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姐儿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只是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泪珠涟涟。

庄承荣看着珍姐儿这般苦楚的模样,心里一阵痛快,既然当年沈秋君不得展笑颜,那么沈昭英的女儿以泪洗面,这样才算是公平。

不过看着这么一张肖似沈秋君容貌的人在那里流泪,庄承荣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便对着女官冷喝道:“这宫中是能流泪的地方吗她一个粗鄙之人不懂得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就知道杵在这里看热闹,小心我让皇后处置你。”

那女官闻言一哆嗦,忙上前帮着珍姐儿胡乱地抹了眼泪,一边暗暗推搡着她说道:“沈二小姐,这宫里可不比外面,若是给宫里招了晦气,不只你我担当不起,只怕连卫国公都担待不起来,快收了泪吧,况且是皇上面前,就是刚死了亲爹娘,也要笑得比春花还要灿烂。”

珍姐儿到底是个小姑娘,被女官一阵连说带损的,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强压下心中委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况她入宫亦是施了脂粉的,方才流泪倒无事,还颇有点梨花带雨的娇媚,经那女官一阵手忙脚乱的涂抹,脸上顿时狼藉一片,因为庄承荣尚在跟前,几个小宫女都低头强忍了笑意。

庄承荣这时才真正满意起来,转身带着小内侍离去,刚走几步却见一群宫女内侍浩浩荡荡地走来,原来是环姐儿带着小公主也来御花园闲逛。

小公主看到父亲,心里着实高兴,便甩开环姐儿等人,一路小跑来到父亲腿前,伸手要父亲抱。

庄承荣只好弯腰抱起女儿,笑道:“你怎么不歇中觉。跑到这里来了小心一会你母亲看不到你又要担心了。”

小公主笑道:“我已经禀过母亲了,再说有环表姐带着我呢。”

环姐儿此时也已走过来行礼道:“公主殿下中午吃的东西多了些,皇后不敢让她马上就睡,因还有话要问朱将军。这才让我带她出来走动走动。”

庄承荣点头,又看向女儿带笑的小脸,第一次觉得女儿长得象自己实在是件不错的事情,她将来长大了总要嫁人。与夫君恩爱甜蜜,一想到有着沈秋君面容的人对着别的男人顾盼巧笑,他就恨不得剁了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庄承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珍姐儿。眼中便带了丝冷意,至于眼前的也有几分象沈秋君的环姐儿,或许是因为二人相识日久。既然熟了。便不觉得她姑侄二人相象了,故庄承荣的心里倒没有捎带上她。

小公主是和父母住在一处的,因着当年沈秋君的欠疚,庄承荣也不得不顺着妻子,极力宠爱着女儿,所以小公主便搂着庄承荣的脖子撒娇不肯松手,庄承荣没办法只好抱着女儿去了前朝。

环姐儿低头恭送。直到庄承荣一行人没了踪影,这才抬头往珍姐儿那边走去。

走到跟前,环姐儿见妹妹脸上模糊一片,显是方才大哭过一场,不由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珍姐儿因方才得了女官的警告,不敢哭泣,偏又心中委屈,正在暗自哽噎,哪里说得出话来。

还是那女官解释道:“方才皇上过来,因二小姐礼数不周,便说了她几句。二小姐乃是娇养的千金小姐,便有些受不住,这才哭了,下官正劝她呢,这宫里可不比外面,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落泪,不然授人以把柄,虽有娘娘看顾,总归不妥。”

环姐儿出入宫廷多次,自然知道宫中禁忌,忙郑重谢过女官,也劝妹妹道:“果然还是个孩子你长年在边关,礼数不周也是有的,皇上既然已经指出来,你改了就是了,怎地就抹起眼泪来了况且他身为长辈本就该在我们做的不对时有训斥教导之责,我们身为小辈也唯有洗耳恭听才是,哪里就委屈成这个样子,再则就是到寻常亲戚家做客,便是真有什么委屈事,也不能落泪,免得给主人家带来晦气,何况这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呢。”

珍姐儿有苦说不出,眼泪越发地落个不停,环姐儿忙搂住她,小声哄劝道:“好妹妹,先收了泪吧,你便是有委屈,也等出了宫细细说与我,我帮你在姑母面前讨个公道,可好”

珍姐儿甩开姐姐,猛擦了眼泪,恨声道:“不必了。”

