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一招,又有何用!”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似乎对苏迈的垂死挣扎颇为失望。
苏迈对此自无语可说,技不如人,挨打也是正常。
身形一闪,复又一分为二,一人提剑,一人握拳。
“你这种分身之术,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何苦贻笑大方!”
男子伸手朝那抱拳的苏迈一点,本想着这一指之下,幻影必会消失无踪,不料,那个分出来的苏迈竟朝其笑了笑,身形一闪,复又出现。
黑衣男子双眉微皱,颇有些意外。
世间分身幻术,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但究其根本,亦不过障眼法而已。
如今这神州界上,要说幻影,当以金刚盟阴九为翘楚。
“幻影分身,灵狐九变”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闻之如雷贯耳,三年前阴九亦出现于浮屠岛上金刚盟设局围攻正道一役上,只不过最终阴差阳错,被苏迈和陆云奚毁了水月镜天,那浮屠岛亦消失于茫茫星罗海中,那幻影分身,终未再现。
再有远在北域大孤城钟离家,有位极少露面的传奇人物钟离恕,传闻亦精通分身之术,不过数十年来深居简出,能够得见者,亦是极少数。
这黑衣男子在江湖上虽名声不显,但能够与墨光散人相交百年,自非寻常,故而一眼便看出苏迈这分身的古怪。
按说寻常分身之术,任是修为再高,亦有主次之分,那阴九的灵狐九变,可化出无数幻影,足以以假乱真,出其不意,当年在那翠云山中的接天峰下,仍被那无定寺的三行和尚一指点出真身,说到底,再多的幻影,亦不过假象而已,找出真身,幻境即灭。
而此刻,苏迈的这个分身,却如同真人一般,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只是不知这分出来的另一个,是否修为同样一致。
“有趣,你这分身之术,叫甚名字?”
“雕虫小技,不说也罢!”
持剑的苏迈方开口,另一个即刻接道:“还请前辈出剑!”
“剑,不是已经出了么?”
持剑的苏迈闻言一惊,再一看时,漫天剑影顿时凭空而现,雪白的剑气凝如实质,笼罩在这方丈之地,仿佛只要苏迈一妄动,下一刻,便要万箭穿心。
更令人惊奇的是,先前那两柄短剑犹自停在两个苏迈不远处,剑锋寒光闪动,那这漫天剑气,却是此人灵力所发,却非法宝所致。
若说剑术,苏迈所知不多,不过使剑之人,倒不少见,身边如顾旷、陆云奚等,剑术皆非寻常,尤其陆云奚在得一庐经重明先生指点,更上层楼,在年轻一代中,俨然有无敌之势。
而老一辈剑客如乾元城的梁三爷等人,亦是剑道高手,但这些人中,多持剑在手,方能剑术大成,便是陆云奚,没了天渊剑,实力亦大打折扣。
而像眼前这黑衣男子这般,单凭灵力修为,便可使出如此气象,料是苏迈见识有限,但也知非寻常可比。
更麻烦的是,这剑气所及,天上地下无处不在,苏迈先前以分身试了试,只觉地底剑意森森,若贸然远遁,只怕一不小心,便被撕成碎片。
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苏迈心中暗叹一声。
长剑朝天一指,青白二气流转不定,苏迈干脆紧闭双目,心中想着当时在那崖畔,重明先生以枝为剑,使出那舍生一式的模样。
任尔身前万事,一剑而已!
片刻间,崖畔浮云忽而停顿,无数青白之气自剑中涌出,那无处不在的剑气,亦如临大敌般,一丝丝,直指苏迈。
那分身苏迈双拳一收一放,手指之中有殷红火苗跳跃而出。
火光甚弱,却极为纯净,随着分身苏迈朝前一指,倏忽而去,片刻,那先前苏迈所划的圆圈,便成了一条首尾相衔的火龙,将二人围在当中。
“怎么,还有花招?”
男子先前本来已动杀意,不过许是这大方居中,久未有人往来,亦或是隐居多年,未曾出过手,难得多了一份闲心,只使出那重重剑气,封锁苏迈退路,倒也不急于将他斩杀,想要看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把戏。
这年轻人弄这么多花招,让他颇有些意外,多年不见使得五行劫术之人,倒也想亲眼见见,眼前这必死之人,又有何能奈,逃得出这大方居。
这情形,便像是那猫抓老鼠,反正是一死,早一刻晚一刻并无差别。
苏迈真身此刻毫无反应,全然沉浸在那舍生一式的剑意之中,脑中浮现的,是当时重明先生教剑时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以及感受那剑中蕴含的怒意。
黑衣男子见苏迈像是睡着了一般,而另一个却忙着纵火,完全搞不懂是为何意,无聊之下,随手一挥,便欲将那身侧的火龙扑灭。
不过,那火光微闪了闪,却是见风而长,片刻间,便窜到等人高,形成一堵烈焰滔滔的火墙。
“有意思!”
