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还记得很清楚那个人。虽然那个家伙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叫“笑笑”,但是这绝对是一个刻意的名字。因为那个中年人脸上总是那么严肃,事实上他的脸上就从来不曾出现过笑容。至少在双方交谈的时候,那个人的脸色连一点笑容都没有严肃的仿佛是一个僧侣。

当然,没有笑容无所谓。有了“后方调查组”的名义,加上一笔小钱,照样能说服他把事情过程都讲一次。蝶梦本来已经做好了从几个人嘴里听到几个完全不同的故事的准备,然后从中分析研究到底是谁在说谎,隐瞒了什么。不过事实上此类事情并没有发生。所有的故事就算有区别,那也只是所处角度的区别,或者是记忆中微小的错误之类。事实上,所有人讲述的内容惊人的一致。

“整个队伍,一共八个人,两个术士战死,但是剩下的人都活着回来了。除了领队阿琪之外,还有,笑笑,十三,盒子,司机……当然还有我们刚刚见过的陆五。”冒牌女学者用看似自言自语的口吻说道。“六个人中,十三已经死了,阿琪兵败领罪去了,这两位恐怕没办法了。剩下四个中,除开陆五不算……所有人的讲述却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们实际上都没有看到两个术士死的过程。从他们的描述来看,司机始终在外面开车待命,笑笑和盒子,甚至阿琪,都受到某种攻击而失去了意识……也就是说,他们看到的时候,两个术士就都只剩下尸体了。”

“而且他们都确定,是陆五弄醒他们的。”随从提醒。

“是啊,而且如果我没弄错,让他们突然昏厥过去的可不是凯查哥亚特的手段,而应该是光头做的……然后等到他们醒了,两个术士都已经死了,而且是一种最少见的死法,他们居然和毁灭者同归于尽。啧啧,很勇敢的死法,但是那太凑巧了不是吗?那真的是毁灭者干的?如果真的这样,那那个对我的指控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一次毫无证据的,无聊又拙劣的中伤?随意的把一个术士的死当做武器向我攻击?亦或者,这是来自冥月阵营的一个阴谋?如果能杀掉我的话,冥月那边确实有动力这么做。不是我自夸,我一直觉得,如果冥月能够现在杀掉我,那绝对是他们百年以来最辉煌的战绩了。”

“但是,组织招募整个队伍的人不是阿琪吗?是她在这次行动中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女士,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去见见阿琪。”

“可惜暂时不行……”冒牌女学者摊了摊手。“而且就我来看,阿琪已经用她的失败清洗了她的嫌疑。如果她是那个阴谋的负责人,那么她就不会那么主动出战,更不会输得那么惨,沦为阶下囚了。她应该……应该安安静静的镇守迦舍城,等我过来,然后用各种言辞稳住我,甚至诱骗我,去某个地方,某个……”

“……冥月术士们选择好的战场!”随从已经领悟了主人的意思。

“所以,你看,剩下的唯一可以怀疑的,就是陆五了。”她对女随从摊摊手。“他虽然自称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但是也许他压根没有昏厥……也许他目击,甚至操纵了光头的整个死亡过程。然后就像我们已经知道的,陆五是个什么人呢?一个在逃难过程中被强征入伍的平民?哈,然后因为一些没人在意的小小功劳,荣升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中队长?然后军团覆灭,他成了最高指挥官,手下只有几十个士兵——这很正常。然后他在一个偏远的小矿场,利用特殊的地形,击败了毁灭者的一支小小分队——这也很合理,很正常。然后他赚到了钱,于是让其他的失败者选择加入他——这还是很合理很正常。于是他利用一个巧妙的小构思,把电磁炮塔装在车上,赢是把毁灭者赶出了矿区——这虽然有点惊人,但是却依然是合理的,至少是说得通的。然后他受命去拯救陷入包围的友军,顺理成章的掠夺了迦舍城里足以维持十几支军团的物资,然后,用虚张声势的空城计,让凯查哥亚特不战而退……如今终于成为了迦舍城的指挥官……所有的过程都是正常、合理、说得通的。但是全部结合起来就说不通了!”

“您的意思是……”

“在其他所有人都失败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取得胜利的。”蝶梦说道。“要么他真的是辉月眷顾之人,运气好到爆棚,能力强的逆天的那一种,要么,就是他背后有某种力量在支援他。而谁会支持他呢?显然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但是……但是……”

“如果一个或者多个强大的术士在支援他,那么一切全部说得通了。击败毁灭者的小小分队……把毁灭者赶出矿区……甚至于让凯查哥亚特的大军不战而退,这些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不是吗?”

