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猜想、证明，是科学建立逻辑链的基础。

初来乍到，只有魔灵们似是而非而且残缺不全的记忆，连找点新鲜人说话都没有，只能从最根本的做起。

这个世界没有光。

好在经过屡次升级已臻法则的狭缝本来也不需要有光。

可以链接识海，将狭缝滤过的内容直接传达。

然而……

没有，什么都没有。

狭缝挥舞摆动，就仿佛洒渔网进水里，通常总会捞出点东西来的。

然而在这片恍如失重的世界，苏星眸左摇右摆，上下翻腾打捞，好一会儿仍然一无所获。

既然没有，那就换渔网，换更大的或者更小的网眼。

狭缝不是渔网，可以随意志变化大小，就更方便了。

当下从纳米级往上，十纳、百纳、微米、丝米……

一无所获。

又从纳米级往下，埃米、皮米、飞米……

仍旧一无所获。

包括那些明显肉眼可见的雾气，同样被狭缝探入其中搅来搅去，都要搅成浆糊了，然而反馈结果依旧是……

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

翻来覆去折腾的苏星眸纳闷出声，原子分子病毒细菌什么的没有，那么明显的黑雾，竟然也没有？

不甘心的左捞右捞，把狭缝扩张的都有脑袋大了……

可明明形状那么明显了，一捞过去，狭缝之内，仍旧一无所有！

“什么情况吗！简直就跟猴子捞月亮一样！”

叶寒一边运转大脑意识，冻结伤口，调理神经，修补身体，一边异样的看着苏星眸。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事情这么麻烦还不许抱怨两句了？”1号小号瞪眼。

“看什么看？还看！还看！再看，我，我，我……我不干了我！”2号小号掀桌。

“唉，自从本命暴露，我的运气好像就跑光了……干啥啥不成，还连累的你跟着我受罪。”3号小号哀怨。

“还看……你啥意思？难道想在这儿来一发，靠双休调理调理？”4号小号如是说。

叶寒一声长叹。

废话这么多，没有一句落到点子上。正确答案都说出来了，却又完美滑过去了。

“滑过去了？”苏星眸纳闷，调出心魔计算机小程序，一句句翻聊天记录。

双休？好像不是。

运气？应该……也不是吧。

不干？抱怨？这就更不搭边了。

猴子捞月亮？直到这一句，苏星眸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感觉。

这世界的雾气朦朦胧胧，她拿狭缝挥舞扫描的时候，真就好像猴子捞月亮一样，看的真真的，狭缝一划过去，什么都不见了……

一次两次是运气，十次八次的，显然就是设定了。

十多年寒窗苦读毕竟不是白给的，她很快想到了一种沾边的——宇宙全息投影理论。

这个世界，从雾气，到散落四方的灵体，到她和叶寒，都不是真的，只是不同类型的投影。

所以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一旦要拿狭缝丈量，就仿佛竹篮打不起水，空手抓不住光，什么都套不到。

有点那意思。

但也仅仅是有点罢了。

宇宙全息投影理论并不是内样的，说的其实是视界的问题。

说起视界，肯定要说黑洞视界。

假如一个人掉进了黑洞，根据目前的信息守恒理论，它会在黑洞表面留下永久的二维投影，但同时，它也会安然无恙的穿过视界继续落入黑洞……

矛盾吗？

并不矛盾，黑洞内部是三维的人，黑洞表面是二维方式编码的人的全部信息。

而黑洞视界上，则是充满了能量的高维弦，所以在穿透视界的一刹那，人其实就被焚成灰烬了，携带的所有信息都被量子化纠缠态了。

从那之后，留在视界表面的杂乱的二维信息才是本体，继续坠入黑洞的，只是二维信息在黑洞中的投影罢了……

所以人可以同时存在于黑洞的表面以及内部。

嗯，至此只是铺垫。

宇宙全息投影理论说的则是，我们的可观察宇宙其实跟黑洞一样，都是存在一个视界的。

所不同的是，黑洞视界是一个光都无法逃逸的球面，而宇宙的视界，则是一个外面的光无法到达里面的球面。

就仿佛……一个翻转过来的宇宙。

所以我们的世界，究竟是真正存在的呢？

还是根本是由宇宙视界表面的信息，所投射出来的全息投影呢？

“这……就算真的是投影，也根本分辨不出来吧？”苏星眸表示懵逼。

方法还是有的，如果真是投影，宇宙视界的最小存储单位为一普朗克长度。

而根据全息原理，宇宙外表面所包含的信息数量必须与宇宙内部所容纳的信息相等。

球体体积肯定远远大于它的外表面，所以如果想要二者信息一致，球体内部物质的解析度肯定要远远粗糙于普朗克长度。

所以才有了那句话，一个全息的宇宙是一个模糊的宇宙。

所以检测宇宙是否全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测量内部时空的最小单位的解析度，如果精细如普朗克尺度，那应该就不是投影了，如果不是，则可能性很大。

