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说的在理,这外面再好,到底不是自个家,夏夏没有跟着贺老走,我觉得那丫头的决定是对的。”

洛支书这话显然是认同陆向北的说辞,闻言,王大菊剜眼洛支书:“瞧瞧你们爷俩,我有说夏夏做的不对吗?那京市是好,

但那不是咱农家人能呆的地儿,这待在自个家里,虽说日子过得苦点,可咱用不着看旁人的脸色,舒服自在着呢!”

如是说着,王大菊微顿片刻,视线从洛大嫂洛二嫂洛三嫂身上掠过:“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和夏夏一样的决定,拒绝贺老的好意,留在咱村继续过日子。”

洛大嫂没做声,洛二嫂和洛三嫂亦没做声,仨妯娌前一刻都有感知到婆婆落在她们身上的视线,莫名地觉得婆婆刚才那句话是在说给她们这做儿媳的听,

就好似若将她们放在未来五弟妹的位置上,她们会忘乎所以,做出和那位未来五弟妹相反的决定。

冤枉!

洛大嫂妯娌仨心里都在连喊冤枉,她们是那种眼皮子浅的,看到有人给好处,就不管不顾,伸手去接?

王大菊可不知洛大嫂三人是作何想的,她状似随口说:“这做人啊,要知道自己份量的同时害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可别总想着啥便宜都想沾,要知道,有的便宜是万万沾不得的,不然,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半下午,一辆吉普车开进村,上工的社员有人看到,不由对身旁的人说叨,一时间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而就在知青社员们低议不断,猜东猜西的时候,那辆吉普车开到地头,随之只见洛支

书和大队长还有村里其他干部走向那辆缓缓在地头停稳的吉普车。

正在上工的社员和知青不知洛支书二人和从车上下来、身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同志说了什么,就看到大队长转身喊:“夏夏!怀民,你们快过来,县里有同志找!”

叶夏挥着锄头的动作一滞,旋即朝陆向北上工的方向看过去,两人四目相接,陆向北轻点头,二人默契地同放下手上的锄头,提步走向地头。

原来是贺老为感谢叶夏的救命之恩,帮叶夏联系县上有关部门,提前给叶夏准备一场考核医师资格证的机会,说是特事特办,一旦叶夏通过考核,不仅能拿到医师资格证书,且可以选择在县医院或镇卫生院上班,吃国家粮。

至于陆向北,同样是贺老为表达感谢,着有关部门给其在县机械厂安排了一份工作,是办公室科员,干得好,随时能转正。

叶夏救人时没想过要回报,因此,她不想因为这特殊对待,给贺老带去什么麻烦,结果,那位中年男同志说如此安排不单单和贺老有关,

是京市有关方面一步步传达下来的指示,说这其中有她和她的对象救下贺老,及她单独救下李老的功劳,还有她贡献给国家的那几张特效药配方的功劳,说这样的特殊对待,她绝对受得起。

有社员围过来,将那位男同志所言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羡慕对叶夏和陆向北心生羡慕,转眼就将听到的在地里传开。

“不会吧?支书家的小五子有帮着夏夏那丫头救那位京市来的老同志?”

“人县里来的同志亲口说的,这还能有假?再说,即便洛小五没帮着救人,就他和夏夏那丫头的关系,人家大人物怕是也会帮着在县上安排一份工作。”

“机械厂可是个大厂子,这怀民娃子不仅能进厂上班,竟然直接当上啥子科员,看来支书家的祖坟冒青烟嘞!”

“啥冒不冒青烟的,人支书家的老大可是早几年就在队伍上当了官。”

“那就是支书家住的院子风水好,老大在队伍上干得好,小儿子胡混两年,一下子转了性,又是下河给自己救回一个好媳妇,紧接着又得到一份好工作,我看啊,支书家的日子是要越过越好啰!”

“你们说这有的人明明是泥腿子,怎么就这么好命?救人救出个大人物做爷爷,这大人物中午才走,眼下就安排人送工作上门,明摆着让人眼红。”

“有什么可眼红的?你有本事也去救个大人物,有本事也给国家贡献出几个特效药的方子,我敢保证,只要你能做到,立马享受到和叶夏同志一样的待遇。”

“刘兰你什么意思?”

