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会做人!”陈氏红唇一勾,嘲讽道。
“她刚回来,春梅院有多少能用的料子,咱们会不知道嘛。讨好得了一个,便无法讨好另一个。夫人,咱们就等着她在晚宴上出丑招恨吧!”鸳鸯分析着,突然笑起来。
“你能想到的,人家会想不到吗?恐怕此刻这兔皮披风就已经送去存菊堂了。”陈氏轻笑一声,紧接着吩咐道,“你去知会一声存菊堂的暗桩,在披风上动些手脚。我还就不信了,萍姨娘还能与她相安无事!”
“奴婢晓得了。”鸳鸯领命离去。
存菊堂
“阿娘,你快看这是大姐姐亲手给我做的披风,可好看了!”徐岚馨新得了披风,想也没想就穿上,风风火火地跑进屋里向她娘炫耀。
“什么披风?”萍姨娘彼时正和院子里掌事的妙云姑姑商讨晚宴的菜色,被徐岚馨打断,不得不偏头先听她讲。
“大姐姐给我做的!可暖和了!”徐岚馨明媚阳光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你春梅院的那个大姐姐做的?”萍姨娘惊讶,摸了摸那柔软洁白的风毛,略略一顿。
“是的呢,姨娘,奴婢亲眼看见大小姐绣的,熬了好几个晚上,才赶在昨夜绣好,旁人碰都不让碰。”喜鹊从厨房回来,大小姐便派她过来给馨小姐送披风。
徐岚瑜不欲大张旗鼓,她统共就只有这几张皮子,能做上岚馨的已经是她有心留下来的了。
派喜鹊这个曾经是萍姨娘最亲近的丫头过来,便是为了避人口舌。
“姨娘,奴婢还听绿萼说,早上大小姐带着一双绒靴去见了老爷,还在老爷那说了几句软和话。”喜鹊一向嘴甜,却极少帮外人说话,现下是真心喜欢春梅院的这个主子,免不了在萍姨娘跟前帮着讨好几句。
“我说老爷许久不来我这,今日除夕怎的想起额外赐我些珠宝呢。”萍姨娘喃喃自语,大小姐这是摆明地向她示好的。
“哎呀,阿娘!这里边有东西戳我!”徐岚馨突然哭叫起来。
“快、快脱了,让娘看看!”萍姨娘紧蹙着眉,亲自上手摸了摸岚馨喊痛的那处白色风毛的内里。
“杜鹃,你先带小姐去耳房找雪球酥吃。”萍姨娘镇定下来朝杜鹃使眼色。
“多谢阿娘!”徐岚馨脸上还挂着泪珠,听了这话立马就喜笑颜开,滑稽得很。
待杜鹃领了女儿下去,萍姨娘才仔仔细细翻找起来。
“啊!”萍姨娘被刺了一下,顿时让人拿剪子来。
当看到剖开的内里有一根银针时,愈发心惊肉跳。
“混账!”萍姨娘气怒攻心,她原以为是徐岚瑜来示好,没想是打着主意想害岚馨,割她的心头肉啊!
“姨娘恕罪!”屋里的下人们跪了一地,皆是老老实实地叩头,大气不敢出。
“姨娘你看,这银针不像是故意缠在里头的,倒像是衣服做好后被人强行塞进去的!”妙云姑姑觉得蹊跷,便拿过来自己摸索,发现真相果真如她所想,遂指着未被剪刀剪坏的针脚处那些被顶得有些杂乱的线对萍姨娘解释道。
她虽只管厨房的事,但也常替存菊堂的萍姨娘绣些大件东西,自然看得出针脚处被人动过。
“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大小姐?”萍姨娘努力平静下来,脑中飞速思考起来。
“姨娘且想想,大小姐为何要害馨姑娘,她又能得什么好处。若是为了别的,不是害几位小少爷更为有效吗,何苦缠着馨姑娘?谁都知道您最宠爱的孩子就是馨姑娘,最能扎您心的事就是馨姑娘的事……”妙云姑姑凑近萍姨娘的耳旁,低声说。
言下之意,徐岚瑜送披风是看中她最疼爱馨儿,有人在披风里动手脚看中的也是她最疼爱馨儿。
这招数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离间她和大小姐的关系,预备把她当枪使。
塞银针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冲着她们母女来的,实际上却是冲着春梅院去的。
“可恶!”萍姨娘已然想到这么做最得利的人是芝兰院的那位。
陈氏做这个大夫人,逍遥了近十年,大小姐一进京,她便沉寂下来,暗中图谋。
陈氏要对付谁,她不想管,但是拿她的馨儿做筏子,把她当傻子一般利用,便是触了她的逆鳞。
如此粗浅明白的算计,若她真的信了是大小姐要害馨儿,率先对大小姐出手,待她们互相残杀之后,陈氏便可跳出来坐收渔利!