事实上之所以有全息宇宙理论提出，就是因为某些尖端实验室，检测到了接近这个层次的异乎寻常的噪声，也就意味着真实世界的解析度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细……

当然，也因为那是在人类能力范围极限处的操作，各种各样的震动、噪声甚至地球自转公转星辰引力的变化，都可能引发误差。

所以目前为止始终达不到足够的置信度，只是小范围传播。

否则结论早就想上nature上nature，想上science上science，不上cell也是因为专业不对口……说不定诺贝尔奖都能有几块了。

“所以，你借着天劫穿过我的本命桥，其实是把我们射在了宇宙的边缘视界上……”

苏星眸竭力理解着叶寒的话。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死了？变成了宇宙墙上的一坨二维码？”

不愧寒窗苦读那么些年，苏星眸真的不再草包了，完全跟上了思路。

“肯定不是二维码。我已经试过了。你看。”叶寒认真的摇头，随手将长尺狭缝折成了莫比乌斯环的样子。

二维世界折不出莫比乌斯环，就仿佛三维世界搞不出克莱因瓶。

但这世界也只有三维，因为叶寒立刻尝试了克莱因瓶。自从上三境之后，维度并不是问题。

但在这个世界，他折不出来。

这就是一个三维世界，简单纯粹的三维世界。

这倒也符合全息宇宙论，根据全息宇宙论的推演，时空虽然是多维的，无穷无尽的，稀奇古怪的，但是其外在的表现形式，依旧是三维的，并不会太奇怪。

但是这么一来，正世界那边千层饼式的，能够容纳克莱因瓶的多重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呢？

听了叶寒的回答，苏星眸却并不满意，立刻又道：

“就算不是二维码，我们也有可能只是黑洞里的投影，本体还贴在视界墙上……”

这个……的确有那个可能。

如果成了二维码，世界将无比精细，是不应该什么都捞不到的，只有三维投影才会如此。

十年寒窗苦读，苏星眸可没那么容易唬弄了。

但三维投影又解释不了这地方怎么这么黑……

宇宙的边缘视界，时空膨胀超过光速，才导致了光线射不进的视界，才可能像这样完全没有光源，因为在传进眼睛的过程中，光就被时空膨胀撕裂了。

而三维投影不在视界上，那就应该不是全黑的，会有光才对。

叶寒随便消耗能量点了个火。

光亮乍起，黯淡微弱。

虽然如此，清晰可以看到，光还是在的。

就仿佛烛光，火亮一点，就可以照的远一些；暗一点，照的就近一些……

只是超过一个限度，就完全消失不见。

明显不符合三维的平方反比定律，但也不像被撕裂消失的，更像是被抑制或吸收了。

此间情况，当真莫名古怪。

就好像处处存在矛盾，与既有的理论难以匹配……

“啊！我好想看到了点什么!”忽然挥舞狭缝的苏星眸惊呼。

不需要她说，狭缝直接链接神念，叶寒也看到了。

光明闪过的刹那，宽敞的狭缝中忽然闪过了斑驳稀疏的亮光。

那并不是光子。狭缝可以捕捉光子，但靠目前的解析度肯定不行。

依稀是光激发了此间物质，才显现出来。

而没有光之前，哪怕狭缝探测物质靠法则，本身并不需要光的介入，在这个世界，似乎并不足够……

可能性之一是，这种情况也是法则造成，与狭缝法则冲突了。

也就叶寒苏星眸打断把光调亮一点，通过狭缝看的更清楚一点的时候，忽然虚空中传来异乎寻常的波动——

“那只大魔就在那边，就在那边！还在莫名奇妙的说话……”

“啊啊啊，有光，有光，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难道灵涡还没散？”

刚刚跑的一干二净的诸天魔灵，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回转了，成群结队，蜂拥而至，气势汹汹。

虽然四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它们的心音根本藏不住啊。

甚至连心里头的盘算都明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