“我实话实说,能有什么意思?”

“别告诉我你不眼红。”

“我是不眼红啊!冯红梅,做人得实在,得知道自个有几斤几两重,这样你就不会随随便便眼红他人,然后一个不留神被嫉妒烧昏头,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你成日眼红这个眼红那个,酸话说的不停嘴,我要不是看在咱们同是知青的份上,才不会和你在这浪费口舌。对了,不要一口一个泥腿子,往上数三代,谁家还不是泥腿子出身?

再说,如果咱们永远回不了城,不也是泥腿子中的一员,你倒好,瞧不起谁呢!”

冯红梅长得不错,但就是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感觉颇具攻击性,加之平日管不住自己的嘴,一看到旁人有个什么好的,就忍不住说三道四,酸话连篇,在知青点是个极不讨喜的存在。

“我有说我瞧不起人吗?”

冯红梅扎着两根齐肩麻花辫,身高一米五五左右,偏瘦,这会儿她脸色难堪,恨死刘兰和自己作对,为挽尊,禁不住强行给自己洗白。

“你该不会把咱们大家伙都当成是聋子了吧?”

刘兰嗤笑:“听不进人言,你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一张嘴不把门,总有吃亏的一天,既然不听劝,随便去作吧!

对于社员和知青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低议声,叶夏和陆向北有着过人的耳力,不说字字句句全部听到,却也听了不少,但两人面色如常,

完全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儿,接过县里来的那位中年男同志递来的表哥,应下明日定按时前往县城办相关手续。如叶夏参加医师资格证考试,

陆向北前去机械厂走入职流程。将上面交代的事顺利办完,那位中年男同志坐上车,挥别叶夏二人和洛支书、大队长,望着吉普车驶远,叶夏收回视线,就听到大队长问:“夏夏,你这要是通过那啥医师资格证考核……”

叶夏明白大队长言语中的意思,哪怕大队长没把话说完,她也知其后话是什么,她微微一笑,轻启唇齿:“我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是不会去县医院上班的,至于镇卫生院……我应该也不会在那上班……”

“那你……”

大队长一时间搞不懂叶夏是怎么个想法,这不进县医院,不进镇卫生院工作,难不成要放弃吃国家粮的机会?

“咱大队距离公社有段距离,且咱附近的村落,尤其是坐落在坐落在半山坡和山沟沟里的村子,距离咱们公社就更远了,

而这几座村落里的人生病,以前是来咱大队找我爷爷我妈诊治,遇到重病情况,不得不去镇卫生院或县医院,往往因为路上耽搁,

没少出现死亡病例,我想着等我拿到医师资格证,看看县卫生部门能不能在咱大队,亦或是距离咱大队不远的地方设个公立卫生所,这样我既能方便照顾家里,也方便给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解决看病难的问题。”

大队长满目赞赏:“夏夏你是个好娃娃啊,叔代咱们这片的乡亲们谢谢你了!”

说着,大队长看向洛支书,眼里的羡慕几乎溢出来:“老支书,你这可是有了个好儿媳啊!”

洛支书是个内敛的人,笑了笑,说:“夏夏确实是个好孩子,小五能把夏夏娶进门做媳妇,是我们小五的福气。”

被未来公公在人前夸赞,叶夏到底有点难为情,她朝大队长和洛支书笑笑,别过两人,与陆向北回自个的任务区继续上工。

洛二嫂昨晚没酸够,今中午得知叶夏放弃和贺老进京生活的机会,无疑又酸了一波,熟料,这会子听到的,如同酸浪向她打过来,比之前两次酸到的总和都要严重,如同刚从大大的酸味缸里浸泡出来,浑身上下冒着酸味儿。

拿着农具凑到洛大嫂身边,洛二嫂撇嘴说:“大嫂,你说小五咋就运气那么好?要是把他的运气给他几个兄弟分一点,咱各房的日子肯定都会过得红红火火。”

没什么表情地看眼洛二嫂,洛大嫂说:“你要是叶夏妹子,言娃他二叔也会有小五那样的运气。”

运气?