“喜鹊,这披风你可曾假于人手?”萍姨娘警觉地问。
“不曾,奴婢自得了吩咐便急忙送过来了。”喜鹊诚惶诚恐地摇摇头。
“路上可有人碰过它?”妙云姑姑接着问。
“没……对了!进院子的走廊时,杨姨娘的丫头石榴与奴婢撞在一处,幸好被咱们存菊堂的洒扫丫头香儿扶住,托盘里的披风才没掉地。”喜鹊瞪大双眼,急忙说着当时发生的事。
“香儿……”萍姨娘与妙云对视一眼,均已找出关键所在。
杨姨娘是陈氏举荐才抬了姨娘的,且一向以陈氏马首是瞻,她出手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她的存菊堂也出了叛徒。
“喜鹊!”萍姨娘暗下决心,命她回去传话,“你回去之后把此事原原本本地禀告给大小姐,就说本姨娘信她,让她多多提防幕后黑手,别着了混人的道。”
“奴婢遵命!”喜鹊松了一口气,抬手擦拭着冷汗涔涔的额头。
“行了,今日过年,赏你一颗金珠子,喜气些。”萍姨娘见喜鹊吓得腿软,半天起不来,才温和地笑着,亲自去搀她。
喜鹊感恩退下,屋里只剩下萍姨娘与妙云二人。
“可惜了这兔皮披风,风毛出得多好啊。”妙云对领子上的洁白的兔毛爱不释手。
“你若此刻无事,便帮我把它缝补起来。今日若是能让馨儿穿着它去晚宴,怕是陈氏会气得当场拂袖。”萍姨娘想象着那个场景,便忍不住低笑起来。
“姨娘还是这般小孩儿心性,若让宋嬷嬷见了定然说你。”妙云摇摇头,认命地拿起针线缝补着。
“你可别学我老子娘,一唠叨起来,我可受不了。”萍姨娘与妙云自小玩在一处,妙云是孤儿,拜在宋婆子那儿学管事,便时常与她吃住一起,俩人感情非同一般。
“打算怎么处置香儿?”妙云转开话题。
“自然是打发了,免得再害我馨儿。”萍姨娘说着便要亲自去处罚。
“我倒觉得可以先留下。”妙云手指上下翻飞不停,轻巧地提议道。
“怎么说?”萍姨娘见她这么说,便有了听下去的兴致。
“您与那位斗了这么多年,都只是小打小闹,都没戳到她的心窝。俗话说,打蛇打七寸,那位的七寸便出在大小姐身上。”妙云绣了一半,便咬断丝线,打了个绳结。
“剩下的,你自己想想?”妙云指了指没绣完的几个口子,行礼告退。
萍姨娘盯着绳结若有所思。
她平日不爱做阴损的事,怕折了几个孩子的寿,但却对提防陈氏乐此不疲,却忘了人家次次都是下狠手的。
这样下去,何时是个了结?
再多一个老爷时时在意的大小姐,就算她没做过,也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可是这个家唯一生下男丁的人,身份还不是正室,而且自她进门之后,后院再没有除她以外的人怀过孩子,难免被人怀疑“心大”。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陈氏更懂。
除非,能借此彻底扳倒陈氏,让她这个无子的主母再也翻不出浪来。
妙云说的对,香儿要留下,还要好好保护着,以后她还可以为陈氏的狠毒心机作证。
萍姨娘这才觉得自己之前错过多少个香儿,每次她都莽撞地把人带去对质,许多次都被陈氏抢占先机来了个死无对证。
久而久之,她便不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直接把人处罚了,只想着别与陈氏正面对上,能防则防,偶尔在老爷处给她上点眼药,就算讨回来了。
可今天的事,才叫她知道,一直防备不是万全之策。
敌人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停止侵害,她们只会因为你的懦弱而变本加厉!
陈氏最怕什么?
她最怕地位不保,最怕老爷对原配夫人念念不忘,最怕老爷知道她才是害死发妻的罪魁祸首!
她怕什么就该给她什么!
就像她对付她的馨儿,戳她心窝一样对她,让她也尝尝担惊受怕的苦!
萍姨娘想通了,便重拾针线,把披风缝补完整。
另一边的春梅院里,徐岚瑜小憩了一会儿,便心神不宁地醒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樱儿在她的针线兜里翻找。
“你在找什么?”徐岚瑜幽幽地说。
“啊!小……小姐!”樱儿惊呼一声,动作慌乱间不小心被剪刀划了手,鲜红的血液立马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滴。
最糟糕的事是,她的血好巧不巧地都滴在了几只暖手套上,徐岚瑜做的四个都染上了血迹。
“怎的如此不小心!”徐岚瑜把擦拭了几下,发现血迹已经渗进去,便有些气急败坏,她严厉的语气吓得樱儿连忙跪下。
“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樱儿脸色苍白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