苏三郎的克星，正正好就是眼前这一个。
“你想要好话，有的是女子愿意说，何必在我这里自讨没趣？”
洪雪娇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对于一个经常出入花楼的男人，所说的任何一句都是鬼话。
“是我错了，凝露，把红妆坊的账册拿来我看看。”
苏越可不敢再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这要再扯到女人的话题上，两个人又要不欢而散。他是经常出入花楼不假，可那不都是为了生意么？
“慢着，是谁说红妆坊和天香楼是对手来着？”
洪雪娇又把凝露给叫住了，苏越刚刚的话，他记得清楚着呢！
“不是对手，怎么会是对手呢？你是我媳妇，红妆坊的事儿，那就是我自己的事儿！”
苏越尽捡着好听话来说，这丫头那脾气跟犟驴一样，只能顺毛捋。
“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
洪雪娇这才满意了，难得的好心情，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至于他口头上的便宜，反正再有几个月她就要嫁过去，也就不费这口舌之争了。
苏越美滋滋的接了茶，这一刻，哪儿还有叱咤商场的威风？
过了两日，花容收到青岚的来信，具体还是说了洪雪娇接手红妆坊的事儿。其中，着重提及了苏三郎。
他一共说了三条，一开口就是——花容和伊人坊有仇吧，红妆坊这是明显要打压伊人坊。
这一条，苏三郎能说中，花容也不奇怪，想来他早就知道伊人坊背后的主人是谁。而花文宗以前可是极力要谋夺兄弟的家产，就算他极力掩藏，可这心思能瞒得过苏越么？
所以，花容想要把伊人坊弄垮，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第二条，建议红妆坊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普通配方上？
这个，花容也明白，红妆坊最大的优势和倚仗，自然是那些青岚精心制作出来的高端货。
可是这样一来，伊人坊那边，她要怎么办？弄垮伊人坊，那也是重头戏！如果没有足够多的货，她要如何与伊人坊斗？
然后，苏三郎给了她们第三条建议，也可以说是合作意向。天香楼愿意把客源让出来一半给红妆坊，帮着她们对付伊人坊。
这最后一点，花容就不理解了，如果说单纯是因为洪雪娇的原因，她是不相信的。苏三郎到底是个生意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分成功的生意人，让他牺牲天香楼的利益来讨好喜欢的人，这有可能么？
花容想来想去还是弄不明白，最后还是写信给老爹，来分析一下苏三郎到底是什么打算。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能够确定的，无论如何，苏三郎也不会对红妆坊不利，这个应该是底线。
至于在这个底线上，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花容自认道行还浅，只能进行求助。
……………………………
花容从蚕室回到青荇院，就见花明珠趴在院里的石桌上，眼睛盯着桌面咋也不眨，一看就是在走神。
她走了两步，上前道：“二堂姐？花明珠？”
连着叫了几声，就见花明珠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到花容立刻道：“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花容在石桌旁坐下，不疾不徐道，虽说明珠看起来等了挺久，可她要是真有急事儿，只怕早就跑到蚕室了。
所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件事可能的确对她造成了困扰。
“我觉得，石大力可能有点儿喜欢我。”
花明珠刚刚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她总觉得，石大力看她的时候不大对。
“为什么这样说？”
花容倒了茶正准备喝，听了这话，杯子停在唇边道。这家伙，终于行动了么？
“反正就是，就是感觉，他看我的时候和别人看我的时候好像不一样。就好像你这样看着我，我觉得很平常啊，可换了他就——”
说到这儿，花明珠也有些疑惑，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哪怕是和陆光祖成过亲，对于感情这种事她还是不大明白。
“这是他喜欢你么？我怎么觉得，这说的是你喜欢他？”
花容好笑道，看来石大力也不是一厢情愿，看看，这不是有回应了？
花明珠觉得不可置信，她所憧憬幻想的人里边儿，可从来没有石大力这样的。
“不会吧，我喜欢聪明能干就像——”
说到这儿，她陡然停住了。
“就像，赵廷之那样的是吧？”
花容好笑地道，花明珠这点儿小心思，难道还能瞒得了她？
“你，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了啊！”
