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鱼回头,就看见了佟玉容。

“还是你有眼色。”裴后笑眯眯的伸手接过了佟玉容手中的茶:“不像某些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做王妃”

萧长凌面色一变,就想替沈沉鱼辩解。

沈沉鱼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玉容啊,这诺大的凌王府,没有一个知书达礼的人管束着,本宫就是不放心,还好有你在。”裴后喝过了茶,索性拉过佟玉容的手,令她坐在身边,亲热的仿佛那才是她的正经儿媳。

沈沉鱼目光顿时一挑。

“母后,有王妃姐姐在,还轮不到臣妾献丑。”佟玉容怯怯的看了沈沉鱼一眼,然而眼神里却露出一丝得意。

裴后顿时一声冷哼。

“贱婢出身,就是将一座金山银山交给她,恐怕也只有败光的份”

沈沉鱼笑道:“母后说的是,儿媳的确是不耐烦管束那个,就劳烦佟妹妹了。”

萧长凌猛的瞪大眼睛

那可是掌家之权沈沉鱼说交就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多谢姐姐”

佟玉容简直是惊喜交加,她一入府便想着掌控全府上下,可惜实在难了些。没想到今日沈沉鱼自己蠢的交了出来。

这岂非是将身家性命交给了她

那她还客气什么

“沉鱼”萧长凌目光担忧的望来。

沈沉鱼却是冲着他轻轻一笑:“王爷知道的,妾身需要时间钻研太子的病,根本无暇处置这些,就让佟妹妹管罢,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萧长凌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没有了那些身外杂事,你也能专心一点。”

说着,冲她感激一笑。

从头到尾,他都没怎么正经看过佟玉容一眼。

佟玉容的脸色沉了下来。

忽然,她痛苦的,低低的叫了一声。

裴后立刻惊醒,这才发觉自己还握着佟玉容的手,连忙松开:“本宫弄痛你了么”

话音落,她就看见了那露出的一节胳膊上,满满都是烫红的水泡,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裴后面色猛然一变

“母后,这不关王妃姐姐的事。”佟玉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先是怯怯的看了一眼萧长凌,这才低低道:“今日早晨,儿媳向王妃敬茶,却不小心弄洒了”

裴后越听,脸上表情越冷。

“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萧长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母后,的确是玉容她自己不小心,才弄洒了茶水,本王原本让她在府中养伤的”

“到底是她弄洒的。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裴后猛的打断了他,随即目光冰冷的看向一旁看戏似的沈沉鱼:“贱婢出身的人,果然没有一丝大气”

沈沉鱼无奈跪下:“母后,这真的不关儿媳之事。”

“狡辩”

裴后冷冷一哼:“在本宫这里,你最好收起你那套”

“母后,求您饶了王妃姐姐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佟玉容在一旁也跪了下来,口口声声替沈沉鱼求情:“是儿媳,都是儿媳的错”

裴后一把拉起了她:“我的儿你跪下做什么瞧你那一胳膊的伤”

说着,看向一旁苏锦:“还不快去请太医来,好好为佟侧妃诊治”

“是,娘娘”

苏锦立刻转身退下。

裴后这才看向沈沉鱼,目光厌恶的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仇人:“小肚鸡肠,手段低劣,没有一丝王妃大气,去门外台阶上跪着不到太阳落山。不许起来”

“母后”萧长凌急道:“沉鱼她身子弱,经受不得”

“老四”

裴后怒了:“你口口声声沈沉鱼,你怎么不看看你身边的佟侧妃她被你身边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弄的一身伤你就没有一点怜惜之情么”

佟玉容也眼巴巴的望着萧长凌,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祈求。

萧长凌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求情:“母后,沉鱼她今日进宫,是来替太子诊脉”

“你大哥好着呢用不着她去献殷勤”

裴后不为所动:“来人,带凌王妃下去”

立刻便有两名宫人来到沈沉鱼面前。

“我自己走。”

沈沉鱼站起身来,却是微笑着冲裴后行了一礼:“母后,责罚儿媳事小,您可千万要保重了身体,千万不要生气”

