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在查西南寨子里的事”
内寝雕花圆门内,灯影照出一坐一立的两个人,王世强试探着问道。
她这不就是在查楼云
“”
她没有回答。
“你信不信我的话你要信我的话,你别查了,等我回京城查问清楚你自然明白。”
王世强这些日子也是神经紧崩。
一个不好,他这个卧底败露出来就是要送命。
他的人生梦想还是升官发财进政事堂,将来做平章军国事呢。
可不能在四川就止步了。
“等能回去,再提这些事吧。”
她答了一句,眼下还没有空想这些。
就是因为上两个月她光想着楼云的事,结果出了现在的麻烦。
“自然是能回去的。”
王世强柔声安抚着她,“你在这王府里藏着,我也能保住你。”
她只当他那是在自我安慰:
哥们你吹吧,你自己都未必保得住自己。
至于她楼云写了几封急信催她回京城,她没理睬。
想起姓楼的这个死男人就烦。
她才不要回信
虽然她知道金军不知什么时候就进四川了,但要是她回不去了,楼云那就更是想送什么茶叶给楼鸾佩就送什么吧
想到这里,她冷冷盯着王世强一眼。
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
废物
不过更让她沮丧的是,她说不定也被楼云戴了绿帽了。
她盯着圆桌上跳动的三色灯焰,想这些破事想出了神,她表面还是摆出一副忧国忧民使女的模样。
王世强倚在床头看她。
在这节骨眼上,他压根没精力谈情说爱。但见着有个能放心说话的自己人,他毕竟是有些高兴。
他身边的王信、左成都在王府外替他联络举事的义士。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
“青娘”
隔着铺锦圆桌,他笑着招手,想叫过她走过来些说话,“那里是风口,你过来”
然而迎着她皱眉的神情,他毕竟还是忍住了。
她站在内寝床前的圆桌边。灯光隐约照出她微垂的小鹅蛋脸。
她素面上没有施粉黛。头发梳成麻花盘在了脑后,露出长长的颈脖和光洁的额头。
她那弯眉杏眼,红唇桃腮。无一处不清丽精致。
王府的使女衣裳是一身深蓝色的左衽短裳,齐胸扎着的是长长的小簇花白裙子。
衣裙衬出她颀美的身段,又被突升的灯焰拉长,在画墙上轻荡了荡。
姚清康会挑中她送到他房里来。他不是没猜到。
那天,十二名使女里季青辰的姿色最出众。
“你现在在哪一个局司里做使女”
“茶酒司。”
他站了起来。半敞着素色内单,外披着常服大衣衫。
他本来就已经睡下,半夜被敲了门送了暖床的使女进来。
他只是站在门前打量了季青辰一眼,假假地露出满意的笑容。又让内官转谢姚大人的安排。
然后,他就让她进房来了。
雕圆门前垂着薄纱帐幕,灯光把他坐下的身影投射在了半透的纱幕上。
“吴曦不好饮茶。你是到不了他面前的。”
王世强坐在了桌前圆绣墩上,耐心地和她解释着。
就像是多年前。他在唐坊和她商量初建时的各种事务。
他知道她是讲理的。
吴曦没有参加春元祭礼后,他传信让季辰虎一行人马上离开。
他也和关记货栈传了消息,让他们赶紧走。
他没料到她还在。
打从那次他被泼了茶以后,她就没有见过他了。
但没有“王大人迷上端和郡主女官”这样的借口做掩饰,王世强和送婚团练使之间的消息传递很不容易。
结果就是赵端宁没来得及逃,被捉了。
“吴曦现在很小心。在王府里他是不可能被暗算的。”
王世强继续说着。
她瞥他一眼。
他马上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不耐烦:
她才不会去行刺吴曦,她擅长的事情是赚钱、跑腿、拉关系、拍马屁而不是亲自上阵打打杀杀好吗
她要是李墨兰那又是另一说。
“我明天可以去给赵端宁送饭。”
她轻声说着,王世强乍听入耳,眼光一变,他笑了起来:
“你倒是有手腕。”
说罢,他沉吟了起来。
她很识趣地问道:
“你有什么话和他说”
这才是她今晚来这里见他的原因。
否则她多是的办法不做这个暖床的使女。
王世强转身绕过圆桌到了床角,机括响起,他从床头夹板里拿出了一封黄卷。
她眯着眼仔细看去。
看起来居然像是一卷黄绸的圣旨。
意外中,她疑惑着想要说话,突听到门外廊下传来了军士靴底的脚步声。
她再镇定也免不了一惊。
“”
王世强握着圣旨,丢过来的眼神表示他心里有数。
府兵的脚步声并没来冲着他房里来,听着还是在院门处,脚步声里杂着换岗府卫的铠甲声,口令声。
十息的换岗时间结束时,三更梆子响起的更点声也渐渐在初春夜空里消散。
她暗中舒了口气。
她知道现在是换岗的时刻,但王世强手里那突然冒出来的黄绸卷她是完全没料到的。
眼下一不小心就会人赃并获,夜晚再凉,她额头也有了薄薄的汗意。
院门外架着火把,盔甲和兵器的阴影远远折射到了正房窗纸上。
他皱眉,视线转到桌上灯火。
尽管剪薄了烛蕊,减弱了光线,外面的府卫当然还是能看到。
“”
他看了看她没有表情的脸庞。
他估摸着,他要说吹了灯,他与她上床放了帐子密议这样才安全。
她会直接甩门就走。
“”
他叹了口气,拿着圣旨上前,准备要摊在桌上给她看。
然而他还没举步,她伸出手,捻灭了桌上的灯火。
王世强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星光斜斜地透窗而落。
他努力习惯着黑暗,想看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对楼云死心了
或者她是为了报复楼云,找上了他
王世强觉得上回他一时失了控,确实有三四分是被戴绿帽的恨怨之心。
但女人是不是有一样的报复心,他以前没有研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