小叔子能有今日,靠的不是运气,是他意外救下叶夏妹子,和其定下亲事才有的,这只能说是一次意外救人,整件事在没有外力作用下,自然发展到今日这一步,可不是“运气”这种虚无的说辞就能有的。洛二嫂脸颊涨红:

“大嫂你这话是啥意思?”

“二弟妹你想多了吧?我能有啥意思,我不过是在告诉你,别拿运气来说事,也别动辄拉出小五来说事。”

洛大嫂挥着锄头的动作不停,随口给了洛二嫂一句。洛二嫂闻言,瞬间只觉憋了一肚子气,她脸色难看,嗓音微冷:

“我是没大嫂会装人,但大嫂至如此说我?”

“嫌我说话不好听,二弟妹往后就别往我身边凑,更不要和我搭话。”

没事找事,谁给惯的毛病?洛大嫂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打算不管洛二嫂再说什么,都不再予以理会。

“你以为我愿意凑到你身边,愿意和你说话?”

洛二嫂朝地上轻淬一口,忍着心气,拎着锄头回到洛二哥近旁:“你是木头人啊,没看到你大嫂欺负我?”

这没事找事的毛病又犯了。

洛二哥挥着锄头挖地不做声,使得洛二嫂的心情越发变得糟糕,她压低声音,语气相当冲说:“不说话你是想咋地?是觉得我活该被欺负,还是觉得你大嫂欺负我是对的?”

洛三哥两口子的任务区就在洛二哥夫妻俩隔壁,就算洛二嫂声音压得很低,依然传入洛三哥两口子耳里,不过,二人像是没听到似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忙着挣自个的工分。

“洛怀河,你这样对我,我看你是真不想和我过日子了!”

洛二嫂感觉自己的脸面被男人往地上踩,且是当着妯娌和其兄弟的面在踩,让她像个小丑似的在这唱独角戏,不由放出句狠话。

“二嫂,我二哥好说话,但这不是你随意对他耀武扬威的理由。”

陆向北从地头过来,恰巧听到洛二嫂所言,当即冷声给了一句。

“我……我几时对你二哥耀武扬威了,五弟你可别乱说话。”

眼看着小叔子出息了,甚至有可能会越来越出息,她若像以前那般得罪人,往后二房一旦需要用到对方,不说她能不能张开口,人自个估计理都不会理她二房,心下这般想着,可见洛二嫂多多少少还是有有点眼力见。

陆向北没接话,走至他的任务区,弯腰捡起锄头,重新投入劳作。洛二嫂见状,张了张嘴,心情复杂,终一语未发。兄弟五个,

老大吃的是国家饭,老四昨日也正式吃起国家饭,现如今又多个老五即将吃公粮,这一个两个三个的日子明显在往好过,

就剩下二房和三房在家种地挣工分,眼下没分家,同在一个锅里吃饭,同住在一个院里,差距看不出什么,等日后各房分出去单过,

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而三房近来安静得很,难道……难道那两口子早看出什么端倪,才没在小叔子的婚事上提出反对意见,为的是和小叔子拉近关系,好在来日借小叔子的东风把日子过上去?

真是这样的话,何带娣可真有心眼,原先围着大嫂转,老四一家子回村,忙前忙后帮人收拾屋子,把她这个做二嫂的晾着,

与大房、四房处好关系,现在再加上小叔子这一房,好呀,她眼瞎,没想到何带娣一不会下蛋的鸡,在她眼皮子底下,给他们三房往后能过上好日子,做出不少准备。

想通三房的变化,准确些说,是想通洛三嫂近来的变化,洛二嫂恨对方恨得牙痒痒。深呼吸,洛二嫂忍了又忍,终还是没忍住,

望向洛三嫂的背影深看一眼。她可不是傻子,由着三房在动作,自个却像个泼妇似的在家又是得罪公婆,又是得罪大嫂,

得罪小叔子,从而让三房得到所有依仗,独留二房成为村里人嘴里的笑话。许是真被洛三嫂刺激得不轻,洛二嫂变了,下工回家手脚勤快,

帮着洛大嫂做饭刷锅,给自己两口子洗衣服时,连带着主动给公婆洗衣,面对家里大大小小,无不是笑脸相对,洛二嫂这样的变化,弄得伤到洛支书和王大菊这对公婆莫名其妙,就是家里的几个小家伙,亦感到奇怪得很。

转眼过去六天,洛二哥暗自观察来观察去,没从洛二嫂的变化中看出什么不好的端倪,但鉴于洛二嫂身上的那些毛病,洛二哥觉得这其中必有啥他不知道的事儿。

不是不把自己的婆娘往好的方面想,是洛二嫂前科太多,致使洛二哥一时半会难给洛二嫂完全的信任,这不,连续憋了六日,夜里两口子躺到炕上,洛二哥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又想闹啥幺蛾子?”

