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殿之中,慕容襄戊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宣纸。

这上面写的皆是秦陌芫这十年发生的事。

被人欺辱,被人殴打,被人瞧不起,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最后在北凉边关凤城当上了土匪,过着打家劫舍,却劫富济贫的日子。

攥着宣纸的指尖泛白,男人闭上双眸,压抑住内心的翻腾。

这十年,他和洛儿的孩子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一个养尊处优的小殿下在宫里生活了十年,这十年在外面是如何度过的?

怪不得她哭的那般伤心,怪不得她一开始对他这个父皇那么冷漠。

放下宣纸,慕容襄戊下了一道圣旨,将别国进贡的好东西统统送到五王府,凡是五王爷要求,一律要做到。

于是,这一道圣旨更是让五王爷在祁安城变成威名赫赫的人物。

次日,五王府的门打开,凡是来拜访的人全部欢迎。

五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大臣们络绎不绝的前来拜访。

王府外,马车排了一行行,这是从未有过的场面。

水榭花廊前的庭院里,木制的吊兰上,一抹身影慵懒的坐在上面轻荡着。

湖蓝色衣袍,挽着公子簪,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苹果,一口一口嘎巴脆的咬着。

在她身后站了一排侍卫,腰间别着长剑,面容森严。

她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荡着秋千,手里指挥着,“放那,嗯对,放下,轻着点,可别摔坏了,里面都是宝贝。”

几个奴仆搬着沉重的箱子摆放在一起。

远处又是一波大臣走来,身后跟着侍卫抬着箱子。

不过是半天时间,祁安城传遍了一条消息,五王爷喜爱金银珠宝,稀罕宝物,且性子大大咧咧,毫无头脑。

于是大臣们全部随着喜好过来送东西。

几个大臣命人将东西放下,并排走来恭敬的立在秦陌芫对面,弓着身子笑道,“微臣参见五王爷。”

秦陌芫“咔嚓”咬了一口果子,抬脚踩在吊兰边缘,手肘搭在膝盖上,痞气挑眉,“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双眸一瞟,扫了眼三个大箱子。

三位大臣笑眯眯的命人打开了箱子,里面皆是金银珠宝。

“哎哟,三位大臣的东西可真宝贝。”

秦陌芫笑眯眯挑眉,眉眼里绽放着几缕贪婪。

丢到手里的果核,站起身,双手慵懒叉腰走到箱子跟前。

弯身,捡起一个夜明珠打量着,双手捧着珠子,微眯着双眸看着上面泛着的亮光。

她啧啧摇头,“三位大臣可真是大手笔,本王在这里谢过三位了。”

三位大臣笑眯眯点头,其中一位走上前,凑到她跟前,“这是我们几位的一点小心意,还请五王爷在皇上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秦陌芫了然点头,笑眯眯的指着他们,而后一拍手,“没问题。”

于是,三位大臣笑眯眯的离开了。

她转身坐在吊兰秋千上,泛着笑意的眸光渐渐清冷。

一群趋炎附势的老狐狸!

想让她在皇帝面前帮他们将自己所麻烦的事解决下?

很好,她便满足他们的心意。

两辆马车缓缓驶入皇城内,守着城门的禁卫无一人敢阻拦。

因为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是当今最受宠爱的五王爷,慕容芫。

两辆马车渐渐驶入龙殿外,远远的,孟河见此,急忙迎了过来,恭敬道,“五王爷,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秦陌芫跳下马车,姿态洒脱随意,眉心淡淡一挑,“命人将后面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抬到父皇面前。”

孟河疑惑,却也照办。

“父皇,儿臣来了。”

少年人未到声先到。

龙殿内,慕容襄戊放下奏折,淡笑抬头,白日里锐利的眸光在听到那清脆的父皇时,盈满了温柔。

秦陌芫走进殿内,笑眯眯扬眉,“儿臣给父皇送礼物来了。”

慕容襄戊大笑,笑意爽朗,“哦,说说看,什么礼物?”

孟河此时已经命人将十几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秦陌芫唇角轻挑,微微抬手,两个侍卫似是领命,将箱子全部打开。

顿时,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呈现眼前。

皇帝黑眸微眯,心中了然,这些都是今日那些大臣送给她的。

她在府中的动向都有暗卫给他通报。

他淡笑,语气疑惑,“芫儿这是做什么?”

秦陌芫一撩前袍,单膝跪地,一改痞气不羁的神态,认真道,“儿臣听说父皇因为去年的大雨灾害出现很多灾民,因为国库空虚而头疼,彼时这些金银珠宝可以兑换成银子,为灾民们盖茅草屋,为他们置办良田,不仅可以解决灾民减少的情况,更能为我们南戎将士种植粮草,一举两得。”

她一笑,笑意清冷,“那些大臣往日的油水可都贪得不少,这次因为儿臣之事,让这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们都在儿臣身上下了血本,也正好帮助父皇解决了一直苦恼之事。”