裴后顿时气了个仰倒

沈沉鱼施施然的走出了大殿,身形窈窕婀娜,姿态优雅。

萧长凌目光痴痴的望着她,舍不得移开。

“老四”裴后恼怒不已:“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佟侧妃去偏殿里休息”

萧长凌目光一黯,却没有反驳。

“是。母后。”

他转过了身,抬脚就往偏殿里走,佟玉容正娇羞无限的等着萧长凌过来拉她一起呢结果就看见他已经走远了。

“王爷”她急急的喊了一声,就追了过去。

裴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随即恨恨望向殿外。

“沈沉鱼,等你跪上几个时辰,狼狈不堪时,看老四对你还有多少宠爱”

春日里,正午的阳光不算太浓烈。

可就这么被晒上几个时辰,也不是很好受。

沈沉鱼直挺挺的跪在坤宁宫外的台阶上,面朝宫门,眼眸微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苏锦姑姑出现在殿门口,她静静的朝着那暴晒在烈日下的身影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问道:“她跪了几个时辰了”

“回姑姑,辰时一刻开始,到现在午时三刻,已经有整整两个时辰了。”宫女恭敬回答。

苏锦又回头去看了一眼沈沉鱼。

台阶上的少女容颜有些憔悴,可是脊背依然挺的很直,就像是,悬崖上危石缝隙里伸展出的一颗挺拔茂盛的岩松。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

苏锦扭身回了大殿。

裴后面色阴沉的听完她的禀报,一言不发。

“行了,你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

苏锦面色不解,沈沉鱼受罚,娘娘不应该是高兴的么

她却不知道此时裴后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作为沈家唯一遗留下来的子孙,沈沉鱼的性子实在是太坚韧了,简直是不屈不挠的活着只要她活着,沈家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家,将来要随着她的棺椁,一起消失在这尘世中,没有人会记得

“沈太师。你还真是有一个好孙女啊”

内寝之中,裴后冷冷一笑

渴,非常的渴,嗓子里都要冒烟了

沈沉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尾被抛上岸的鱼,正频临死亡,可是望望四周,她的水源在哪里

面前忽然出现一双脚。

这双脚上穿着靛蓝色的长靴,袍摆处用银线绣着好看的祥云,顺着袍子往上,是一双清澈如水的漂亮眼眸

沈沉鱼呢喃着,忽然合身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她要喝水

“啊”身旁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随即,她就被人狠狠的推开了,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她听到了一声怒斥:“秀妍你干什么”

沈沉鱼随即清醒。

面前,站着六皇子萧长卿,以及满脸狰狞的赵秀妍。

“沈沉鱼你真不要脸”

赵秀妍见她望过来,立刻破口大骂:“你都已经做了凌王妃了,还纠缠我们王爷做什么”

她还要再骂,一旁萧长卿冷冷拉住了她:“够了”

赵秀妍被他的神情吓着了,一时间没有再开口,两只眸子却跟淬毒似的瞪着沈沉鱼,恨不得撕了她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姐妹,如今已是不死不休。

沈沉鱼有些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了”

萧长卿还没回答,赵秀妍便抢着道:“你一见我们家王爷就扑了上来还真是下贱”

“我,我刚刚看见的明明是一潭水”

沈沉鱼瞬间石化。

萧长卿看着她,有些好笑:“你把本王看成了一潭水四嫂,你到底是有多渴”

“我,我跪了快一天了。”

沈沉鱼扭头看了看,见夕阳映红了天边,已是黄昏。

“你竟跪了一天”

萧长卿脸色变了。

赵秀妍却冷笑连连:“沈沉鱼,你还真是会编瞎话从小你就是这样”

“够了”

萧长卿厌恶至极的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要让本王厌弃你。”

赵秀妍眸子里涌上一丝惊恐,瞬间噤声。

“四嫂,皇后娘娘罚你跪多长时间”萧长卿回过头来问道。

沈沉鱼正要回答,忽然身后传来冷冷的一道声音:“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沈沉鱼猛的回头,就看见萧长凌大步从坤宁宫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夕阳将他的轮廓染上了一层金色,整个人高大,英挺。

