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进了李苒头一个庄子。
这是李苒的庄子中,占地最广的一个。
李苒没让苗忠提早过来,离那块标志着所属的界石一射之地,苗忠从后面赶上来。
李苒下了马,和苗忠一起,岔进往庄子过去的能过大车的宽路,边走边看。
周娥背着手,跟在李苒后面,左看右看。
王翠等人找地方安营,桑嬷嬷找了个小孩子问了,径直去找庄头沈大,要些菜肉柴,顺便嘱咐他不要声张,只当是不相干的路人。
“这庄子是咱们府上所有庄子里,打理得最好的一座。
这里一共两万四千五百七十亩地,我问过沈庄头,说是从他接手时,这庄子就是两万多亩地,几经易手,没多过一亩,也没少过。
这庄子里的佃户也极安稳,到这庄子里年头最短的一家,也五十二三年了。
这座庄子里,沈庄头一呼百应。”
苗忠看了眼李苒。
“我懂你的意思,你接着说。”李苒点头。
乱世之中,这样的庄子,这样的庄头,是一股不算小的力量。
“这座庄子是御赐。归到王爷名下十三年了,之前三十年里,六易其主。
老太爷吩咐我打听过这庄子的过往,从前那三十年,这一带换了四回主,战乱不断,从外面实在不好打听。
庄子里的佃户,只知道沈庄头,别的,一问三不知,是真不知道。
庄子里的帐,老奴今年头一回看到,帐做得很清爽,历年收成也都对得上。
只是,照这庄子……王妃看,这一块地,十亩左右,您看田头堆的那堆麦,还有,您看这麦穗。”
苗忠弯腰拾起个掉落在田里的麦穗,用手一揉,托在手里给李苒看。
“饱满得很。这块地的亩产不低。
这庄子两万多亩地,这一块算中等,照这么算,这庄子的收成,该比沈庄头报上来的帐,要多来两三成才对。”
“嗯,看看再说。”
李苒站住,看着前面十几步外,一片忙碌的打麦场。
王翠她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块合适的宿营地。
一面临河,另一面挨着一大片打麦场,离庄子也不远。
王翠她们忙着安营布防围步障时,沈庄头跟着桑嬷嬷,连走带跑赶过来。
离了七八步,沈庄头看清楚李苒,一个怔神,曲膝下跪。
“不必!”李苒急忙示意周娥。
周娥离沈庄头很近,一步踏前,伸手拎起沈庄头:“你这一跪,惊动了人怎么办?”78中文首发
“是是是!”沈庄头连声应是,连连躬身。
“我们路过这里,正好过来看看。
正是农忙的时候,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们,需要什么,我打发人去找你要。”
李苒尽可能的和气。
这位沈庄头,上回见她也是这样,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
“是是是!”
沈庄头还是不停的躬身。
“看看夏收,都知道该干什么,小人年纪大了,帮不上忙,是个闲人,小人听王妃差遣。”沈庄头陪着一脸笑。
“让沈庄头带你看看。”李苒沉默片刻,示意苗忠。
苗忠答应了,示意沈庄头,两人一起退出两三步,转身往前,走出十来步,拐进了旁边收了一半的田里。
“这庄子不错!”周娥退后几步,和李苒并肩,胳膊挥了一圈,愉快的发表了一句见解。
“你很小就到京城了?之前也是在这样的庄子里?”李苒和周娥,一边信步走向打麦场,一边笑问道。
“嗯,可不象这庄子这么好。
我记得的不多,就记得到处都是一片枯黄,满地蚂蚱,蹦到你脸上你也逮不住。
这事儿吧,我纳闷了好些年,蚂蚱那东西,你说它都蹦到你脸上了,怎么能逮不住呢?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做梦,不然不可能啊你说是不是?
后来,碰到过几回,总算明白了。唉!”
周娥一声长叹。
“你知道为什么逮不住?因为你快饿死了,两眼发花,看东西都是跳来跳去,半丝力气没有,手都抬不起。
那蚂蚱别说跳你脸上,就是跳进你嘴里,你都不一定咬得住。”
“蚂蚱烤一烤,很好吃。”
李苒沉默片刻,笑着岔开话题。
“咦?你吃过?”
周娥惊讶的两根眉毛抬的老高。
“听说过。”李苒斜了周娥一眼。
“蚂蚱到处都是,你等等!老马!”周娥一声吼。
正拎着张渔网,准备往河里撒几网的老门房老马响亮的哎了一声,将网扔到河边,一溜小跑奔过来。
“去,找点肥蚂蚱,那边还有椿树,能吃的都找点儿,王妃想尝尝鲜。”
周娥愉快的吩咐道。
“啊?”老马象看怪物一般瞪着李苒。
“快去!”周娥一巴掌拍的老马往前一个趔趄。
“是是是!”老马连声答应,顺势往前,扑进田里捉蚂蚱去了。
李苒瞪着一幅等着看好戏模样的周娥,和扑进田地,捉蚂蚱捉的吹起了口哨的老马,哼了一声,背着手接着往前逛。
蚂蚱什么的,她又不是没吃过,当年,她可没少吃,她非常擅长捉蚂蚱烤蚂蚱,以及吃蚂蚱,再怎么也是一口肉啊。
营地里,李苒那顶豪华版帐蓬,和其它几十顶至少是舒适型帐蓬一个个搭起来,四下步障围了起来,营地中间,锅灶火光明亮,茶桌支起,厨娘们一片忙碌。
天黑透时,营地内外点起火把,烤羊肉炖鸡汤的香味弥散出来,飘荡在暂时安静下来的田野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