黑衣男子哂笑一声,双手掐诀,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掌印,朝那火墙一拍而去。
火光一闪即灭,不过瞬间复又燃了起来。
“奇怪,这不像寻常的五行劫火?”
那男子微露讶色,发现有些不对,巨掌再挥,狂风骤起,将那火墙吹得四散而去。
只不过,那火焰却是散而不灭,很快复又聚拢起来,且有向内蔓延之势。
苏迈本意,是想逼这人闪身离开圈内,只要他一动,那无数剑意便会随之波动,到时他便有机会遁逃而去。
劫火虽灵,但想要伤到这人却不容易,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暴露这五行劫火,不然,便是逃得脱,他想要再在这九鼎山上行动,便难上加难了。
“好……!”
男子身形未动,长袖一挥,两柄短剑应声而动。
而与此同时,苏迈亦是沉喝一声。
“破!”
顿时,四野风声滚滚,呼啸而到,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旋,注入那黑剑之中,数息之间,天地间如有奔雷涌动,轰隆不止,无数灵气自崖底树间以及头顶虚空之中席卷而来,大方居所在周边数百丈之地,飞沙走石,树折林倾。
一时间,天有异变,由晴转阴,四野晦暗,如暮色苍茫。
不远处的九鼎山各峰,皆见异状,无数剑光冲天而起,纷纷向此处掠来。
六虚山院数百年未有来犯之人,见此突变,门人弟子皆如临大敌,警戒之声亦四处响起。
而苏迈头顶之上,缓缓凝成一柄乌青色的长剑,万千灵气凝聚如水,不断附在那剑身之上。
先前那黑衣男子所发出的白色剑气,此刻亦不知为何,竟疯狂抖动甚至扭曲,如网中之鱼,拼命挣扎,而数息之后,更不由自主地向那长剑飞射而去,瞬间便被吞噬。
“竖子,尔敢!”
那黑剑的异样,已令男子惊诧不止,而此刻,自己灵力所化的剑气,竟莫名被那怪剑吞噬,折损修为不说,这诡异情形,完全是旁门邪术,这东西,只怕亦是邪法所炼,留在世间,只会是祸害。
念及此,男子再不犹豫,两柄短剑骤然光彩大盛,复又合而为一,一道剑气如电光闪过,射向苏迈眉心。
苏迈虽双眼紧闭,但分身在外,眼前情形自然清晰可见,黑剑向前一点,拦腰疾扫,无数灵气激射而出,挟着一股狂暴的杀气,欲以剑止剑。
轰地一声!
两道剑气相撞,大地震动,二人身前出现一道深壑,苏迈倒退数十步,鲜血狂涌,而持剑之手臂,袖袍寸寸撕裂,血肉分离,筋骨森然。
这还是在那无数灵气阻挡之中,消去了部分的威势,不然,此刻的苏迈,只怕便只剩下半个脑袋。
与此同时,黑剑杀意如虹,脱剑而出,呼啸着朝那黑衣男子斩去。
黑衣男子依旧神情冷漠,只是眼神却不像先前那般气定神闲,而是杀气汹涌,必除之而后快。
九鼎山,乃正道领袖之地,而六虚山院,更是天下剑宗,如何容得这邪道之术在此放肆,而且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汲取天地灵气,搅乱一地山水。
在那黑剑杀气袭来之时,男子长袖一抖,将那剑气裹入袖中,下一刻,便听得裂帛之声响起,半截长袖亦被剑气绞碎,手臂之上,犹有淡淡剑痕。
可惜,先前苏迈分身行事,将那劫火置于火墙之中,而之后这天地异象,更是那长剑暴怒所至,他亦想不到这男子会如此托大,不然,若暗将那轮回劫火留下一丝在那剑气之中,或许,真能出其不意,伤敌几分。
“死去吧!”
男子面色青黑,像受了奇耻大辱,长剑出手,再无保留,一时间,剑气纵横,无处不在,便只是随手一招,苏迈便觉如置身剑牢之中,仿佛四周尽是剑锋,欲动不能。
倏忽之间,两个身影合而为一,左手持剑,欲硬接这一招。
那黑剑之内,似有怒吼之声,红光闪动,混沌之气喷薄而出,将苏迈罩在其中。
“哼!”
男子见状,冷哼一声,他淫浸剑道百年,此刻一旦真心出剑,一招而已,长剑即出,自是不死不归。
苏迈此刻却似毫无惧意,在一片朦胧白气之中,双眼殷红如血,持剑在手,视死如归。
那被剑气所伤的右臂,此刻亦有丝丝白气缠绕其中,看上去,倒不像先前那般惨烈。
剑光一闪即至,苏迈断喝一声,疾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