“殿下,你终于来了”

沈沉鱼惨然一笑,随即缓缓闭上眼睛,她真的坚持不住了啊。

“沉鱼”

萧长凌面色一变,加快脚步奔了过来,一把将沈沉鱼抱入怀中。

“她在受罚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萧长卿忽然狠狠给了萧长凌一拳

萧长凌被打的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可他依旧牢牢的抱着沈沉鱼,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萧长卿的拳头:“这不关你的事”

“可你伤害沉鱼这就是你的不对”

萧长卿眸子里燃烧着浓浓的怒火:“得到了她,却不好好珍惜,铁胆忠坚的四皇子,也不过尔尔”

萧长凌闻言,面上顿时涌上一股羞愧。

今日之事,他的确没能保护好沈沉鱼。

“这也不关你的事”萧长凌冷冷道:“她既嫁给了本宫,本宫给她什么,她就得承受什么”

萧长卿静静的看他一眼,忽然冷笑起来:“那就拭目以待,看你能拥有她多久”

说罢,拉着赵秀妍的手,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沉鱼”

萧长凌立刻抱着沈沉鱼回了坤宁宫,叫人去请太医。

宫外发生的这些事,裴后一清二楚。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萧长凌将沈沉鱼安置在偏殿中,请了太医诊脉,便叫住了他。

“老四,这个女人对你有二心。”

萧长凌身子忽然一僵。

“母后。儿臣不懂你在说什么”

裴后从贵妃榻上起身,甩了甩她那拖长至地的袖子,缓步来到萧长凌面前,站定,看着他。

“何必自欺欺人,你亲眼看着她扑向了老六,不是么”

萧长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或者,可以说,在她心中,老六始终比你重要。”裴后语气幽幽:“这虽然很伤人,但是却是实话,老四,你不能再被那个贱婢迷惑了呀”

“母后沉鱼不是贱婢。”

萧长凌语气艰难的反驳着。

裴后面上顿时出现一丝冷笑。

萧长凌看着她,忽然间明白过来:“母后这一切都是您设计的是您,故意让老六这个时候过来的”

“那又如何”裴后语气凉凉:“本宫可没逼着她去抱老六啊”

萧长凌的脸色刷的变白。

“唉”裴后深深一声叹息:“老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该长点心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萧长凌目光复杂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挪动脚步。

佟玉容站在屏风处,痴痴的望着他,眼里心里都是欢喜,经此一事,王爷也该对那个贱婢死心了吧

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王爷”缓步挪到萧长凌面前,佟玉容精心描画过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您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要不”

“你自己去吃。”

萧长凌打断了她,转身往偏殿而去,看他去的那个方向,正是沈沉鱼住的地方

佟玉容面容霎时一冷,目光中涌动着一股恨意。

“水”

沈沉鱼朦胧之中睁开了眼,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冒着烟,她忍不住想爬起身。

旁边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定窑茶杯,那杯子里盛着澄清的水。

“水”

沈沉鱼惊喜交加的夺过来,一饮而尽。

不够。还要

边上那只手再次伸了过来,这一次,却是伸向了她的脖颈

猛然的窒息,让沈沉鱼整个人都懵逼了。

“你”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男人,萧长凌,没有错过他脸上浓浓的杀气。以及,那一个乌青的黑眼圈。

“王爷”

沈沉鱼不解,眼睛里都是委屈。

为什么,她被罚跪了一整天,迎接她的,却是萧长凌的怒火

“贱人本王对你那么好”

萧长凌简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杀了眼前的女人

他一片真心的对待,换回来的却是三心二意

这个女人,不配得到他的爱

眼神里的杀气越来越浓,萧长凌的手也越握越紧

沈沉鱼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她忽然释然了,也许。她应该死在沈家灭门的那一场大火之中,本就是命里带煞的人,不配得到爱,更不配活着

