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绍陵走在前头,俯身又劝“老伯先别急,你看这卖庄稼也不是一两日就凑得到钱,外边就要开学了。这钱我也不是要白白送给陈醉,不然你看这样吧,这钱是我借给陈醉的,将来陈醉有出息了可是要连本带利地还给我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借据,大概他也知道陈老伯人穷志不短的骨气,早就留了后手。
陈老伯想了想,又问“陈醉,你觉得呢”
“爹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努力赚钱,不但会把钱还给绍陵,还要接你到城里过好日子。”这番说辞是他们昨晚商量对策的时候早已排练一遍,陈醉现在看着老父对他的期望,再说出这番话来决不是如排练一般的有口无心,爱国之心或许尚不明显,但要让老父过上好日子的决心从这一刻开始。
陈醉走到桌前拿起毛笔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借据交到段绍陵手中。
段绍陵赶紧将收据收在怀中,”陈醉,你这几天准备一下,等我这边安排好了我们一起出发。”
陈醉送段绍陵出了门,从陈醉家走出几里,伸手进怀里掏出借据,走到田野处,将它揉成一团,往后一甩,慢慢浸透到田野的泥泞之中,永埋土里。
要读军校,还要有本地学校的文凭。要拿到文凭,就必须要考试并取得一声,这份证明根本连考都不必去考。
但段绍陵是抱着决心去读军校,更何况以他们的成绩水平根本不需要弄虚作假,大可堂堂正正地拿到文凭证明。
考了两天,又等了两天,再距离军校开学还有六天的时候他们都拿到了学校予以证明的优等文凭。
陈老爹那边当真以为陈醉是去城里上普通大学,不想一味地花段绍陵的钱,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把手上现有的收成卖了,换些自己的钱让陈醉带在身上。陈醉忽然觉得这么骗父亲心中有些愧疚,不管上大学,还是军校,他已打定主意将来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陈醉母亲早逝,父子相依为命十年,临走之别更是说不出的伤感。好在段绍陵那边已经嘱咐父亲暂时对外要声称自己和陈醉是去城里上大学,先不让陈老伯这么快知道真相,能瞒多久算多久。还特别交代父亲要在生活上对陈老伯多加关心,春风秋收之际要派人帮忙,确保他们家庄稼的收成。
又过了一天,两人各自告别自己的亲人,踏上军校之路
草丛里不时地泛出莹莹黄绿之光,是萤火虫。他们在乡下的时候,时常喜欢拿着一个瓶子装萤火虫。也绝不伤害它们的性命,观赏不到一个小时又打开瓶口,放了它们。
往四周望了一圈,找到一个空瓶,两人开始一只只抓进瓶里。
一只,两只,三只
身手灵巧的他们很快就抓到了一百只,放在面前,瓶中绽放的萤光为黑夜点亮一盏明灯,照着前方,这时候,看到了两个人影正朝着他们而来,是两道倩影。
“哇,丞婧,你看,好漂亮的萤火虫,像一颗颗星星一样。”冷初羡最先发出了惊叹。
“初羡,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也是我的同学,陈醉,段绍陵。”
他们同时对冷初羡微微一笑。
在食堂的时候他们互相没有打过照面,是以陈醉和段绍陵知道她是李丞婧的室友,而冷初羡并不认识他们。
李丞婧说道“你们大晚上真是好兴致啊,我们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怎么会”他们伸手表示对她们的欢迎。
两人坐了下来。
四人围成一圈,萤火虫照着他们的脸上熠熠生光。这么近得距离陈醉清楚地看着两个女生在没有粉妆的修饰下五官精致而娇俏容颜。怕慌了心神,转而笑道“我和绍陵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从小没什么好玩的,就喜欢在山水田野里捕捉各种蛇虫鼠蚁。”
李丞婧点点头,“原来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怪不得看着感情那么深厚。”
“你们也是睡不着么”
“是我在宿舍里闷得慌,就拉着初羡陪我出来走走,这么巧就看到你们也在这。”
洗完热水澡后,李丞婧觉得疲惫尽去,全身舒畅,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发现冷初羡就是个宅女加书虫,只要在宿舍,她的手里都是拿着一本书孜孜不倦地看下去,这方面李丞婧就比不上她。