花明珠见她说起赵廷之这么平常的语气，好像真的把从前的一切都放下了。
“是啊，一点儿也不。”
花容郑重点头，心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谈何在乎。她第一个喜欢的，就是云栖梧！
“咳，你看，石大力和赵廷之，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花明珠还是觉得，石大力完全就不符合她的标准。
“喜欢读书人？”
不论赵廷之还是陆光祖，那都是念过书，且学问还不错的。
花明珠连连摇头，她见过的这些个读书人，就没有几个好的。就连她爹，唉，不说也罢！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花容叹了口气，这天下的读书人，总是有风骨的少，背信弃义的多。
“除了这一点，石大力不聪明？还是不能干？”
花容有意替他说话，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石大力都很不错。
“我再想想……”
花明珠晕晕乎乎地走了，忘了她来找花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姑娘不是说不管她和石大力的事儿么？”
等花明珠走了，杏儿这才开口道，先前花容说过什么话，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此一时彼一时……”花容故作深沉道，“再者，我说什么了？”
和花明珠的对话，她从头到尾差不多都是用的问句，能不能确定，还要看明珠自己。
“夫人，你这两天总是往外面看呢！”
心月端着药过来，见花容一副“感情大师”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是啊，天气越发的好了，你看那只蝴蝶真漂亮……”
花容顾左右而言他，指着院子里渐开的石榴花道。这一晃眼，就又五月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初初来到这里，一切都是未知，不曾想一年过去，她已经在这里牢牢地扎了根。
有了至亲之人，认识了要好的朋友，还成了亲，有了云栖梧！
她下意识去拧自己胳膊，却被杏儿给及时挡住了——“姑娘，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看到石榴花，就想起咱们先前住的小院儿了，时间过的也太快了，感觉跟做梦一样。”
杏儿一听，也怔了一下，实在是，这一年多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前十五年日子过的太平淡了，就更显得这段时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心月也有些愣神，本来是打趣花容来着，可现在却不自觉回忆起去年，去年这个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
那个时候，她也是满心憧憬着，憧憬成为秦蔚的妻子以后幸福的生活。
“夫人，赶快喝药吧，一会儿凉了。”
心月回过神来，认清了现实，笑着催促道。
“这药，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
花容本来还想着怎么劝她两句，现在看起来是不用了。目光落到药碗上，又是唉声连连，从年前到现在，这都快半年了。
“这个，要问赵大夫，或者是问姑爷。”
杏儿接话接的快，姑娘能够坚持喝药这么久，姑爷的功劳无疑是最大的。
三人正说话间，桂枝嫂抱着一堆菖蒲和艾叶进来了，笑着道：“明日就是端午了，要提前把菖蒲和艾叶挂在门窗上，可以趋避邪疫。”
“这么快！”
花容又是一惊，居然已经到端午节了。
“蜜枣、豆沙、八宝、火腿、冬菇、蛋黄，少夫人喜欢什么馅儿的粽子？”对了，少夫人不能吃肉，火腿粽就算了。
桂枝嫂笑着问道，往年包粽子，她也是要弄好几样。当家的喜欢蜜枣粽，两个儿子喜欢豆沙粽，她和女儿都喜欢蛋黄粽。
“蜜枣吧……”
花容心不在焉地道，也不知道云栖梧明天赶不赶得及回来。算算时日，也就是这两天了。只要路上不被耽搁，明天十有八九是要回来的。
桂枝嫂得了肯定答案，便决定今年蜜枣粽多做一些。
翌日大早，花容还没起床，就被一股味道给熏醒了。是的，熏醒了，可见味道之重。
这是——紫苏还有菖蒲的香味儿！
还有一股清雅香气，就在她枕头边儿上。扭头看过去，果然有东西，是一个绣工非常精致的香囊，此时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香气。
打开香囊，就见内里有朱砂、雄黄、香药，清香四溢，再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作各种不同形状，结成一串，形形色色，玲珑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