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也可以是温柔似水的人,可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了头。
乔弥苦笑,“师姐,你这样真的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从来不是一个人单方面可以下的定论,这世上的疯子多了去了,求而不得使其狂,本就是人性最深处的劣根性。
清荷走近偎进他怀里,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胸膛:“凤桓矣已决定在封后大典上拉下宣昭帝,公主一回京城,落入的便是凤桓矣的掌控。届时她根本就反抗不了,嫁给宋冠言是大势所趋,她不干净了,你还不愿跟我走么”
宋冠言
乔弥太阳穴又轻轻跳了一下。有团火烧得他胸口灼热,他低眸看着清荷的头顶,眸子愈来愈冷,他动了动指尖,缓缓抬手,抚上她发间的一支银钗,没有重量的力度,像是轻柔的将她环在怀里,低道:“师姐,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乔弥无力动弹,清荷语气都柔和了许多,她始终相信。等那个公主嫁给了别人之后,只要她继续对乔弥好,乔弥最后一定会回心转意,与她回到当初。
一味付出苦等的路她不是没走过,时间还长,若是可以,她即便是再从头走一次又如何
乔弥迟缓地将银钗从她发间抽下来,那满头青丝流水般垂落下去,清荷的心开始跳,脸颊的温度也逐渐升高,她偎在乔弥的胸前不敢动,只是双手的力度,却无意识地收紧。
银钗也有些许的重量,落在乔弥无力的掌心,好几次险些滑落了下去。
“师姐”他嗓音轻然有些发飘,仿佛神智又再一次撑到极限。濒临于被淹没覆盖的边缘,“你是从什么时候起,为凤桓矣做事的”
清荷搂着他的腰有些委屈:“少主让我离开京城,我哪里舍得东躲西藏地又溜了回去。然后言喻之便找到了我。”
钗尖锋利,乔弥不动声色地将掌骨刺穿,这经络穿裂,他半边身子细微的一颤,带血的痛感将浑身经脉都一刹点燃,他开口来掩盖这小小的异常:“所以在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便也跟着前往江陵了封后大典是国之盛事,百官齐列重兵把守,凤桓矣又如何在那一日行事”
造反么
不可能,凤桓矣要的是万无一失名正言顺,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绝不会在这最后一刻才按捺不住贸然翻船。
“我不知道。”清荷轻道:“我只知道。你在这里。”
她关心的只是乔弥而已,什么凤室江山,根本跟她无关。
乔弥垂眸轻叹一声:“这样啊”话音落下,他骤然抬手。手中那支银钗斜而往上刺向清荷后心,干净利落,半点不带犹豫,他的声音随之响起。还是那样叹息般的声色。
“那我们就赌今夜,谁能离开这里罢。”
电光火石之间,清荷闻得风声挟至,几乎是出于本能倏然旋离他怀抱,她脸色一霎难看至极:“为什么”
乔弥倚着窗台看她,抿唇不语面冷如水,眸子深处,头一次露出这样的厌恶。
“你这是在找死你非要逼我跟你一起死么”
清荷陡升戾气,反手抽出灯杆下藏着的一柄三尺细长的软剑,一声清越的剑吟“铮”然长啸,银光折眼,映着天边一瞬清透出来的月光。溅开一抹血色。
“为什么就不肯跟我好好儿的呢”夜下她的声音在发抖。
她听见那人说:“师姐,你真的踩到我的底线了。”
他也说:“师姐,我叫你最后一声师姐。”
然后银钗长剑同时落地,“啷当”两声,在漆黑的地面轻起跳跃,迸开上面几点艳红的血花。
公主在风穿锦帘时突然惊醒,寒风打着卷儿进来,冻得她一个激灵,心似被什么强行牵动,在胸腔间不受控制的疾跳,她颤抖着伸出手去胡乱地往外摸,撞到里面放了磁石的茶盏。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荷菱在车厢的另一边软榻上听得声音睁眼,愣愣地问了一句:“公主”
晃眼间瞥到车厢中的火炉竟不知何时熄了,才又赶紧坐起来加了些碳进去重燃。
“离京还有多远”黑暗中重新亮起的点星微火似已不能驱散寒意,公主莫名的心神不宁。眼皮子痉挛般的抽跳,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大概还有四日路程。”荷菱回她。
离京愈近,从京中传出的消息便愈多,即便不想听。有些风声,却还是挡也挡不住的传进耳中。
翁氏封后在年关前的一日,如今已昭告天下,为了举国同庆,宣昭帝在那一日,还会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公主首先想到的是翁国舅。
已成定局的事她改变不了,可这样封后,真的太匆忙。匆忙的好像,就是为了在她与乔弥都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将一切都尘埃落定一般。
她晃然看向来时的方向,忽然想一个人想的紧,那个人在的时候,她从不曾夜里被冷醒过。
她惶惶然然的没了睡意,心口在发慌,脱口便道:“荷菱,赶路。”
“啊”荷菱小小的呆了一下:“又赶”她忍不住道:“公主,我们已连着赶了快十多日的路了,踩着年关那个点差不多便能回京,就目前这情况来看,早不了多久也晚不了多久,何必这样折腾”
看他们如今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模样,发上都快染霜,若回京后当真有一场硬仗要打。那估计还没对上,人便已在城门口先晕了。
下弦月高悬移中,夜色黑的这样浓重,山路都看不清。朦朦胧胧地驾车赶路,本身也有三分危险。
公主蜷在车厢的阴暗角落里,一时闷然无声。
荷菱等了片刻,轻道:“公主。你是不是想驸马爷了”
黑暗中许久不闻有声,在荷菱几乎以为她已经又睡着了的时候,却听那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了极细微的呜咽声:“荷菱。我慌得很我特别慌,我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