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医生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了一张小凳子,往晋文朗面前一砸:“来,小伙子坐这个。”晋文朗被他一喊,吓了一跳,本来就靠侍卿卿很近,差点撞上去。

他尴尬地退回去坐到小板凳上,一时间乖巧地像个小孩子。侍卿卿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顺完,那边田敏芳突然又抽搐起来,明明已经在吊水,可她又起了高烧。

医生连忙掐住她的人中,手忙脚乱地让侍卿卿去把他药箱里的退烧药翻出来。

夜色冷寂地透进这一方小天地,紧张肃杀之气弥散在空气里。

——

“某些地方炮火连天,尸横遍野;某些地方载歌载舞,酒緑灯红。这就是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宁之一疲惫的大脑里闪过这样一句话。她看着眼前几个小孩,又想了想正在山下卫生所里情况不明的田敏芳,觉得这世界,真他娘的残酷。

文学的艺术往往极具夸张性,眼前也早已不是尸横遍野炮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可生命在此间,一如既往的不值钱。

另外两个小孩现在窝在萧选床上睡了,其实他们并不是害怕,只是不习惯李春良的突然离开。这几个孩子每天都跟李春良一起睡在旁边类似大通铺的一个小平房里,骤然少了主心骨,有些无所适从。至于对田敏芳的担忧,除了到现在还没睡的田新,其余人基本是人来疯一样凑个热闹。

萧选和宁之一一样累到极致,他尽可能温柔地劝着田新,让他睡一会儿,明天天一亮还得上课。可这小孩执拗得很,萧选劝了几次无果,他还没嫌烦,田新却来了脾气,蹭蹭的就跑到门外的“厨房”等。

宁之一先前落水受冻的后遗症已经上来了,头又涨又疼,萧选看出她体力不支,沉声道:“你先回去睡吧,田新我来处理。明天还要正常上课,侍卿卿晋文朗都不在,咱们得顶一整天的课。”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宁之一头疼腿疼,实在没有力气再客气,于是她朝萧选投了个感激不尽的眼神,期期艾艾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林文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宁之一躺到床上,虽然疲惫至极,却又谜一样久久不能入睡。不仅是感冒使机体罢工,更是这烦心事压着难以入眠。明明是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半天假期,结果砸成了这样。明天又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田敏芳无虞的消息,还要连续上很多天课,吃土豆片和包菜,喝带糠的粥,看着这些孩子衣不暖食不饱。

这样永远望不到尽头的苦日子,李春良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呢?

她浑身煎熬得几乎要昏过去,精神却跳跃着扯动她脆弱的头皮般不肯放她得生。

一夜辗转,即止天将明,她才真正睡过去。

清晨的雾气腾腾得把这山里笼得像一处人间仙境,可身处其中的人才知晓,仙境谈不上,炼狱还差不多。萧选已经煮好了一大铁锅的粥,宁之一起床看到他忙碌的忙碌的身影,简直怀疑他一夜没睡。

他手上的白布条还没有拆,那么深得伤口只是草草用白布包了,到现在都没处理。宁之一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难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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