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莹中注视着她薄瘦纤细的身影在房内来回踱步,似有所悟般,不由目光变深。

过了顷刻,他刚想开口,门外却匆匆有个小厮跑了过来——

“廖先生,大理寺的寺卿大人请赵差爷过去!”小厮回禀。

正在沉思的赵重幻闻言疾步过来:“寺卿大人可说何事?”

小厮道:“听说是翁先生带着他家的大娘子来找大理寺说要认罪!”

赵重幻一愣,不由转头看向廖莹中,而地上跪着的春梨跟张三斤也吃惊地面面相视,眼神一时有些发颤。

“看来,翁大娘子已经寻到对策了!”廖莹中意味深长地看着赵重幻道。

赵重幻却远山眉蹙了蹙,思索了下道:“春梨,张三斤,你二人随我一起来!”

春梨和张三斤闻言小心瞅了瞅廖莹中,后者瞥了他二人一眼,示意他们起来跟上。

院中,一直悄然无声的谢长怀已经走近,出来的赵重幻与他目光交错,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嫣粉的唇角,继而恭谨道:“还烦请将军再随我回问清轩!”

谢长怀颔首,大步跟着赵重幻出了院门。

而廖莹中让侍卫押上春梨跟张三斤二人也紧紧跟上。

问清轩中,大理寺的诸人已经将证据遗骸都收拾停当,正准备离开平章府回大理寺去。

但是,此刻,却见翁应龙并一个打扮端庄的青年妇人站在院子中,而刘管家也立在一侧,冷眼旁观。

李寺丞在院中走来走去,神色焦急。

何寺卿办完公事刚赶回到平章府善后,此刻正负手站在问清轩的廊下,一脸严肃。

忽然,远远就听院外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寺丞神色登时一喜,刚想迎上去,转念又想起自己在平章府,好歹还得顾着点大理寺的颜面,于是赶紧又刹住脚。

不过随之入眼的一行人教李寺丞一时拧了眉头,他朝赵重幻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一颔首。

而翁氏夫妇二人却看到春梨跟张三斤被侍卫押解着而来,而廖莹中也眉眼淡淡地随行在侧,神色登时不由骤然一变,但转瞬便又镇定如常。

他们的神色还是落在赵重幻的眼底,她不动声色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谢长怀走在她一侧,自然也注意到翁应龙二人的神情变幻,他微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慢条斯理退到凉亭中继续自己未完的棋局。

“大人,小人带了两个要紧的人证回来,正巧有事想要问一问翁家大娘子!”赵重幻走到何寺卿跟前恭谨行礼道。

何寺卿颔首,“那赶紧的吧,太阳也要下山了,吾等也不好一直逗留在平章府!”他打着官腔道。

赵重幻点头,李寺丞也疾步来到她身边。

她走到翁大娘子跟前,顺势打量了对方一番。

翁大娘子约莫三十出头,面貌秀雅,体态婀娜,髻挽山云,一身清雅素淡的罗裙短褂,看起来倒也颇有些姿色。

不过,她的嘴唇偏薄,颧骨微高,从面相上来说,这样的人偏于寡淡而凉薄,与她的善名在外却是相左。

见赵重幻到了自己跟前,翁大娘子虽不明白眼前这个丑怪少年的身份,但还是有礼地福了福。

“廖先生,还请让侍卫将春梨跟张三斤带过来!”赵重幻回头恭谨道。

廖莹中立刻扬扬面让侍卫将二人押过去。

翁应龙见向来孤冷清傲的廖莹中居然跟赵重幻似有往来,不由目色一冷,眼中满是盘算。

“春梨,这位可就是你所言让你换画烛的翁大娘子?”赵重幻看着春梨问道。

春梨跟张三斤都紧张地盯着翁大娘子,眼神瑟缩,不知所措。

可不待她开口,只见翁大娘子“啪”往地上一跪,嘤嘤哭泣起来。

“妾身有罪!不该为了想要讨好九姨奶,让春梨姑娘去换画烛!哪里知道被歹人利用了!”

说着她便用力“砰砰”撞着地面,悔恨交加地磕起响头来。

登时众人都被她这先声夺人的举动给惹得一怔,何寺卿眼神犀利地捻起胡须,而廖莹中跟刘管家则彼此遥遥相视了一眼。

李寺丞瞪大眼睛,不由愣愣地转头看着赵重幻。

凉亭中捏着棋子的谢长怀也顿了手,视线默默落在痛的姑娘身上——

看来翁家打算以退为进,企图撇清干系了!

而赵重幻却神色如常,继而缓缓蹲了下去,盯着卖力磕头的翁大娘子,一声不吭。

翁应龙也袖手冷眼看着自己的娘子举动,一脸阴沉。

少顷。

明明眼前头就杵着一双脚,但是却没人开口说一个字,翁大娘子忍不住揉着自己的额,泪眼婆娑地企图微微抬头探个究竟,却一抬眼就见一张丑怪的少年脸正凑在她跟前,她不由“哎呦”一声唬得差点儿跌倒。

“大娘子不好意思,在下也不便扶你!”赵重幻霍地起身。

翁大娘子有些尴尬地敛敛罗裙,刚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忽然直觉膝盖一麻,无法控制地又跪了回去。

她猛然吃惊地望向面前的少年,眼中几分暗邃狠辣的光一闪而过。

“大娘子还是继续跪着吧!”

赵重幻沉声道,“既然大娘子都承认确实让人调换过九姨娘范慧娘的画烛,那么在下有些话就直接问了——”

她指着春梨道,“你买通九姨娘院内的春梨,到底是何居心?”

“妾身,妾身绝无害人之心!”

翁大娘子面露惊慌失措之色道,“妾身是听说九姨奶常年刺绣,最近一两年手腕肩颈常发作痛痹之症,一直不见好转!”

“而妾身与华藏寺的了凡大师熟悉,他医术高明,于是便恳求大师配了一些丸药,藏在了画烛之中!”

“既是如此好心,作何却要遮遮掩掩,不可告人?”李寺丞瞪着她。

“大人明察,妾身的夫君不过只是平章府的一位客卿!”

翁大娘子楚楚无助道,“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但是教子相夫的道理还略懂一二,所以才想着跟府上的夫人娘子跟前讨个好,万一日后有求,夫人娘子们也能买个人情给我们翁家!”

李寺丞冷哼:“人情?你让替换的画烛中都藏着迷药,这是为了讨好?你这是要害人!”

“不不!妾身不敢啊!”

翁大娘子开始哭哭啼啼喊冤,“画烛妾身是托付给张三斤跟春梨的,替换途中其中若是另有其人做了手脚,妾身便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她抽抽嗒嗒又开始磕头,“妾身冤枉啊,还请大人明察!”

赵重幻见她哭得逼真,刚想开口再问,翁大娘子神色忽然一变,猝不及防间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就扑到春梨跟前。

众人就见她一把掐住春梨的脖子,神色狰狞地吼道,“就是你换了我的画烛,肯定也是你毒杀了九姨奶,是你想要陷害于我!你个腌臢东西,下贱胚子,就因为我不同意你嫁给我儿做妾,你就想要诬陷于我!”

春梨挣扎不开,被她掐得满脸通红,气息几断,两眼满是惊恐万分的神色。

“快拉开她们!”李寺丞着急地大叫。

这时才醒过神来的侍卫赶紧上来拉开翁大娘子。

赵重幻却没动,盯着翁大娘子跟春梨二人,眉头微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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