孟河一震,震惊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少年。

这几日祁安城都在流传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说过。

往好的说,五王爷有勇无谋,很是贪财,而且仗势欺人。

往坏的说,五王爷是个废柴,既贪财又蠢笨。

可是谁又知道,正是坊间传言这样一个少年郎,利用此举,不仅帮助了皇帝忧愁之事,更是解救了正在受着苦难的灾民。

慕容襄戊心神俱颤,他从未想过,受苦十年,任人欺辱,做了七年的土匪,竟然有如此大志和计谋。

他知道她在做土匪时也是为黎民百姓着想,劫富济贫。

但摆在她眼前的金银珠宝足以买下半个祁安城,换作任何人都会私吞,藏着,不被人发现。

而她,却是毫无保留的拿出来,帮他解决忧愁大事,还是为黎民百姓着想。

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的少年岂会是祁安城谣传的废柴,贪财无能的孩子。

他走下台阶,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颤抖,有多感动。

上前,将秦陌芫拥进怀里,欣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芫儿,父皇真的高兴。”

皇帝松开她,笑道,“说说,你打算让父皇明日在早朝上怎么做?”

秦陌芫微微弯头,笑的天真无邪,“那些大臣让儿臣将他们的麻烦事告诉父皇,在朝为官,灾民的麻烦不就是朝廷的麻烦?所以父皇明日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儿臣依旧是那个废柴五王爷,儿臣依旧懒散惯了。”

慕容襄戊大笑,这次是舒心,开怀的大笑。

“好,朕的好儿子,好一个灾民的麻烦便是朝廷的麻烦,朕能有你这个心怀天下的儿子,也算是老天有眼。”

第二日早朝,皇上龙颜大悦,赞扬了那些大臣。

想着朝廷,想着南戎的灾民,因为有他们的捐银,灾民们都有了家园,有了良田。

一时间,所有的大臣脸色甚是难看,还得笑眯眯的附和着皇帝。

散朝之际,皇上说了一句,“五王爷心系百姓,凡是给五王爷捐出银两的,朕都记在心里。”

一句话,让那些去过五王爷府邸的大臣们都松了口气,而且心里庆幸着。

据皇上这口气,未来的储君之位,定然会是五王爷。

慕容燕肖低垂着头,神情明灭不定,温润清朗,只是低敛的眸光划过一抹寒意。

慕容燕霖脸色阴沉,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

慕容芫——

这人十年前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几个王爷脸色各异,谁都没有想到,父皇宠爱一个王爷竟然到了如斯地步。

慕容燕霖走出大殿,原本趋附他的一些大臣都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却已经开始疏远了他。

回到东宫,宫女端着食盘走了进来,都被他一脚踹飞。

“一群废物!”

他脸色青紫,气的胸腔震荡。

慕容芫,他绝不会让这个半路杀出的臭小子夺走他的一切。

一辆马车渐渐走进宰相府外,一名侍卫过去低语了几句。

宰相府外的侍卫一惊,慌忙跑进去,绕过水榭走廊,一直跑到书房外。

守在门外的阿华蹙眉训斥道,“有什么事?”

侍卫恭敬禀告,“是二王爷在府外等候五少爷一同去五王府,二王爷说昨日他有事耽搁了。”

阿华还未回话,书房门骤然从里打开,男人一身青衣,丰神俊朗。

俊逸的容颜此刻沉冷如冰,气息低沉,单手负后,拾步而出,“阿华随我来。”

男人声音低沉冰冷,身形笔直,朝着府外而去。

走到府外,侍卫挑起车帘,青锦誉走进马车,坐在慕容燕肖对面。

他微颔首,“二王爷。”

慕容燕肖轻笑,看了眼男人冰冷的容颜,“待会取了五王府,梓墨可不要乱了分寸。”

青锦誉敛眸,冷漠的回了一句,“微臣不会。”

不过是一个十年后回来的五王爷而已,只是前去拜访,他岂会乱了分寸?

慕容燕肖深邃一笑,笑意不明,“走,去五王府。”

祁安城大街上,一辆马车行驶在路中间,来往的人纷纷避让。

所有人指指点点,“这谁的马车这么大排场?”

百姓们的声音不绝于耳。

冷风吹拂,轻轻荡起车帘,前方的所有人都看到车内的景象。

一个俊俏的少年郎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黑眸轻阖,湖蓝色衣袍衬得她犹如天降下凡的少儿郎。

外面嘈杂的声音对他丝毫不影响,她似是睡着又似是未睡。

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举手投足间,矜贵优雅。

在他们马车的对面,几个男人骑着高马缓缓而来,宽大的道路上瞬间变的拥挤。

一边是身份不明,却马车豪贵的人。

一边是祁安城的威武大将军,笙帡。

两边对峙,马车这边的侍卫都心颤有些颤抖,毕竟笙大将军不是常人所能惹的。

可是马车里坐的可是当朝最受宠爱的五王爷。

对面高大的棕马之上,男人一袭红袍似火,邪魅的容颜泛着阴骛和轻蔑。

他眉眼低垂,冷冷的扫向马车,轻蔑的声音响彻在整条街道,“哪来的狗挡本将军的道?”

