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诺接的那个电话,是陆轩宇打来。
陆轩宇告诉程子诺,安慧兰的病情已经恶化,奄奄一息。因为心中有遗憾,安慧兰想在自己临终前,再见程子诺一面。
当程子诺听到这个噩耗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自她手术出院还不到半年时间,安慧兰怎么就快不行了?
世事无常,让人猝不及防。
程子诺的心情悲伤到极点,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不止,豆大的泪珠簌簌滚落。
安阿姨,你一定要挺住,等我......
终于到了港城市中心医院,程子诺气喘吁吁地到达十八楼。
陆轩宇见程子诺出现,疾步走了过去,“子诺,快,我妈就在等你了!”
进了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安慧兰,程子诺的心痛如刀割。
曾经那么高挑健康的岁月美人,如今身体枯瘦如柴,脸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
程子诺忍住泪水,小心翼翼地握住安慧兰的手,声音沙哑,“安阿姨,我是子诺,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听到程子诺的轻唤,气若游丝的安慧兰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暗淡的眸子里也瞬间有了光亮。
“安阿姨,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直顾着给自己调养身体,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我忘记了来看望你。真的对不起!”
安慧兰突如其来的病倒,让程子诺愧疚不已。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到安慧兰。
陆轩宇安慰难过的程子诺,“子诺,你不要自责,我妈病情恶化不是你造成的,而且我妈也知道你的情况。”
一旁的杜瑾年俊颜忧郁,不发一言。
他的母亲快要离世,他比任何人都痛心。
所有的苦他自己担着就好,没有必要去跟别人讲。
安慧兰凝视着悲伤的程子诺,刹那间,她老泪纵横,艰难出声,“子诺,我们杜家......对不起你。”
程子诺伸手为安慧兰拭去眼角的泪,不停摇着头,“安阿姨,杜家没有对不起我。很多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任何人,我也不后悔。”
听了程子诺的话,安慧兰脸上的歉意更深,她将自己的手慢慢从程子诺的掌心抽离出来,然后朝向杜瑾年和陆轩宇的方向,“瑾年,轩宇,手......手......”
杜瑾年和陆轩宇立刻靠近安慧兰,并把自己的手伸给安慧兰。
安慧兰握着杜瑾年和陆轩宇的手,轻轻放在了程子诺的手背上。
程子诺的心剧烈一颤,她抬头看向杜瑾年和陆轩宇,眸中酸热在弥漫。
杜瑾年和陆轩宇互相望了彼此一眼,随之,两人同时注视着程子诺,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慧兰强撑起一丝温暖的笑,她带着最后的叮嘱对杜瑾年和陆轩宇说道,“你们两个......好好照顾......子诺......”
话音一落,安慧兰慢慢闭上了双眼,她的手也渐渐从杜瑾年和陆轩宇的手背上滑落.......
“妈——”
陆轩宇的情绪顿时崩溃,他一头扑进停止了呼吸的安慧兰怀中,失声痛哭。
程子诺也同样心痛万分,她含着泪,俯身劝说哭泣中的陆轩宇,“轩宇,节哀顺变。”
杜瑾年沉默不语,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他的心却仿佛正在一点一点碎裂,窒息一般的疼。
生他养他的母亲离他而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再也不完整,留下一个黑暗的缺口,永远都无法填补。
风欲静而树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妈,儿子对不起你......
无尽的悔恨席卷而来,陷入悲痛中的杜瑾年多想和陆轩宇一样放声大哭。
然而,他悲痛到极致,竟然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是他所有的泪都化作了心上淌下的血......
安慧兰的葬礼上,所有亲朋好友哭得稀里哗啦,悲伤好似笼罩着整座港城。
唯有杜瑾年,他纹丝不动地跪在安慧兰的墓碑前,一丝表情都没有,也不哭。
不言不语的他像是被时间定了格。
程子诺不可避免地担心起杜瑾年,她害怕杜瑾年正是因为心态已经崩塌才变得异常静默。
当安慧兰的葬礼结束,人群散尽,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急促的冻雨疯狂砸在杜瑾年的身上,他的衣服很快就被淋透。
见杜瑾年仍旧像雕塑般跪在安慧兰的墓碑前,程子诺的心阵阵抽痛。
她赶紧从车上取下雨伞,然后急匆匆跑过来为杜瑾年撑起伞,心疼出声,“瑾年,节哀顺变。下雨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杜瑾年没有回应程子诺,他就那么保持原来的姿势跪着,深邃的黑眸始终盯着墓碑上安慧兰的黑白照片。
程子诺觉得杜瑾年是在惩罚自己,她的心愈发地疼。
于是,她扔掉雨伞,张开双臂抱紧了杜瑾年,泪如雨下,“瑾年,我知道你是个不轻易在人前显露悲伤的人,也知道安阿姨走了,你比谁都伤心。可你不要这样惩罚你自己,安阿姨若是泉下有知,她心里也不好受。现在这里就剩你和我,你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你就会好受许多。”
在程子诺面前,杜瑾年再也不需要伪装,沉浸在痛苦中的他终于卸下所有的铠甲,暴露出他脆弱的一面。
他埋在程子诺的肩头,瞬间哭成了孩子。
跪在安慧兰的墓碑前,程子诺紧紧抱着恸哭的杜瑾年,安静地守护着他。
漫天风雨裹夹着凄冷的孤独继续飞旋而下,似要将他们淹没,而他们的心却越靠越近......
坐在车里的陆轩宇透过车窗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由抓皱了车窗帘,心丝丝缕缕地疼起来。
他想起安慧兰生前的交代:让他和杜瑾年好好照顾程子诺。
可身处险境的杜瑾年真的能照顾程子诺么?
再加上安慧兰去世,他的状态更不好。
目前来看,反而是程子诺在担忧杜瑾年。
心情郁闷的陆轩宇眉头紧蹙,他在心底问起自己:陆轩宇,为了子诺的安全,你是不是要做点什么让杜瑾年和子诺彻底分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