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是他,绮云和采心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又看他举止如常,虽然带着面具,瞧不出神色来,但,浑身上下却也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勉强放下心来,以为他并没有听见她们私下里正在议论他。

“世子回来了。”采心起身小声唤了一句,许是因为和绮云聊了这些,此时看待陆远之的神色模样都要亲切许多,仿佛,和从前周朝时在重华宫中一般无二

陆远之微微一怔,心头蓦地一软,片刻后才压抑住情绪,点点头,平静道“素儿已经动身。”

说完,一面继续往绮云身边走,一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放手帕递了过去。

采心见状,忙上前两步将手帕接过,而后又转身递去给绮云,绮云将信将疑的,将手帕拿在手中看了两眼,很快便发现确实是素儿的贴身之物,那手帕上还写了几行小字,也是素儿亲笔,意思大概是她已经从陆远之口中得到了消息,这便动身前往通城,全力以赴不让夏景烨的阴谋得逞。

还说果儿一切安好,要绮云放心

“这下你信了么”陆远之见她看完之后有些出神,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绮云一惊,慌忙将手帕收好递给采心,平静了些许后,才抬眼看向陆远之“你为什么又要帮我”

她问得殷切,可换回来的,却只是一阵沉默。

采心见陆远之不答话,她偏又固执的看着他,想了想,索性说“世子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陆远之微微侧眼,深深看了看采心,见采心也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说,让他不用顾虑

不禁又想起了之前在月门外听见的谈话,陆远之眸光微转,再度落在了绮云身上,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帮的从来就只有你,没有夏成轩。”

“可你帮我,也是在帮他啊”绮云下意识接话。

说完,才察觉出来他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正因为他从来没有帮过夏成轩,所以,他才会将她们的计划告诉夏景烨,才会在背地里催动这一切,让夏成轩落到如此境地。

而她,在此期间,却依然受到他的照顾和帮助,若不是她执意要留在这里为夏成轩打探情报,他也是早就可以将她带走,去实行复国计划的

这似乎,并不矛盾。

“我只是想让你安心,让你保重自己而已,对付夏成轩,我可以不用成全夏景烨的方式。”陆远之说。

“但我腹中的是夏成轩的孩子。”绮云小声道。

陆远之身形微微一僵,双手在袖袍中紧握,片刻后,又缓缓松开,“是你的孩子。”

“可也是他的”绮云忍不住争执道。

但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便又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开了去。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化作黑雾了

绮云怔然的望着那黑雾化为虚无,一时间不禁百感交集,而采心,更是头一次见到陆远之施展异术,何况也是在刚刚才从绮云口中得知他的能力,此时见了又怎会不惊讶。

室内顿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过了不知多久,绮云的身子才忽然一松,整个人都靠在了软榻上。

采心被她的动作所惊,回过神来忙安慰道“公主太急切了,想来过些日子世子自然就明白了。”

绮云缓缓点头。

除了点头,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她又没有一身异术,总不能生生的去改变陆远之的想法

“采心,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她不由得开口。

“贪心什么”采心不解道。

“既然不能回报他所期望的情感,就不应该反而去期望他能理解我的情感吧我总希望他能放下,能与我做简简单单的故交,但,这又何尝不是强人所难呢”

绮云说得怅然,心中亦是愁肠百结,既不忍,又不堪。

但采心性情果敢直爽,又处在局外,看得却反而比绮云通透许多,她笑着拍了拍绮云的手以示安慰,轻声道“公主不必责怪自己,人非圣贤,怎能对他人没有期望呢何况,您虽然希望世子能与您做故交,放下其他杂念,但,您也没有强迫世子什么,眼下的局面分明是世子一直在找您,您不能左右世子的想法,但,却可以通过自己的言行去让世子体会您的心意,如此下去,要么世子看透了,放下了,这是皆大欢喜,要么,便是世子再也不找您,这样您也就不必再为世子苦恼。只要没有利用,便不必愧疚。”

“只要没有利用便不必愧疚”

缓缓念着采心这一句话,绮云不禁抬眸看向月门处,神色终于一松,点头道“你说的对,只要我没有利用他对我的情谊,便也无需愧疚什么,他的情谊本是凭我一己之力无法左右的事。”

“是啊”

见她想通了,采心笑得愈发柔和。

“还是你看得明白。”绮云看着她真切的笑意,忍不住感慨道。

采心摇摇头,“您只是太在意身边人的感受了,从前奴婢就知晓,您从不是旁人口中那个娇纵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您的心分明是最柔软的。”

“或许,他现在正在心中骂我绝情狠心呢”绮云打趣道。

话中所指自然是陆远之,采心领会其意,不禁跟着掩唇轻笑,却还是怕她又多想,宽慰说“有些狠心与绝情,反而是一种真心与保护。”

绮云闻言,心头猛地一震,转眼与她相视而笑,“你说的对。”

她渴望陆远之能够从旧情之中走出来,便只能对他再狠一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心存期望,期望越小,执念或许也就能越少。

她甚至宁可他恨自己

但不论如何,从陆远之方才的态度来看,素儿是当真动身去了通城,只是,即便知晓素儿已经去了,绮云却仍然不能完全放心。

之后两日甚至有些不思饮食,若非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恐怕一日连两餐都用不进去。

看得采心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晓,若非素儿回来复命,绮云是不会放下心来的。

而夏景烨自从那日与绮云不欢而散之后,也已经数日没有再踏足过菁华宫,后宫中的流言便又起了变化,有宫人眼瞧着夏景烨满脸怒气的离开菁华宫,便猜测这一次菁妃是当真惹恼了皇上。

四日过去,转眼已是十月十八,算算日子素儿也应当从通城赶回来了。

这一日午后,绮云正坐在寝殿中满脸的焦急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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