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相不太好。”

云栖梧见她疑惑,出言解释道。

“……”

花容一直知道,她的睡相不好,应该说是很差。所以,当初两人同睡一床,她还因为没有踹到云栖梧而庆幸不已。本来以为是床足够大的原因,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只是,就算睡相不好,她也不可能主动滚到云栖梧的被窝里吧?

云栖梧见她表情,继续道:“成婚当日,我被踹了三次,后来没有办法,只好把你连人带被子抱住。”

这个理由,让花容无言以对。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她自己的错。

不过,她也没有纠结多久,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很快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往常这时候被窝里只剩余温,这一次却仍旧暖乎乎的,让她十分满意。

她后知后觉发现,整个人被笼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温热的大手搭在腰际,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

“醒了?那就起来吧!”

清冷的声音,此时微微有些沙哑,在花容耳边响起。

她立刻从云栖梧怀里钻出来,下意识低头看——好在穿着中衣,且十分的严实,不该露的半点儿没有露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云栖梧有些无奈,这会儿才紧张,会不会太晚了?

“我,我就是一时不太习惯。”

花容从床上跳下来,同他解释道,当然,这种不习惯只是心理上的。至于身体,恐怕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容容……”

云栖梧看着她青丝垂肩,脂粉未施,比梳起发髻的时候看着更小,再度叹了口气。

小狐狸的年龄,还是小了一些,没有准备好也有情可原。

“什么?”

花容一边拿衣服,边紧张地回头问道。

“不要光着脚,把鞋子穿上。”

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她一双小脚莹白可爱,掩映在皮毛之间,只露出一小节骨感的脚踝。

“我不冷。”

花容笑着道,踩在厚软的毯子上,反而十分的舒服。

“乖,去把鞋穿上。”

云栖梧眼神暗了一下,温声道。

“哦。”

花容不明所以,还是趿拉着鞋子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却见这人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脚踝处,脑子里忽然轰的一下——这人,该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等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云栖梧已经不在屋里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杏儿端着盥洗用具进来,有些惊奇地道:“难得姑爷也起晚了,刚刚才出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花容心不在焉地道,偶尔起晚一次,也没有什么吧?

杏儿愣了一下,这一句,好像不能这么用吧?

接下来,一个早上花容都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含笑,眼睛里也带着笑意,难道是昨晚上做了什么好梦?

“姑娘,今早县令夫人派人来,说是建作坊的地方已经找好了,还请了风水师看过,就在城郊西北四五里的地方。那里有好几家花圃,姑娘到时候一问卫老伯,周围的人都知道。”

杏儿见她终于回神,便梳头边道。

“她也太慎重了,既如此,吃完饭咱们也去看看吧!”

花容好笑道,风水一说,她一向觉得玄乎的很。

吃早饭的时候,花容还没开口,心月就拿着回帖进来了。

“老爷,朱举人昨晚提前回来了,一早就让人送了回帖过来。”

云栖梧打开一看,无非是欢迎他到府上,蓬荜生辉云云……

“这样啊,那你去拜访朱举人,我和杏儿去看看青岚选了什么地方。”

花容喝完汤,拿起一个水晶包不紧不慢的吃起来。

“对了,一会儿我让心月到库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字画之类。总不能,空着手去!”

云栖梧本想同她一起去,可朱举人这里,既然有求于人,自然不能让人家等着。

是以,最后还是独自去了朱举人府上。

花容坐在马车里,看着街上挤挤攘攘的小摊贩,这上元节还没到,已经早早开始卖花灯卖汤圆,城里的高跷社啊舞狮社的也敲锣打鼓开始彩排。

好不容易出了城,马夫立刻吆喝一声,驾着马车朝城西奔去。

奔出四五里,果然陆陆续续看到几家花圃,都不十分大,却都设了暖棚,大抵是种植了不同时令的花。等到上元佳节,这些花自然能让花农们大赚一笔。

问到了作坊所在,又走了一里多地,便看到一处庄子,大倒是挺大,就是看着十分的荒废。

花容上前敲了门,就见一个老头儿伛偻着身子走出来,声音苍老:“你们找谁?”

“我们和前几日那位夫人是一起的,今日特地来看一看庄子。”

花容站在阶下,大声同她解释道。看这老人侧着耳朵的样子,应该是有些耳背。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人侧身让到一旁,让花容两人进去。

外面看着破败,里面也真的十分破败,偌大的庄子,只有几间房,一半是土坯一半是青砖,一条黄狗拴在树下,看到人立刻汪汪地叫起来。

“大黄!”

老人冲着大黄狗喊了一声,那黄狗本来凶相毕露,竟然一下子温顺地趴在了地上,小声哼叫着。

“卫老伯,这里就您一个人么?”

花容瞥见两课树中间系着粗绳,上面晾晒着几件男人的衣服。

“对,前些年儿子从军,就再没回来。老婆子走了之后,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老人说着,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进大黄身边的破碗里。

“我们要在这里建作坊,到时候,这些都会毁掉。”

花容叹了口气,大声同老人说道。人都是越老越念旧,就怕他到时候舍不得。

“推吧推吧,那位夫人已经答应我,等作坊建好了,还留我在这里看门。”老人脸上多了笑容,同样大声回道,“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住上新房!”