环姐儿只当她是小孩子赌气,只好笑看着周围的人,替妹妹解围道:“真真是个孩子,又是长大边关乡野间,这一初见皇上龙威,也怨不得她吓成这般。”

女官等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含笑点头。

这时又有宫人来请环姐儿回去:“娘娘已经送走朱将军了,说是怠慢夫人了,所以请夫人和二小姐带小公主回去说话呢。”

环姐儿忙道:小公主被皇上抱走了,自己姐妹二人马上就到。

那宫人便回去复命去了,环姐儿则对女官说道:“我妹妹这般模样不好面见皇后,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寻个方便之所让我姐妹更衣。”

女官想了一下,笑道:“附近倒有一净面之所,只是脂粉得等下官回去取来,恐怕往返颇费时间,倒要劳娘娘等待了。”

环姐儿忙笑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倒不必使什么脂粉,只须净了面便是,不然这一路走去,倒成了笑话了。”

珍姐儿匆忙间只来得及洗净脸面,就被姐姐一路拖着来见沈秋君。

沈秋君见到环姐儿姐妹,自己先笑道:“我正愁喜儿是个缠人的,不打发她睡去,咱们别想说个清净话,如今去闹她父亲,倒是省了我好大的劲儿呢。”

言罢,转眼间又看到珍姐儿素着脸面,眼圈融滑大有哭过之状,沈秋君心中奇怪,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环姐儿知道事情也瞒不住,便笑道:“不过是小孩子听见风便是雨的,方才她礼数没做好,教训了她几句,这就委屈上了,还请姑母不要见怪才好。”

沈秋君只当是她姐妹二人拌了嘴,便也不在意,命人引她二人去内殿梳妆。

一时姐妹二人拾掇好了,出来谢过沈秋君,又谢了坐。

沈秋君便笑说道:“虽然我是后宫之主,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虽然你们是我的至亲,可一些规矩也是要守的,不求有功但求无错,不然真要有什么意外,对大家都不好。”

环姐儿忙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回去后,会好好教导她规矩的。”

沈秋君笑道:“规矩之事在我这里倒好说,我也不是十分讲究这些的,不过在外面可要好好守着,不然丢的可是咱们沈家的脸面。说起来,也是珍儿运气不好,皇上对于规矩之事也是不太在意的,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讨要那凤仙花,这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珍姐儿听了,便不由抬脸看向殿中,果见那去摘花的女官正眼观鼻鼻观心地侍立在殿上一角,知道定是她把事情告诉了沈秋君,不由心中大恨。

环姐儿方才因有众人在场,故一直没有机会问妹妹事情缘由,这时听了,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便对沈秋君嗔笑道:“皇上真是小气,那御花园里什么奇花异花没有,若说别的他舍不得,这凤仙花却是最普通不过的,怎地就舍不得了。”

沈秋君面上便带了甜蜜,笑道:“有些东西不在本身的价值如何,而是看它所承载的含意,这凤仙花虽普通,却是皇上亲手所栽”

环姐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姑母夫妻二人的闺房趣事,也难怪皇上会不舍得,再加上他向来说话难听,妹妹被骂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珍姐儿被揭了糗事,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见沈秋君一脸的得意,心中更恨,便仗着自己年少,故作懵懂为自己解围道:“那又如何,那么一大片凤仙花呢,哪怕只一束也能敷衍过去,偏小姑父这样小气。”

沈秋君便笑看向环姐儿,说道:“倒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想当年你不过才十岁,就叫嚣着看上谁,就让父亲绑了他来,如今你妹妹都长得这般大了,竟还是如此纯真,真真是难得啊。不过话又说过来,珍儿也已经十六七岁了,虽说贵女晚嫁的也不少,不过这嫁人不异于重新投胎,还是该早早挑拣才好。环儿,你回去告诉你祖母一声,也该尽快为珍儿敲定下亲事了,还有你,虽是个年轻媳妇,不好直接插手此事,却也可悄悄帮着打听一些消息。”

珍姐儿听了,明白沈秋君这是打定主意打发自己嫁人,看来她这是打心里忌惮自己了。只是如今全京城有些出息的男子都被她给算计上亲事了,在她的手下,自己的亲事必只有悲惨二字。

想到这里,珍姐儿站起身来叫道:“我不嫁,你不要妄想就这么胡乱地打发了我去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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