“当家的,你咋说话呢,我能闹啥幺蛾子?”

洛二嫂语气里充满不解。坐起身,洛二哥索性把话说到明处:“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和以前相比,你近来上工积极,也不再说闲话,回到家手脚勤快,

见人就三分笑,还主动给爸妈洗衣服,不要告诉我你这些变化不带有任何目的,说吧,你想整啥幺蛾子?”

洛二哥目光灼灼,不错眼地看着洛二嫂。然,洛二嫂丝毫没有被这不信任生恼,盘腿坐到洛二哥面前,洛二嫂开口:

“当家的,我知道错了,以前的我确实总喜欢没事找事,一看到爸妈偏宠五弟,就忍不住说些有的没的,让你在爸妈在兄弟面前没脸,给咱儿子没做好榜样……

但我现在是真知道以前的我有多么不像话,既然认识到这一点,那我就改,改掉我身上的大小毛病,和家里人和和睦睦过日子。

当家的,给爸妈洗衣服我心甘情愿,我只是想尽点做媳妇的孝心,没啥不好的心思。另外,之前我闹着要分家,是我的错,

我想好了,等五弟结婚后,咱这一大家子照旧一个锅里吃饭,但如果爸妈坚持要分家,我也不会说啥,不过,即便分家后果自个的日子,该对爸妈尽的孝心我一定尽到,且一如既往和兄弟妯娌们处好关系。”

洛二哥眼里写满怀疑:“……”

洛二嫂被这样定定地盯着,略显不自在,说:“你和大哥老三老四老五是亲兄弟,说句难听的,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们各房相处得好,外人想欺负咱们,势必得悠着点,当家的,你说我说的可对?”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洛二哥没接话,反倒仍满目怀疑地问了句。

“真得不能再真,当家,你就放心吧,我绝对没一句假话,我会坚持管住我这张嘴,不再在爸妈和兄弟妯娌面前让你没脸。”

洛二哥静默好一会,方说:“你能做到最好。”

语罢,身子一歪,重新躺好。这是真要变好?可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他能相信这婆娘说的,相信她是真心在变好,而不是想着整出啥大的幺蛾子?

三房屋里。洛三嫂爬上炕,随口对洛三哥说:“二嫂这阵子变好很大,你说她为啥这样啊?”

洛三哥摇头:“不清楚。”

“二嫂脸上的笑,我看着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洛二嫂给洛三嫂的印象,一直都有些瞧不上自己,近来洛二嫂的转变,洛三嫂不得不多想。

“你想多了,我觉得二嫂现在这样挺好。”

不闹事,一家人从上到下都省心。

“哦。”

洛三嫂在洛二哥身旁躺下,没再多言。

她是没生下一儿半女,在家里有些挺不直腰板,但宋月娥若真有哪日和她过不去,她也不是软柿子,任由对方上手捏。

“改日你找五弟妹给你瞧瞧,兴许以五弟妹给人看病的本事能看出点啥。”

洛三哥突然做声,闻言,洛三嫂一怔,旋即说:“我咋没想到呢,五弟妹能及时救下那个贺老同志和李老同志一条命,肯定有真本事,回头我就去找五弟妹。”

“明个晌午饭后去吧。”

结婚快八年,他做梦都想有个一儿半女,好堵住村里一些碎嘴婆娘的嘴。

“好。”

洛三嫂应声,随后两口子谁也没再做声。

“妈,我二婶最近看起来好奇怪。”

大房这边,洛修言仰面躺在炕上,猛不丁随口说这么一句。

洛大嫂在旁坐着正给一条裤子上打补丁,闻言,抬眼看向长子:“有吗?没有吧,你二婶不就那样,行了,赶紧睡吧,小心明个早起上学迟到。”