见外面皓月澜澜,星空璀璨,窗外又不时地吹来徐徐凉风,便邀请冷初羡陪自己去外面走走。冷初羡本想看书到困顿时自然睡着,李丞婧又诚心想邀,便放下书本陪她出来。
李丞婧突然又正色道“初羡你知道么刚才如果远远看到的不是他们,我就不会带你过来,而是绕道往他出,随便走走逛逛。”
冷初羡一直注意力都在看着瓶子里的萤火虫似群蝶飞舞,陡然听到李丞婧如此高调地称赞这两位男同学,目光立时转移到李丞婧的脸上,轻笑道“哦,这才不过两天,几十个同学里面,你对这两位新同学就有这么好的印象,看来你这两位同学的身上一定有过人之处。”
李丞婧不避讳地说道“那是当然了,陈醉可是我们能力最优秀的同学,不仅能力最佳,而且对同学们仗义相助,有情有义。绍陵为人稳重,想事周全周到,是可以令人相信和可靠之人。”
陈醉笑着谦逊“你别听丞婧瞎说,我们可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段绍陵亦道“我们反倒觉得丞婧你巾帼不让须眉,这才是正在的过人之处。”
冷初羡笑了笑,“丞婧,你拉我出来是要听你们互相夸奖的么我知道你们都很优秀,将来都会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今晚我们难得坐在一起,这么好的月色,这么美得萤火虫,能不能先聊些有趣的事情”
李丞婧想想也是,又道“有趣的事我也想起了一件,陈醉,你昨日说过你之所以以醉字为名,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是从酒缸里蹦出来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蹦出来的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啊酒缸里蹦出来的”冷初羡的反应同样吃惊。
“是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从酒缸里蹦出来的人,你说这算不算有趣”
“你们真的想听”
李丞婧道“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看他的神情吊足了旁人的胃口,又一点都不像。
陈醉见她们都很有兴趣,不再卖关子,娓娓道来“我方才说了我是从乡下来的穷小子,在十几年前,家里的房子比现在更加破落,挡不了风,遮不住雨。
就在我出生的那一日,我爹找来了稳婆来替我娘接生。当时外面狂风大作,过了一会儿,直接吹破了木窗上的糊纸。我娘躺在床上开始腹痛难忍,生产之时如何能够再经受风寒,就算把我生下来,也势必落下病根不可。
那种情况之下再要带我娘去医馆去找大夫也来不及,我爹情急之下看到旁边的大酒缸,我爹喜欢喝酒,又不想花钱买酒,只能自己酿的一缸米酒。那时也顾不得许多,二话不说,找了两个空桶将里面的酒倒了出来。缸大桶小,两桶下去,还有一些酒没倒完,我爹又想找几个盆来装,只听得我娘叫痛之声更加撕裂,就连稳婆也在催他,一咬牙,酒缸往外一翻,剩下的米酒顺着门口流了出去。
然后拉下被褥铺在缸底及内圈之中,我爹和稳婆再一起将我娘抱入酒缸之中,幸好我娘个子不高,身子也偏清瘦。他们再以床单围住我娘的四周抵挡冷风的侵袭,又一番折腾之后,我爹听到从酒缸里传出孩子的哭泣之声。
将我和我娘抱到床上之后,我爹又将窗户纸重新糊了几层。整个屋子都是酒的气味,我娘跟着我爹早就习惯这种味道,可是我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哪里受得住,哭了一会儿,就被酒气熏得睡着。
我一睡着,我娘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接下来他们就在想要帮我取什么名字。
我爹自己好酒,又见我刚出生就和酒结缘,想也不想就说要给我取名叫陈酒。我娘读的书多一点,胸中的墨水自然也多。觉得这个名字太过俗气又难听,当场否决了我爹的意见。
我娘看了看怀中的我被酒气熏得睡着,稚嫩的脸上多了一层憨醉之态,定然沉醉在梦境之中。与酒字相比之下醉字更有意境,又恰巧我姓陈,陈醉与沉醉同音,是以替我取名为陈醉。只要我娘说好,我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冷初羡听完笑出了声,“你的出生果然有趣的很,名字也很有趣。”
“那这么说你应该很爱喝酒咯”李丞婧好奇地问他。
陈醉还没开口,段绍陵抢着说道“他十岁开始喝酒,现在他们家的酒已经有一半是进了他的肚子里。”
陈醉自我解释“我总不能辜负我娘特意为我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