大概是她眼中的那一抹泪太过悲伤,掐在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

萧长凌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下,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冷汗直流。

明明被掐的人是沈沉鱼,可是窒息的却仿佛是他。

“咳咳咳”

沈沉鱼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爆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咳嗽,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萧长凌目光冰冷的盯住了她:“沈沉鱼你真是本王的克星”

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不能留,可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萧长凌你是个懦夫

“王爷,纵然是刽子手行刑,也得让犯人死的瞑目吧”沈沉鱼苦笑:“王爷总得让我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你”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么”

沈沉鱼茫然:“我只记得我跪了一天”

“老六呢”

萧长凌冷笑:“你怎么不说说你扑向老六的事儿”说着,顿了顿,有些心灰意冷:“罢了罢了,你若真的不愿意做本王的凌王妃,甘愿去老六府上做一名姬妾,本王成全你”

“王爷”沈沉鱼吃了一惊:“我从没说过我不想做凌王妃”

“可你忘不了老六”

萧长凌冷冷道:“本王不需要一个人在曹营心在汉的王妃。”

“我没有”

沈沉鱼急了:“入府那一天,我就明白,这一生我已与六皇子无缘,王爷才是我这一生可以依托之人”

萧长凌静静的看着她:“身体依托了,心呢还在老六那儿吧”

“王爷”

沈沉鱼也有些无可奈何:“我怎样说你才能明白我真的没有抱过六皇子”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惊:“你说我抱了他”

满目都是骇然,沈沉鱼连手都颤抖起来。

“演的还真像”萧长凌一声冷哼:“沈沉鱼,你现在做出这幅姿态,你自己不恶心么”

“我,我当时只是太想喝水”

沈沉鱼满脸苦涩:“好像突然间。面前有一个大水潭,深深的,黑漆漆的,却有透骨的冰凉,所以,我才扑了过去”

萧长凌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味儿:“水潭黑漆漆的”

沈沉鱼重重点头:“是的”

“沈沉鱼你当本王是傻子么”萧长凌猛的一拍手掌,怒道:“你说你把老六看成本王,毫不知情的抱了他,本王还有三分相信,可你说,你把他看成了水潭,本王脑子有坑才会信你”

沈沉鱼苦笑:“王爷,我是真的没有骗你”

萧长凌死死的瞪着她,忽然之间,猛的一甩衣袖。大踏步转身走了出去

沈沉鱼呆呆坐在床沿上,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

是信她还是不信

应该是后者吧沈沉鱼苦笑。

萧长凌烦躁不已的走出坤宁宫,漫无目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他需要好好的理一理头绪。

可是无论如何,沈沉鱼那张布满了泪痕与委屈的脸都在他面前晃悠,赶也赶不走

或许,他真的是冤枉了她

萧长凌立刻将这个念头抛掷脑后,恨恨的想着,冤枉那么多人看着,如何冤枉

贱婢就是贱婢,纵然做了王妃,也不改本性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萧长凌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别人这样说也就罢了,可他

正自责时,前面不远处的凉亭内忽然传出了说话声。

“秀妍姐姐,我真为你鸣不平”一个娇俏的女声。带着浓浓的愤恨:“沈沉鱼那个贱婢,六皇子至今也没忘了她”

“她也没能忘记殿下啊。”是赵秀妍的声音:“昨日那一抱,可真是气死我了”

“她怎么那么不知检点”

女声带着强烈的愤恨不平:“都已经是凌王妃了,却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真是水性杨花”

萧长凌站在树后,眸光深沉,他的王妃,什么时候轮到这些贱人议论了

真想冲上去捏断这两个人的脖子

可他忍住了。

“若云。”赵秀妍淡淡道:“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沈沉鱼,她与六皇子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非造化弄人,此时早已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说起来,也要怪四皇子,当时为何要将人抢去”

萧长凌在心里冷冷一哼。为什么若非当时老六让人坏了他娘亲追封贵妃的事情,他也不会横刀夺人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凌王妃了,就应该忘了六皇子啊”方若云兀自很很不平,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这边,说话很是肆无忌惮。