二房屋里的近来身上发生的变化,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不过,她并未多想,毕竟人家是往好的变,没人说嘴的地方,何况这一变化,家里连续数日没出现阴阳怪气声,这样挺好。

“好吧,不过,二婶的确变得好奇怪,我可没乱说话,以前时不时就能看到二婶在家里挑事,对我和弟弟也不怎么露笑脸,近来,二婶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看到我就笑眯眯,说话的嗓门低了不少。”

“你妈我没觉得,睡吧。”

洛大嫂随意地回了句,缝补完最后一针,用牙齿咬断线头,而后提起裤子抖了抖,接着叠好放到一旁,随手拉灯绳,立时,屋里陷入一片漆黑。

对于洛二嫂的变化,洛支书和王大菊这对公婆和家里大大小小一样,自然同看在眼里,甚至就洛二嫂身上的变化没少说叨,这不,两人今晚睡前又说起洛二嫂。

“老头子,你确定老二媳妇没想着作妖?”

“你这几日不是一直在盯着,可有发现啥异常?”

“那倒没有。”

“这不结了。”

“但我这心里总没底,就怕老二媳妇正琢磨着咱们给家里整个大乱子。”

“少操点心,她一个做儿媳的,还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翻天不成。”

“唉!老四就那样离婚了,这段日子平平没少找我要妈妈,看到孩子哭,我就狠不得去撕碎苏小红那个女人。放着自个的孩子不要,

咱家老四有哪里不好,非得给人做后妈,非得嫁给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难道在她心里,就一点没有老四和平平爷俩?”

苏小红二嫁的消息早几日便在其原先上班的厂里传开,因此,洛怀川收到不少同情的目光。

不过,那些目光对洛怀川并没有什么影响,该上班上班,下班后,骑车回村里,日子照旧过得有条不紊。

“现在计较这些有啥用?你呀,就帮老四好好看顾孩子,时日久了,平平应该不会再想他妈。”

“我知道,这段日子没去上工,不就在家里照顾这小家伙。”

伸手帮小孙子掖好被脚,王大菊一想到洛二嫂的变化,禁不住又说:“我是担心啊,担心老二媳妇整啥幺蛾子,到时像苏小红那不要脸的女人一样,和老二闹离婚。”

反常必有妖,真不是她多想。

“你胡说啥呢?!老二媳妇要有那个心思,能成日在家里挂个笑脸,能主动到你面前,要给咱们这做公婆的洗衣服?睡吧,要我看,老二媳妇的变化,多半和小五和夏夏有关。”

王大菊一怔,想不明白:“咋和小五还有夏夏有关?”

“小五现在在县机械厂上班,夏夏虽在大队卫生所坐诊,但两人全吃的是公粮,再有贺老那层关系在,小五和夏夏婚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老二媳妇猴精一个,能看不出家里现在的形势?!”

“啥形势?”

王大菊是个爽利性子,想问题向来直来直去,一时间对于洛支书的话想不出个所以然。

“老大在队伍上,老四在镇上上班,小五如今是县机械厂的正式工,而老三虽和老二都在家里挣工分,可老三媳妇平日里步挑事,和老大家的处得好……”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那话是啥意思,老二家的这是担心自个继续在家里作妖,和其他几房把关系闹僵,日后分家想要老大老四老五拉拔一二,没那个脸。”

越这么想着,王大菊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哼哧一声,说:“老二家的这是把脑子捡回来了。”

在王大菊眼里,洛二嫂以前说话可是一直不带脑子的。

“各房能和和睦睦的就好。”

洛支书如是说着。

“只要老二家的不作妖,咱这一大家子和睦着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五个儿子,她这做妈的,自然希望各房来日分家后,都能把日子过好,过得红红火火,希望有本事的能够拉拔没本事的兄弟一二,罢了,老二家的若真有看清楚家里的形势,这样最好。

