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康正帝微微颔首。
她们来时,夜留殇躲在船的暗舱里,指挥着如何从最保险的触礁方位走,到达了这个岛屿。后面的船干着急也没有用,没有正确的指引,这个被层层暗礁保卫的岛屿,人出不去,也进不来。
漏夜时分,雨这才停了。树叶上还在往下滑落着挂不住的水珠子。
“这么晚了,还去么?”夜留殇问道。
康正帝点点头,坚定的说:“去。”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也时常有见不到的时候。怎么那时,就不觉得如此想念?
也许是在这孤岛上,自己太闲了,就担心他们,想念他们了?而在皇宫的时候,自己经常忙的像条死狗,所以来不及想念他们?
康正帝正问道:“你觉得,我是担心他们占多数,还是想念他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留殇揽着康正帝的腰,纵身一跃,便带着她从树屋的窗口跳了出去。夜留殇倒是尽量让自己片叶不沾身,可康正帝就不是了。
枝条,树叶,雨水,海麦斯(全部的意思)的打在了她的脸上。以地心引力的下坠速度向下落去,虽然在中途,夜留殇有借树枝树杈的力。可她每次再度跃起来,依旧会让康正帝的脸被树枝,树叶抽打不停。
刚开始,康正帝还尖叫的呢,后来她就恨不得把五官全部闭上,簇在了一起。
安全着地的时候,康正帝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来不及咒骂夜留殇,因为她先着急着,要把嘴里的树叶、和雨水里裹着的虫蝇渣质全部吐出来。
康正帝吐了半天,指着夜留殇,呼吸急促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康正帝气闷的满脸通红的时候,那只长得像定春的白色巨型柴犬撒欢儿的奔了过来。
接着,康正帝来不及抬起手肘,做出害怕的样子,那巨犬便甩开了全身湿漉漉的毛发。
夜留殇倒是反应奇快,她脚尖一点地,便向后潇洒的退出去了好几米。
康正帝满头、满脸、满身的泥点子,她等那只巨犬不再甩身上的水之后,久久才睁开眼睛。
可,这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货用它湿漉漉的、快赶上康正帝脸那么大的狗鼻子,嗅了嗅康正帝。然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起来。
夜留殇的面具下,是一抹忍俊不禁地颤抖笑意。
康正帝不敢动,直到夜留殇说道:“好了,笛子。”
笛子?康正帝只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想。
可眼下,她只想紧紧的屏着嘴,一脸要哭了的样子看着夜留殇。
夜留殇再也没绷住,指着康正帝,放肆的仰天大笑起来。
康正帝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本想着重重的呼出去,缓解心情。谁知,她这口气,吸了满肺的犬身上浓郁的气味……呛得她瞬间咳嗽着流出了眼泪……
“从今天以后,你不是朕的小姑子!朕要褫夺你的这个身份!”康正帝手指着夜留殇所在的方向,不停地点着食指。
说罢,康正帝又被自己身上那浓郁的气味,熏得呕了起来。
原本康正帝还在犹豫,到底是先去找柳书君,还是先去洞里见他们一众人,或是去山坡后先接上江珵鹤和百里凌风……这下好了,她必须先找到山洞里的什么山泉冲个澡!
康正帝就这样一头、一脸、一身“笛子”的口涎粘液,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山泉在哪?”康正帝一脸嫌弃自己到发呕的样子,问道。
大家来不及问她,她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泉的?只是一致向山洞内侧不远处指去。
康正帝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三下五除二的就脱了个精光,将没弄湿的里衣放在了另一边。康正帝洗完之后,穿着里衣,都有一种依然闻得到异味的感觉。
“陛下,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秦楚笑见康正帝都收拾停当了,这才将他充满不驯的深邃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等一下,我先去把柳书君和江珵鹤,还有百里凌风接回来。”康正帝咧出尴尬的笑容说道。
执羽之子抢在秦楚笑开口之前,说道:“可见,陛下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行踪呢!”
康正帝脸上的尴尬更盛了,秦楚笑娥眉轻挑,如鹰眼般深邃有神的眸子,一副霸气侧漏的样子看着康正帝。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吧!)”
康正帝看着萧烬和秦楚笑,很难抉择带谁不带谁。而这时,执羽之子却来了精神,起身说道:“那咱们不如一起去吧!”