赵秀妍深深叹息一声:“我只是有些同情四皇子,当初沈沉鱼与六皇子感情甚笃,两个人说不定已经偷吃禁果,有了鱼水之欢,可怜四皇子还蒙在鼓里”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想起一道咔擦声

赵秀妍一回头,便看见萧长凌面黑如水的大步而来,身后一颗大腿般粗的柳树已经拦腰折断。

“臣女参见四皇子”

两个人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萧长凌在赵秀妍面前站定,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赵秀妍快要昏厥过去了。纵然萧长凌是个绝世美男,可是此时美男眼中的杀气,强烈的好似要毁天灭地,她除了恐惧,已没别的感觉。

“本王问你话呢”

见赵秀妍不搭腔,萧长凌狠踹了她一脚

“四殿下”赵秀妍痛的泪水涟涟:“六皇子可是臣女未婚夫,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臣女有必要胡说八道么这对臣女有什么好处”

“这倒也是。”

萧长凌定定的看着她,半响之后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你亲眼所见”

赵秀妍连忙摇头:“臣女是猜测的因为三年前的一天,臣女去找沈沉鱼,却正好看见六皇子衣衫不整的从她房里出来”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萧长凌的目光已经愤怒到要杀人了

赵秀妍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兴奋。

沈沉鱼,你的死期很快就到了

萧长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忽然刷的抽出了腰间佩剑,气势如虹。

闪闪的寒光吓坏了赵秀妍与方若云。两个姑娘战战兢兢的开口:“王爷,您,您想杀人灭口么”

“那倒不会”

萧长凌说着,忽然一剑砍向赵秀妍的脸

一道血光闪过。

“我的脸我的脸”赵秀妍猛的捧着她自己的右脸颊,惊声尖叫,状若疯癫。

萧长凌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剑上沾染的血迹,随即看向已经惊呆了的方若云:“你是宁瀛伯府的对吧知道怎么做么”

“知道知道”方若云忽然惊醒,拼命点头:“臣女明白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往外说出一个字”

“不,只要本王听到一句有关沈沉鱼的流言蜚语,你的下场就跟她一样。”萧长凌摇摇头,道:“本王说到做到”

方若云霎时白了脸,恨不得晕死过去

萧长凌随即看向不住尖叫着的赵秀妍:“你可以把本王伤你之事告诉老六,甚至告诉皇上,本王不介意替别人收尸。”

说罢,插剑回鞘。转身大步而去。

“我的脸”赵秀妍狂叫着,晕厥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回了御史府中自己卧房。

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气,苦苦的中yao味儿,赵秀妍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却摸上厚厚一层绷带。

她的脸,被萧长凌一剑毁掉了。

赵秀妍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一股子愤怒涌上心头,她实在想不明白,萧长凌听了那样的事情,不应当直接冲回去,一剑斩杀了沈沉鱼么为什么却要毁她的脸

她哪里知道,这些贵族子弟,最在乎的是脸面

出了事情,首先消灭掉流言根源,控制大局。随即才会处置犯错之人。

也是她活该,以萧长卿未婚妻的身份,去设计陷害沈沉鱼。

萧长凌怎么能容忍死对头的人来看他的笑话

没有一剑杀了赵秀妍,都是她命好。

“好好照看着,这些日子不要见水,慢慢的就能养好”此时屋外,响起太医说话的声音。

赵秀妍哭声一顿。

随即她听到了六皇子萧长卿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会留疤么七天之后,就是大婚了,她这个样子”

“王爷,七天之内,怕是好不了啊”太医在外摇头。

赵秀妍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房门声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萧长卿。

赵秀妍心里面涌出无限的委屈,当下就想扑到这个人怀中。

却在此时,她听到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蠢货,自作自受”

赵秀妍浑身一阵轻颤。

萧长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本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沈沉鱼有过肌肤之亲,王妃却知道,来来,你好好解释解释。”

“殿下,我”