在他身后的几个副将亦是不屑的看着那辆马车,手里攥着长剑。

百姓们纷纷避开,躲起来看戏。

瞬间安静的祁安城街道,透着诡异的杀意和冰冷。

马车内,陡然响起一道清冷讥讽的声线,有些慵懒,“哪来的狗叫唤?吵的本王无法入睡。”

哪来的——狗?

叫唤?!

马车上的侍卫脸色一变,心尖一抖。

果然,对面的几个男人脸色蓦然一变!

笙帡冷冷一笑,邪肆的眉眼透着张扬的邪气冷佞,“本将军当是谁,原来不过是个十年后又冒出来的废柴五王爷而已,听说你之前是个土匪,专门做些打家劫舍的事?”

百姓们皆是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马车,谁都没想到原来马车上坐的竟然是五王爷。

不过她即便是土匪,也与他们无关。

他们只知道因为五王爷的出现,今年一年的粮税不再征缴。

马车内,轻飘飘的溢出一抹嗤笑,“本王即便是土匪,也是个君子,不像笙大将军,见个母的都想扑,简直丢了我们男人的脸。”

马车外的侍卫们脸色骤变,身躯微颤。

这五王爷,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笙帡黑眸危险的眯起,红袍似火,将周身的怒意衬的更胜。

他还未发火,身侧的副将先火了,大怒道,“一个毫无是处的废物王爷侮辱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就算你是皇上最宠爱的王爷,今日我也要替大将军好好教训你!”

言罢,他抽出腰间长剑,飞身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其他人并未阻拦,冷笑的看着这一幕。

看着这个五王爷被他们教训的屁滚尿流。

笙帡始终坐在马车上,单手牵着缰绳,俊容阴寒,黑眸阴骛。

副将冲到马车前,那些侍卫想要阻拦,却被副将打飞,全部狼狈的摔在地上。

整个马车周围,空儿一人。

副将冷笑,“我看今日还有谁护得了你!”

车帘被内力挑起,泛着森冷寒意的利箭刺进马车内。

少年眉眼轻抬,一双眸里,气息凉薄冰冷,夹杂着嗤然的冷笑。

迎着副将得意的神情,她淡淡勾唇,轻飘飘的吐了一句,“一群蠢货。”

副将被骂的脸色一青,长剑毫不留情的刺进少年体内!

但——

就在所有人以为五王爷会受伤时,只见半截身子已经进入马车的副将被一股力道踹得飞了出去。

重重的,狼狈至极的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直接摔的他好一阵懵圈,不敢相信一个废物王爷竟然,武功这么高!

而且,这武功套路完全和他们不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周围百姓们憋笑的声音让副将彻底丢了脸,脸色爆红。

笙帡始终坐在马车上,黑眸危险的眯起,眉心微跳,似有怒意在眉尖凶腾。

马车内,少年的声音清冷如斯,却泛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原来祁安城大将军的手下,也不过如此,连本王这个废柴都打不过,简直丢人至极。”

副将气的跳起来,还想举着剑冲过去,被笙帡沉喝一声,“滚下去!”

副将脸色青白,狠狠的瞪了眼马车,转身上了马,一张脸又羞又气又恼。

笙帡骑着马,渐渐的靠近马车,阴骛邪肆的黑眸仿佛要穿透车帘逼向里面的少年。

红衣似火,被冷风吹拂,周围的寒意渐渐轻散,裹着一丝摄人的杀意。

他薄唇轻启,吐了两个字,“让开!”

被打趴的几个侍卫慌忙上了马车,想要驾着马车掉头。

“本王没有发话,谁敢擅作主张?”

少年声音微凉,很平缓,很冷淡,却让所有人不敢妄动。

但对面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就连皇上都对大将军府礼让三分,他们五王府,只怕是惹不起。

“那就是不让了?”邪肆冷佞的声线裹着寒冰的杀意。

车内少年轻笑,笑意轻蔑,“本王为何让?让的不该是叫唤的狗吗?”

“当真是受点皇上的宠爱就嚣张的无法无天!”

笙帡沉怒一声,掌心凝聚了浓厚的内力,骤然打向马车!

霎那间,马车四分五裂,几个侍卫全部被震飞的倒在地上。

所有人目光所及,一道湖蓝色身影翩诀而下,淡定的落在马车后面。

面容俊秀,肌肤白皙如玉,负手而立,明眸皓齿,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笙帡是第一次见这个废材五王爷,见她这模样,嘲讽冷笑,“生得一副娘们的面相!”

秦陌芫淡淡挑眉,唇角一勾,“那也比笙大将军的禽兽本质好太多。”

她可是听闻一些,这个笙帡若是看到相貌貌美的女子,定然会抢回去。

做了多少欺负良家妇女的事,只怕祁安城的百姓都比他自己清楚。

“伶牙俐齿!今日本将就帮皇上好好教训下你这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王爷!”

言罢,笙帡飞身而起,掌心蕴含着浓郁的掌风。

秦陌芫淡定如斯,伸出双手拍了拍,上方骤然落下三个暗卫,手里握着长剑,浑身的气息寒烈如冰。

她笑眯眯歪头,“本王不想与禽兽动手,怕脏了自己的手,就让我的侍卫和你打吧。”

“狂妄!”笙帡脸色阴骛,被三个暗卫纠缠,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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