康正帝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地说道:“嗯,也好,咱们五个人去,剩下的人在这里驻留休息吧。”
康正帝一路把柳书君、江珵鹤和百里凌风三人都接上回到洞里,月亮都爬到正空了。
大家围着火堆坐好,康正帝这才说道:“我早先就请夜留殇专门带咱们来这个岛屿了。而且故意让船甩开了后面那艘船的跟随,撞上了离岸边比较近的礁石。让赵六和胡能留守在可
以看得见船的地方。引得你们走到岛屿的另一端,然后要求和百里凌风一起去找食物。”
因为康正帝脸色颇沉,萧烬也没有插嘴打断康正帝的话语。
她继续说道:“你们一定在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我要求你们,在外面不必以臣侍,陛下之类的称呼。我要求你们,彼此之间都要以名字称呼。其实是因为我想感受一下,寻常老百姓的妻与夫,妻与侍之间的感受。我想让你们通过在这里,必要的接触,就能多一些羁绊,不要再那么苦大仇深的。可是我发现,可能没用。”
南宫虹夕“嗯嗯”了半天,似乎是用尽了全力,也说不出话。
康正帝先前被夜留殇不停地点哑穴,知道这是多让人生气着急的事情。便让南宫紫晨,给南宫虹夕把哑穴解开。
南宫紫晨微微蹙起凤目,虽然迟疑,但被康正帝的不悦神色所影响,只好解开了南宫虹夕的哑穴。
南宫虹夕委屈地嘟着嘴,说道:“哥哥都怀孕了!你这趟端午节折腾的,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原本大家都在忐忑的心,听到南宫虹夕说的是这个,便各自松了口气。
康正帝隔着江珵鹤,激动的拉起南宫紫晨的手,问道:“真的吗?”
南宫紫晨凤眸里带着暖暖地柔情,点点头。
康正帝开心的眼圈都有些湿润,柳书君坐在她身旁,却感觉周身冰冷。
江珵鹤赶忙做表率地恭喜起来,一众人也纷纷附和。康正帝笑靥正盛,可她眉宇之间,却显出了一丝落寞。
康正帝看着在座的人,除了执羽之子和她的仆人,还有百里凌风以外,其他的人面上都多少显出了落寞,赶忙张罗道:“来来来,我们一起玩儿个游戏吧!”
不得不说,在一起玩儿游戏的时候,大家似乎确实放下了彼此间的不顺眼,也放下了谁得宠谁在她心中并没有什么位置的心思。
火堆蹿起来的火苗,映的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微醺的红。康正帝教了他们好几种游戏,
吃西瓜的动作小游戏虽然是她提出的,可是明显凤后江珵鹤那一队的反应更快一些。
最后玩儿到大家都困顿的时候,山洞外的天早已大亮了。一群人便相互依偎,歪三倒四的睡在了一起。
康正帝睡着的时候,手却紧紧的与南宫紫晨的手十指相扣。江珵鹤被康正帝压得半边身子麻了之后,醒来看见康正帝偎依在自己的怀里。原本心底漾起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因着,她伸过去攥着南宫紫晨的手,而变成了郁堵在胸口的怒意。
然而,就在这时候,柳书君翻转了身子,背对着他们。江珵鹤默不作声地抿起了一抹安心。
纵使他贵为凤后,也有他的不如意。可是他相信,早晚有一天,康正帝会看见他的好的。
而且,比起柳书君现在的感受,他的那点儿生气和失落,恐怕根本算不得什么吧。
等夜留殇指挥着一船的人,终于登陆的时候,康正帝他们也都梳洗准备妥当了。南宫虹夕有些使小性子地捏着康正帝里衣的袖子,说道:“我们必须今天就回去吗?”
康正帝纳闷地挑了挑眉,问道:“我以为你是最想回去的。”
南宫虹夕凤眸中闪耀着暖阳涟漪般的光芒,附耳说了些什么。惹得康正帝面色微红,转身也贴在南宫虹夕耳畔说了句话。
秦楚笑在一旁看得冷笑挂在了嘴边,他用眼神看向柳书君,传递的信息是这样的:真够恶心的,还嘲笑别人的出身。自己就算是出身南宫府,又当如何?青楼小倌不过也就是个这般手段罢了!
柳书君当然明白秦楚笑眼底的意思,他也回之一笑,麋鹿般的眸子却被眼帘遮住了一抹浓重的落寞不甘。
南宫紫晨和唐越,在交流着孕吐的问题,以及其他的育女心经。有了孩子的人,最庆幸的是,可以把注意力分散到别的地方。日子总是要过的。
慕容浅秋抿了抿唇,他心底慢慢发酵扭曲的东西。除了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所有人的执羽之子以外,并没有人注意到慕容浅秋的变化。
执羽之子忽然对百里凌风玩味儿一笑,说道:“诶?你倒是丝毫不在意你妻主的任何举动么!”
百里凌风先是一愣,接着端着他那大月氏第一公子的标准微笑,轻声说道:“执羽世子不是在大月氏的民风教化下长大,自然不懂《夫诫》、《夫训》、《夫则》、《男论语》的内容。臣侍等都是陛下的君侍……”
执羽之子眼珠轱辘着,就没有继续欣赏百里凌风的端姿做派。而是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扎哈哈笛子,说道:“你的有情人来了!”
扎哈哈笛子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康正帝秉着好奇的心态,顺势望去,却看见了夜留殇。
康正帝瞪大了眼睛,转而去看萧烬,却见萧烬忽然咳了起来。想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各家的贴身宫侍都快步的走了过来……
上了船,就恢复到宫廷礼教的那些规矩里了。好似这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每个人都端起了自己的架子,戴上了无形的面具。
故事到最后,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如果不够美好,那么就是故事还没有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