免得拖老二的后退,和兄弟们闹不到一块去。

要说的是,叶夏数日前前往县城参加医师资格证考核,由于是特事特办,随着她考完,成绩就出来了,毫无意外,以全优的成绩顺利取得医师资格证。

得知她不进县医院上班,亦不进镇卫生院工作,而是想在大队诊所坐诊,为清溪大队周围的乡亲们就近解决看病难的问题,

县卫生部门的领导很是高兴,批准叶夏的请求,一个电话便将叶夏的户口关系挂到镇卫生院,再由卫生院公派叶夏坐诊清溪大队,并叮嘱镇卫生院领导,务必定期给清溪大队诊所补充药品。

同一日,陆向北到县机械厂办好入职手续,第二天正式参与工作,按厂里的安排,陆向北有分到一两人间职工宿舍,好吧,能有此优待,和贺老脱不开关系。

不过,陆向北没选择夜里住宿舍,只是午休时前往宿舍歇息片刻,下午下班,则骑上自行车就回村。缘由?只为能天天看到亲亲媳妇儿。

考虑到安全问题,叶夏无疑持反对意见,要求陆向北阴雨天和冬日必须住宿舍,避免天气不好,抹黑骑车回村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媳妇儿说的话都是对的,陆向北没有多言,在叶夏面前只差举手发誓做保证,答应一切听媳妇儿的安排。

上班三日,一次偶然间,陆向北看到一张机械图纸,发现其中存在一点问题,且发现图纸上的配件可以进一步优化,不由指出图纸上的问题,

说出的优化方案。技术部门的同志通过对图纸复检,及按照陆向北提出的优化方案仔细分析、研究,发现陆向北所言属实,

给的优化方案完全可行,立时,厂领导高兴得大夸特夸陆向北脑子好,很实干,拍板给陆向北即可转正,且将工资一下子提至每月56.5元。

言之有物,初来乍到,便帮厂里做出贡献,并通过其提供的优化方案,生产出的配件不仅性能更稳定,且寿命延长,这让技术科的老科员生不出一丝嫉妒。

没错,有贺老的关系在,陆向北一开始就被安排在厂技术科,如此安排,贺老无非是想要陆向北学到真东西,为其未来的发展在铺路。

熟料,陆向北上班没几日,便给厂里做出贡献,消息传到京市,传到贺老耳中,不要太惊喜。为给自己能看懂图纸,言之有物做解释,

陆向北在宿舍放了不少机械方面的书籍和一整套高中课本,很明显,这给他人营造出了一个长期在自学的认知。

人脑子好,自律性强,虽只是初中毕业,但人家通过自学学完高中课本上的知识,自学学到不少有关机械方面的知识,且会活学活用……总之,小伙子年岁不大,就是这么出奇的厉害。

陆向北不担心有人去调查,毕竟一个人有没有自学,可不是随随便便调查下就能调查出来。

譬如他说他是在夜深人静时自学的,譬如他说他自学的书籍是在前前后后在废品收购站买的,这谁能调查到?

前两年,陆向北这具身体的原主可没少四处浪,最远去过省城,市里和县里自然没少去。

至于二混子名声,这不算事,毕竟没哪个规定二混子不能拥有一颗聪明脑子,没哪个规定二混子代表的是不喜欢看书。

没考上高中?

谁还没有个叛逆期,这一叛逆自然不好好学,自然想着混日子,但陡然间受某件事启发,想做出改变,想悄悄做出改变,不碍谁吧?反正陆向北把能想到的都有想到,内心如滚刀肉,根本不担心有人在他身上找疑点。

京市,某大院。

“这是您要的调查资料和沈家现在的人员信息。”

回到京市,贺老连续忙碌三四日,等闲下来,想到从大队长和洛支书口中了解到有关叶夏家里的情况,不由吩咐王峰去调查一个叫“沈逸”的男人资料。

根据大概年龄和相貌特征,王峰没出三日,就锁定调查对象,同时锁定调查对象的家族。汇总资料,王峰今日叩响贺老的书房门,把调查到所有资料递到贺老手上。

书房里静寂无声,贺老翻阅完手上的调查信息,眉头紧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东西放这,无需再去接触。”

贺老做出安排。

“是。”

王峰应声。

“还有事?”

见王峰站在原地不动,贺老抬眼看过来,沉声问。

眼里闪过一抹犹豫,终王峰开口:“不告诉小夏吗?”

“近十年时间都过去了,不急在一时半会。”

贺老没有对他人的家事做评论的喜好,可是看完王峰给的调查资料,真想爆句粗口——混账!