“女士,但是您要考虑到凯查哥亚特正在那里大发淫威,根据准确消息,冥月的军队损失惨重,他们还有余力吗?”

“他们当然有余力,他们也必须有余力。否则的话,如果辉月加入战争,他们不就要彻底完蛋了吗?虽然凯查哥亚

特很强大,但是冥月的真正敌人是辉月,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另外一个消息。凯查哥亚特这一次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宽容和温和。”

“什么?”

“冥月这一次的损失远没有想象的大,因为败军之中,绝大部分选择了投降。凯查哥亚特也接受了投降,而且,它还战后释放了俘虏……哈哈……说起来有点难以想象吧?这个消息估计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开……算了,不说这个,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好好查查我们那位陆五军团长的终端里,到底有些什么吧!”

下午的时候,云层就开始变得厚重。但是黄昏之时,演变为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雨势之大,仿佛整个天空都倾泻下来,将整个世界都压在身下。

冒牌的学者小姐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正常人类的视觉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什么用,除灰蒙蒙的天空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大雨本身了。不过,术士的魔法强化了视觉,所以看得远比一般人远。

比方说,她现在就能看到外面一小队人正在冒雨匆匆冲过街道——而且很意外的没有一边跑一边咒骂。

如果凯查哥亚特真的那么厉害,就会选择这种天气发动攻势。她想着,同时揉着自己发疼的脑门。迦舍城的防御力量,在这种天气下至少会被削弱五成,应该挡不住。但是随即她想起凯查哥亚特根本无需这么麻烦,因为它只需要再等几天,这座城里的军队就会全部撤走,仅仅剩下半个军团驻守。

“女士,已经全部查过了,除了那张地图之外,没有其他可疑之处……”随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是主仆两个人努力至今的结果。从陆五终端里得到的所有资料,大部分最多只能说古怪。因为都是一些看上去毫无价值的,常识性的东西。要说给小孩当科普教育那自然没问题,要说出现在一个军团长的终端里面……那就看上去有点古怪。

但是,唯一只有一样是特别的。陆五的资料里面,有一张特别的地图。

一张迦舍城周围的地图,而且在距离迦舍城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走路估计要好几天,但是坐车的话小半天就足够了)有一个标记,明显示意要到那里去。

可是如果没弄错的话,蝶梦确定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东西的荒丘——如果说那地方有什么意义,估计就是杀人之后不用埋尸。因为在血肉烂光之前压根不会有人经过。因为别说现在,哪怕是过去,那里也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荒郊野外。只有贫瘠的土地,还有一些只有在最贫瘠的土地上生长的,连食草动物都不太愿意去吃的荆棘类植物。

在那个标记上面,有着一个缩写的时间。按照推算的话,应该还有一天。很显然,这张地图提醒陆五,在那个时间点去那个地方……和某人见面?

非常的可疑。

“到时候,我去看看。”她想了一下,做出了这个决定。如果地图没错的话,那么陆五和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有秘密联系。可是,如果说需要陆五离开迦舍城这么远的地方才能见面的话……那会是谁呢?只有一种人,他们希望能够见陆五,但是又不希望这次见面被任何人发现——那只有冥月的术士了。

当然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个选项,就是凯查哥亚特。当然了,正常人的逻辑肯定不会朝这个方向去想,不是吗?

“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我把这一次得到的凯查哥亚特击败冥月的具体情报发出去,你说陆五和他身边的人知道了此事,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

这场暴雨气势汹汹,仿佛整条河流从天空洒落一般。但是暴雨对于营区的影响并不如预料中的那么大,更没有出现水漫金山之类的场面。至少陆五呆在帐篷里的时候,还有闲情看着帐篷的窗外发呆。

他的终端里面,此刻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复杂的简直难以计算,但是,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陆五所熟悉的书籍。

嗯,别的不说,最上面的那一篇,也就是陆五刚刚打开阅读的那本书,名字叫做《庄子》,这绝不是偶然,因为开篇第一章,叫做“逍遥游”,而第一句话,正是每个人中国人都熟悉的那段话“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上面是明明白白的中文汉字,然后在中文汉字中间,点缀着翻译过来的本地语言。

如果说这不是来自地球,那就是完全的自欺欺人了。就算按照猴子弹奏钢琴能够弹奏出贝多芬出来,总不至于猴子还能发明出中文汉字来吧?更别说还是简体的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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