最主要的是,等建了作坊,人就多了,自然也就热闹起来。

自从老婆子走后,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心里也跟这院子一样,荒凉的很。

花容绕着庄子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原本也是花圃,只是暖棚已经拆了,花圃里也没了花,到处都是杂草。想来,是卫老伯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再加上老伴儿去世,只怕也没有了侍弄花草的心。

卫老伯见她目光落在那一片荒芜了的花田里,回忆道:“想当初,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卫园?那些老爷夫人,每年不知道要从我这里买走多少花。”

花容奇怪道:“卫老伯应该只有一个儿子吧?按理说可以免征才对!”

“是免征,可阿时那混小子,不甘心窝在这小小的花田里,硬是要参军挣什么功名。结果倒好,连尸骨都找不着了。”

老婆子打击太大,立时就病倒了,后来就一直没好过。临走之前,还叫着儿子的名字。

卫老伯说到儿子,又是悲痛又是恼恨,终归还是心疼儿子,说着说着不由老泪纵横。

花容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明知道卫老伯死了儿子,还同他提这个做什么?

反正也看过了,这会儿也不敢再多留,匆匆忙忙同卫老伯告别,离开了这里。

……………

至于云栖梧那边,却是收到了朱举人殷切的招待。

“来来,栖梧兄你看这副字画如何?”

简单寒暄了几句,朱举人就开始同他称兄道弟,且直接将人带到了书房。

平常人的书房,多是摆上几个书架,他这里,却是挂着许多字画。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前朝的有,再往前的还有,但是这些字画,价值就十分不菲。

而朱常山给云栖梧看的这一幅,乃是一副狂草,字字笔走龙蛇,带着几分狂妄不羁,且透出一种孤高的气势。字的下面有落款,清城居士。

云栖梧认真看了,摇头道:“形似翁老,也有那么几分意思,只是比之翁老还差的远。”

翁庭乃是大景朝有名的书法家,六十岁的时候,泼墨挥毫,仍能力透纸背,其狂草最为人所推崇。

“栖梧兄所言不错,当初我的老师苏大学士,就是这么说的。”

朱举人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十分高兴。云栖梧能有此番见解,可见他在书法上造诣之深,实在令他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两人就着书法一道,畅谈了一番,云栖梧有意配合,再加上句句言之有物,更是让朱举人拜服。

“此生得遇栖梧兄一知己,足矣!”说到最后,朱举人发自内心感慨道。然后,又笑着道,“栖梧兄有事登门,何以迟迟不提?”

那一日他邀云栖梧入书画社,却被当场拒绝,可见他并没有同自己相交的意思。这样一个不愿沽名钓誉的人,亲自写了拜帖,定然是有事相求。

“几月之后就是春闱,内人堂兄花景钰,务必请朱兄指点一二。”

云栖梧本来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还要多谢朱举人如此“善解人意”。

“花文宗那个儿子吧?我倒是听王夫子提起过,只是花文宗这人,我不怎么待见!既然栖梧兄开口,改天让他来府上找我就是。”

朱举人痛快地答应道,想到花文宗那个伪君子,心里到底不舒服。别看姓花的一向装的道貌岸然的,却是十足的斯文败类。只是,花文宗到底也算是云栖梧的大伯,若是当面说他的不是,也不妥。

思来想去,他还是犹豫道:“栖梧兄,你们夫妻俩,还是不要同他们家走的太近为好。”

“多谢朱兄提醒,此事,无关其他,只为花景钰一人。”

云栖梧点到为止,有些事不便说出来,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对了,还有一事,为兄要向你道歉。”朱举人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咳,那日的春联,是我揭走的。”

他这个人素来光明磊落,不想做了一回“小偷”,如今便想着早些坦白。

“无妨。”

云栖梧听了多少有些意外,看他书房里这些墨宝,无一不具有收藏价值。

朱举人见云栖梧目光落在他收集的字画上,大笑道:“百年之后,云兄的字,只怕也要大大的出名。”

这话,虽然有三分玩笑之意,剩下那七分却极为认真。

云栖梧听他如此说,突然生出一个赚钱的法子来,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具体的,还要试过才知道。

回到府里,还未天黑,就见花容趴在案几上,没有看账本,也没有看她那些话本子,只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他微微皱眉,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

花容这才醒神,立刻坐起来道:“怎么样?朱举人答应了么?”

云栖梧点头:“朱兄已经同意指点花景钰一二。”

花容怔了一下,喷笑道:“他多大?你多大?还朱兄……”

以朱举人的年纪,叫他一声叔叔才是正经。

云栖梧无语,他这也是说顺嘴了。若是让花容听到朱常山称呼他云兄,只怕更要惊掉下巴!

花容笑够了,又趴回案几上,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仍旧对卫老伯的境遇唏嘘不已——“前些年大景一直在和北疆打仗,死了不少人吧?”

云栖梧点头,自古以来,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卫老伯的儿子,应该是叫卫时吧,早些年执意去从军,如今只剩下卫老伯孤孤单单一个人。卫家花圃在清平县城盛极一时,就因为他这个决定,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

花容觉得,卫时未免太自私,怎么就不想想家中双亲?

“……”

云栖梧沉默不语,将军百战死,他当初又何尝愿意打仗?

“我这么说,有些自私了。若是没有卫时他们,大景也不会有这样的太平盛世。”

花容叹了口气,大公无私,说的容易,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倘若北疆再有战事起,她愿意让云栖梧离开自己,去保家卫国么?

只怕,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那么,云栖梧呢,他又会执意要去么?就像卫时一样?

------题外话------

花容怒:后来,北疆战事再起,这家伙还是偷偷抛下她们母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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