赵秀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那些原本就是胡编乱造的。

“说”

萧长卿猛然发怒了。

赵秀妍哇的一声就哭了,她伏在被子上,一边哭一边哀求道:“殿下,求您别问了”

萧长卿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赵秀妍哭的更加伤心。

“你好好休息,本王先回去了。”听到屋外有脚步声靠近,萧长卿收起了脸上怒气,站起身来轻飘飘的道。

下一刻,赵御史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了他就下跪。

“岳丈大人,快快请起。”

萧长卿亲自扶起了赵御史。语气温和道:“七天之后,本王与秀妍的大婚会按时举行,您莫要担心。”

想问的话还没出口就得了答案,赵御史松了一口气:“多谢王爷厚爱,小女顽劣,让殿下费心了”

“不碍事。”萧长卿转头,目光温柔的看向赵秀妍:“秀妍,你好好养伤,本王回去了,至于伤你的凶手,本王一定追查到底”

“多谢王爷”赵御史感激涕零,觉得女儿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六皇子这样好的夫婿。

坐在床上痛哭着的赵秀妍,却是内心酸楚。

萧长卿一出御史府,便碰见了等在那里的萧长凌。

他坐在马车中,面无表情的抱着剑,目光死死的盯着御史府大门,一看见萧长卿出来,便猛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四哥。”萧长卿笑了:“我以为,你第一件事情,会是回去休了沈沉鱼这个王妃。”

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眸清如水,皮肤透明,好一个出尘脱俗的翩翩少年郎。

萧长凌盯着他,突兀道:“你的眼睛深不可测,真像是一口深潭。”

“是么”

萧长卿笑容更深:“四哥真是好心情,还有心情研究臣弟,看样子,你的心可真是宽容,连妻子的不忠,都能容忍”

“老六,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萧长凌打断了他:“一个女人,是不是处子之身跟了我,本王自己会判断”

那么惊慌失措,僵硬如挺尸,还有那种极致的紧致,与床单上片片如梅花的血迹,如果这都不能证明沈沉鱼的清白,还有什么可以证明

萧长卿说的没错,听了赵秀妍的话,他第一时间就想回去一剑结果了沈沉鱼。

可是后来,他想起了从前的一切。

真相,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

“四哥总算聪明了一回。”

萧长卿忍不住轻轻一叹,眼中有着惋惜。

若是萧长凌没有这么冷静,直接将人休掉多好啊他就可以带沈沉鱼走。

“你也不如何聪明”萧长卿冷哼:“本王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耍那些小聪明了,纵然有一日,本王亲手杀了沈沉鱼,也不会让她跟你走”

“倘若她自己愿意跟我走呢”

萧长卿忽然微微一笑。

坤宁宫中。

沈沉鱼跪坐在茶几前,如最下等的奴婢那样泡茶。

上首,裴后斜依在贵妃榻上,侧着身子与坐在脚边上的佟玉容说话。

佟玉容一边说一些趣事,一边不轻不重的替裴后捏脚,间或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沈沉鱼,目光深沉。

这个贱婢,昨天那样大的事情,王爷都没将她怎样

可恨

“王妃姐姐,您的茶还没有泡好么”她轻轻的笑了起来:“娘娘可是已经等了许久呢”

裴后重重咳嗽一声:“玉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心思灵巧的她泡的茶能喝么”

这一次,身边却少了附和声。

太子妃林月婉呆呆的坐在一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后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婉儿你在想什么”

“啊”

林月婉顿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母妃。儿媳昨夜没有休息好,这会子有些犯困”

没有休息好。

裴后眉头忽然一挑。

她坐起身来,问道:“为什么没有休息好”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期待。

林月婉莫名其妙:“昨夜里,太子哥哥忽然想喝粥,婉儿就亲自命小厨房的人做了来,喂他吃了”

“然后呢”裴后不气馁。

“然后”林月婉想了一下,道:“太子哥哥睡不着,婉儿陪着他看了大半夜的月光”

“赏月”