一个女人,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就为了自己能过上安稳舒适的日子,做出那种不可原谅之事,简直可恶到极点!

……

姚青青没有被公安送去农场改造,只是被关押在镇派出所整整管教七日,因为姚青青坚持不承认自己有诬陷宁臻对她欲行不轨之事,

她只是说她爱慕宁臻,结果对方不理她,一把推开她,是李春霞误会,以为宁臻要怎么着她,继而闹出宁臻被在场围观的人声讨局面。

至于她道德败坏,和多个异性暗中交往,姚青青咬紧牙关不承认,用她的话说,是旁人追求她,非得给她送礼物,她不要,对方就塞到她手上。多余的话,姚青青是一个字都不说。

公安同志到清溪大队、到知青点调查,找给姚青青暗中送礼物的异性调查,证实东西确实不是姚青青出言讨要,不是姚

青青约人暗中见面,是这些追求者留意到姚青青一个人独处时,出现在姚青青面前,主动送出这样那样的小礼物。

事实表面上确实是这样,然,公安同志不知道的是,姚青青就是个绿茶,她是没主动约那些个追求者暗中见面,是没主动讨要这样那样的东西,

但她有刻意从那些追求者眼前走过,引得一个个追求者尾随在后,制造出对方偶遇到她,两人闲聊时,状似随意说到什么好吃,

说到她想买什么,这样的言语落到那些追求者耳中,自然是设法去买,博得爱慕的女孩子欢心,答应和自己处对象,把人尽快娶进门。

姚青青活过一世,又亲身阅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作为绿茶所拥有的本领,不说达到炉火纯青,娴熟掌握是一定有的。

只可惜她运气不好,和不同的异性暗中见面,有被宁臻撞见过数次,基于这点,宁臻要是对她能生出好感,哪怕是大白天见鬼,哪怕是太阳从西边升起,都绝无可能。

不过,公安这被她险险蒙混了过去,关押管教七日被放出,这会子,约莫六点过半,黄昏在即,姚青青独自走在回清溪大队的乡间小道上,脸色苍白,看起来有气无力,走得异常缓慢。

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公安在那么多人面前带走,没想到自己会被公安关押管教,没想到自己一被关押就是整整七日……

姚青青感觉她所有的里子面子都没了,感觉她从被公安带走到今时今日,是整个清溪大队人的谈资,她神色恍惚,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知青点其他人,不知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又该往哪走。

宁臻……宁臻估计掐死她的心都有,不会再给她靠近的机会,想嫁给对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妄想。

心里清楚,却就是不甘心呢!

姚青青嘴唇紧抿,走着想着,忽然身后有人骑自行车一闪而过,看到骑车人熟悉的背影,姚青青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洛怀民!洛怀民,你停下,我有话和你说!”

陆向北对姚青青的声音有一点印象,听到有人叫自己,猜到声音的主人是哪个,他别说停下来,回头看一眼都懒得看,踩着脚踏板,不多会,和姚青青已拉开相当远的距离。

“狗男人!洛怀民,你是个狗男人,我讨厌你!”

冲着陆向北远去的背影,姚青青眼眶泛红,气呼呼地喊出声。

她声音嘶哑,像是长时间没怎么喝水,像是长时间大吼大叫导致的,抬手抹泪,姚青青口中自言自语:“我没事,我好着呢,我不会让你们看笑话的……

你们且等着吧,等我后年考上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看你们谁还说我的闲话,瞧不起我,想把我往脚底踩。”

在家用过晚饭,陆向北来到叶家找亲亲媳妇儿小聚。

叶红和叶斌叶宇三只很有眼色地回屋写作业,留下堂屋给长姐和姐夫闲聊。

“那谁被公安放出来了。”

陆向北这话一出,愣是让叶夏想了好一会,方反应过来:“知青点那位姚知青?”

是问句,却用的陈述语气。

“嗯。”

陆向北轻颔首:“像那样的女人就该被送往农场好好改造几年。”

叶夏好笑地看眼爱人:“估计是公安那边没有确凿的证据给那位姚知青定罪,只能把人关押数日予以管教,时间到了,自然得把人给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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