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悦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笑话!我什么时候不好看过!”

“是是是……”郑如秩不敢仔细看何意悦,只匆匆应道,“一直都是……”

他哪知道何意悦以前好不好看?

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是个男孩子。

后来就算是知道了她是何将军的女儿,她也一直都做男人打扮,而且上战场的时候,她也是勇猛上前,斩敌军首级不见半分犹豫,郑如秩更是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女孩子看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何意悦穿裙子。

没想到,平日里总是和他们一起喝酒玩闹,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原来这样好看……

郑如秩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坏掉了。

要不然,为什么开始莫名其妙地一会儿加速跳动,一会儿又不跳了呢?

“小姐,您可快些吧,这吉时就快要到了!”嬷嬷在后头催她。

何意悦赶紧转身,应了一声,结果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差点绊倒在地。

沈宜安赶紧扑过去扶,何意悦却已经扶着桌子自己站稳了。

“这裙子就是麻烦许多,”何意悦扯了扯,“不如裤子好穿。”

她平时上阵杀敌,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穿,一时间穿上这种繁复的衣裙,自然是会有点别扭的。

“哎呦喂小姐!”喜娘又赶紧扑了过来,“您可别拽了,回头起了褶子,这裙子可就不好看了!”

何意悦乖乖放下手,又朝沈宜安吐了吐舌头。

很快,宁侯府那边便来人结亲了。

火红的盖头盖到了何意悦的头上,她忽然像是被一团火挡住了眼睛,一瞬间有几分紧张。

在作战的时候,她最怕的,就是看不见东西。

这意味着,她将会处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沈宜安扶着她往外走,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赶紧捏了捏她的手心。

时光纷乱,摇晃在眼前。

沈宜安想起她出嫁那一日。

那时候也是少女时光,一切都是亮堂堂明晃晃的。

她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走起路的时候,像是要蹁跹起飞的鸟。

她要嫁给楚和靖了。

那是她人生前十六年,最为期盼的事情。

沈宜安扶着何意悦迈过门槛。

何意悦,如你一般阳光灿烂的姑娘,可一直要幸幸福福下去啊。

郑如秩就在门口等着,沈宜安扶着何意悦,趴在了她的背上。

何意悦在郑如秩的背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像是从沙场上刮来的风,从刀尖上滚落的雨。

郑如秩把何意悦背了起来,忽然感觉到,原来何意悦这么轻。

他背着她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可是他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是害怕摔坏了她,又像是希望这段路无限漫长,永远不要结束。

他不想何意悦嫁给别人。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又配不上何意悦。

他能给何意悦什么呢?大房子他没有,金银首饰他也没有。

听人说,宁侯府给了极为丰厚的彩礼,将军府也是准备了十里红妆。

只有这样轰轰烈烈,才配得上何意悦啊。

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郑如秩吸了吸鼻子,背稳了何意悦几分,一步一步往外走。

外头人声鼎沸,祁封骑着高头大马在门口,见何意悦出来,方才下马。

何温远站在门口迎接客人,见郑如秩背着何意悦出来,忽然嘴唇颤抖了两下。

这些年来,他和何意悦相依为命。

自打何意悦的母亲死了以后,他再也没有了娶妻的打算,这一辈子,他只有何意悦这么一个女儿。

他舍不得何意悦出嫁。

可是女儿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他更不想听到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的女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姑娘,才不是什么没人要的老姑娘。

何温远还有许多话想和何意悦说。

但他嘴唇蠕动了半晌,却只说出一句:“早点上轿子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他见旁人家的姑娘成亲,父亲都是这么说的。

可是旁人家的姑娘,成亲前一天晚上,都有母亲彻夜长谈,第二天,也有母亲拉着她的手依依惜别。

何温远的眼眶红了几分。

他赶紧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何意悦,只对祁封道:“这是悦儿的表姐,此次特意从外地赶过来,就是为了送悦儿出嫁,二人许久未见,表姐舍不得悦儿独自出嫁,所以希望也能陪悦儿去宁侯府住一段时间。”

祁封自然不会拒绝。

“新娘上花轿!”旁边的喜娘喊了一声。

郑如秩将何意悦放了下来,沈宜安扶着她要往轿子里走。

就在这个时候,何意悦却忽然松开沈宜安的手,回过头来。

她虽然看不分明,却还是准确找到了何温远的方向。

何意悦先行了个军礼,然后跪下,对着何温远磕了三个响头。

她笑了一声,但是沈宜安却能听到,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

“老何,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我回来看你!”何意悦笑道。

何温远眼眶骤然一红,鼻头一酸。

“说什么呢!”他深呼吸一口气,将泪意压了下去,“往后你嫁过去,就是宁侯府的人了,可要孝敬公婆,善待夫婿才是。”

末了,何温远又嘱咐一句,“万万不要委屈了自己,也万万不要叫旁人委屈了你。”

他到底还是没能忍得住,说出了这句话。

他怕会有人欺负何意悦。

何意悦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就上了花轿。

何温远则一直站在门口,眼看着那花轿渐行渐远。

背后是人声鼎沸,眼前是空旷长街。

从前,何温远也曾去参加过别人家的婚宴。

那时候他只觉得,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现如今他才知道,嫁出女儿之时,心里有多空旷。

郑如秩在旁边道:“将军,您别难过,老三……小姐不是说了吗,如果您想她了,她就回来看您。”

“胡说什么呢,”何温远剜了他一眼,“若是叫婆婆家不满怎么办?”

郑如秩低头,却又忍不住朝着何意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会不满呢?

那么好的何意悦嫁到他们家,他们凭什么不满呢?

虽然心中皆是感伤,但还有一院子的客人要招呼,何温远和郑如秩还是赶紧折身回去。

而那边,在绕街转了一圈以后,何意悦也就抵达了宁侯府。

林玉娥就在大门口等着。

其实按理来说,她作为婆婆,是不需要出来迎接儿媳的。

但是因为祁封乃是嫡次子,也未和宁侯府分家,所以按理来说,他这一脉,是只能走侧门的。

从前宁侯还在的时候,脾气好,也不怎么和林玉娥计较,所以林玉娥一直都是走的正门。

等到宁侯去了以后,李子宁以铁血手腕整顿府中和外头,将这个规矩就改了。

从那以后,林玉娥就只能走偏门了。

因为如此,她平时甚至都不愿意出门。

这一次,她就是故意要站在大门口,让那些之前偷偷嘲笑她的人看看,她也是配走正门的!

她可是宁侯府的二夫人!

林玉娥心中尽是欢喜。

其实她是不喜欢何意悦的。

打打杀杀的,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况且年纪也大了。

但是何意悦家世好,再加上李子宁对何家好像也颇多尊崇,不仅彩礼多添了许多,甚至还特许人打开了大门。

林玉娥想,结上这门亲事,她以后只怕是会捞到不少好处呢!

当然,她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儿子,不愿意祁封从此就守着何意悦这个母老虎过日子。

她今天,还另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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