裴后瞪目结舌。

林月婉满脸无辜的点点头。

裴后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她回头,看向苏锦:“今夜里,你去东宫服侍,该会的,都得教明白了。”

苏锦好笑的点头:“奴婢明白。”

裴后心里有了期待,折磨沈沉鱼的心思便淡了些,她挥挥手,命沈沉鱼与佟玉容回去:“在宫里住了两天,你们也该回去了,记住了,好好服侍王爷”

“是,皇后娘娘。”

两人齐声应了。

走出宫门时,萧长凌正等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劲装,头发松松垂在肩颈,狭长的凤眸幽深如水,表情十分复杂。

沈沉鱼的脚步若钉子一样定在原地。

“王爷”佟玉容却满脸欣喜的扑了过去。

萧长凌没有将她推开,冷冷看向沈沉鱼:“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沈沉鱼听着他这没有温度的声音,心中忐忑,却依言走了过去。

萧长凌却拥着佟玉容转身离开了。

沈沉鱼身影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跟上。

回到王府中,萧长凌甚至都没有进紫晨院:“王妃这两日在宫中受了些委屈,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便拥着佟玉容去了海棠苑。

沈沉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怔了良久。

“王妃”

红禾从院子里奔出来,左看右看:“王爷呢”

“别看了,他去别的院子了。”说完这一句,沈沉鱼若无其事的进了院子。

红禾一脸震惊。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一连三天,萧长凌都没有回紫宸院,他仿佛把海棠苑当成了王府主院一样。

王府里的风向变了,人人都在讨论王妃嫁入王府不足月,便失宠一事。

“照我说,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从前王妃是宠妾的时候,王爷对她多好”王府厨房里,一个管事满脸唏嘘道:“可现在,成了王妃,身份高贵了,却失了王爷宠爱,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妃怎么就失了王爷的宠呢”有人就问了。

“听说,皇后娘娘不喜咱们这位王妃,说是身份低贱。”管事王妈妈一脸唏嘘:“王爷曾为了王妃,几次惹怒皇后娘娘,可是男人啊,最重要的还是生他养他的娘亲,这不,王妃得罪皇后娘娘,就被冷落了”

厨房里一片唏嘘之声。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满脸都是黑灰的小丫头抱着一堆柴火,在门口静静听了许久。烛火映着她小小的个子,单薄无比。

“贱丫头劈个柴要那么久”

终于,王妈妈转身之际发现了她,狠狠一脚踹了过来。

小丫头倒在地上,满脸都是哀求:“王妈妈,求求您,饶了我这一遭吧。”

王妈妈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又踹了一脚。

“玉芝,你是在求我么”

王妈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倒忘记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侧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了,你的主子她已经死了”

玉芝浑身一阵颤抖,下一刻,又开始哀求:“王妈妈,饶了我吧”

可惜她从前跟在芸侧妃身边,趾高气扬,得罪了不少人,包括这位王妈妈。

厨房里这么多人,却无人开口。

“去,把水缸挑满不然没有饭吃”王妈妈又踹了她一脚,就像是在踹一个狗崽子似的。

“是,妈妈。”

玉芝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扭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厨房里的人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谈话继续。

沈沉鱼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只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佟玉容得了萧长凌的宠爱,又掌控了王府实权,忙的很,至今没空找茬。可以说,这是沈沉鱼在凌王府里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如果,不是某个人经常招呼不打就突然出现的话

这一天,沈沉鱼正在花厅里清洗新鲜摘来的桃花时,忽然感觉身边一冷。

回头看时,萧长凌果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妾身给王爷请安。”

沈沉鱼放下手中花瓣,弯腰行礼。

萧长凌走上前,低头巡视了一遍花篮里的桃花,面无表情问:“你这是干什么”

“回王爷,酿酒。”

沈沉鱼回答的漫不经心,说完话便接着低头干活了。

萧长凌神情却是一凛。

“我喜欢桃花酿的酒,来年开春,王爷酿酒陪我喝,可好”记忆中的沈沉鱼巧笑嫣然。

他却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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