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邑往南市去,总得有个由头。

弓矢之利莫胜于梁,大梁多产强弓劲矢,总有些许能流落民间,而这些流落在外的强弓,往往成为各阶层追捧的对象,尤其是各国商人,均欲囤积居奇。

南市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因为南城人员混杂,多民众而少权贵,各国商人都爱往此处来,因此一些不得在明面上买卖的事物,往往在南市场流通。

王邑一身教书先生打扮,先是去了几家卖竹简的地方,买了几卷竹简与皮条,又晃晃悠悠的往南市深处去。

正行至街中,忽见前方一处不少人驻足观看,人皆啧啧称赞,心下好奇,便凑了过去。

好容易挤了进去,只见一身形瘦削之人手持一软弓,对着一无人墙角使那无有箭头的箭开弓。

王邑好奇,定睛去看,原这人在距其二十步的墙角立下一大一小两个草人,大的挡在前面,小的竖在后面。

令人感到有趣的是,经由此人开弓,那箭矢竟能从左右绕过那大草人射中后面的小草人。

王邑惊了,这,这神射啊

王邑只觉得浑身都在打颤,他知道钟衍有学射箭骑马的心思,只是如今时局不好,身边也无可用的人才,所以这件事才一直搁置,如今看见合适的人才,他岂能不喜

只是王邑见周边几个身形壮实、虎口生茧的武士指指点点,面上不见佩服之色,却见讥笑之色,心下生疑,凑过去微拱手一拜,“某观此人射术,虽未通神,却亦上佳,诸君因何发笑”

那谈笑数人闻言皱眉,见王邑装扮,其中一粗豪汉子开口道:“先生是读书人,想来不知其中关窍,我辈习射者,评箭术高低,无过准、狠二字,似此人这般......”

这人摇摇头,见王邑仍皱着眉,便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几个铜币来,示意那身形瘦削之人将弓交与他使用。

王邑皱眉观看,只见那人挽弓搭箭,将那软弓拉到满处,只一箭便将那大草人射透,箭虽无矢,依旧插在小草人的颈部。

那人将弓箭还给那瘦削的主人,面带不屑的摇了摇头,又接着对王邑道,“某不过十里挑一之射手也。”

言罢便去,围观者见大汉露了一手,喝了声彩,随即指指点点的走了。

弓箭主人面色惨白,面带苦色,拖动着步子将箭从草人上拔下来。

王邑正欲抬脚离去,一旁台阶上正站着钟介,遂钉住脚步,往前迈去。

王邑拱手一拜,“敢问先生名姓,又是何处人士”

尉射忙回身拱手还礼道:“某家尉射,大梁人士,不敢当先生之称。”

王邑有心试探那钟介,故意高声道:“某家主人欲习射箭却不得名师,今见先生之技,某心向往之,恳请先生入我家主人府中教授,某愿代主人以重金相聘。”

尉射面上泛红,面带惊喜之色,口中嗫嚅,正不知如何应承,钟介皱着眉头站出身来。

钟介皱眉道:“某记得汝不过府中门客,如何能替主人做主以重金相许,莫不是欲侵占府中财务”

王邑瞅着钟介面上神色不似作伪,心下踏实了三分,佯装傲色,“某乃主人心腹”

钟介皱眉,然又不好多说,只好对着尉射道,“小子,某知汝贫寒,渴求钱财,某这有一金,汝若是不随此人前去,这一金便是汝的”

尉射吞了吞口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到金子,这可是一金啊价值约有万钱的一金啊

尉射强忍让眼珠子放射出的光离开金子,艰难的对着王邑道:“先生请我往府上去,当真是教授剑术”

王邑看尉射这模样,心中惊奇,到了这地步,也没理由推却,遂点了点头。

尉射眼中好似射出光来,“可管饭食”

王邑想了想府上每顿饭米肉果蔬尽皆不缺的水准,沉声道:“米肉管饱”

尉射的眼睛更亮了,急道:“不知重金聘用,能有多重”

王邑看着尉射这市侩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了,但是说出去了的话泼出去得水,王邑心想,要是这厮无甚本事,大不了这笔钱我出,遂咬牙道:“每月十个不,十五个大钱”

尉射眼睛更亮了,米肉管饱,每月净胜十五个大钱,干了

尉射对着钟介拱手道,“先生,某也是个有志趣的,家父当年也是大梁响当当的射手,如今既有人聘我,舍与米肉钱财,某如何推却一金虽重,却难抵我心”

尉射一番话说的钟介哑口无言,王邑却又来了精神,心想着尉射这厮口舌灵便,若是真无射箭之能,随他做个策士也不错,更重要的是,那每月十五个大钱不用给了

钟介看着远去的王邑二人,纳闷儿的看着手中的一金,郁闷道,“十五个大钱也算的重金听那人这番话,这一金之重,或若比得上那一山之重”

钟介背身摇头,就是想不通,进门时还摇头轻叹,“这大梁民众都如此这般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真儿的该划入咱大夏治下”

却说王邑先跟着尉射回家收拾了一番,一个小小的包裹,一把软弓,一把漆黑无弓弦的大弓,还有几十根无箭头的箭,便是尉射的全部家当。

二人边走边聊,王邑一边心惊这大黑弓,一边斟酌着问道:“先生曾言,汝父当年是大梁响当当的射手,不知先生得了先父几分本领”

尉氏赧然一笑,“先父所授,某尽皆会,只是身子瘦削,手臂无力,开不得硬弓,不过先生安心,只教授技巧,某便足矣。”

王邑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着自己那十五个大钱是保住了,又暗暗揣摩,这般威势的大弓,想来这尉射不是花架子,到时候即便这尉射学艺不精,也可将这大弓买下来

王邑心思机灵,尉射则有些不爱说话,不过在王邑这老油子的勾搭下,不多时底子就被掏空了,而王邑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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