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煜这一枪太快，我以为他会打在小旭身上,吓得尖叫了一声。

小旭身子一抖，那只手还保持着抓握着药瓶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曾煜举枪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薄唇微张,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他冷然转身,撞开了挡在门口的苏珍,抓起我的手带我下楼。

苏珍大概是被撞疼了，本能的骂了一句，“发什么疯”

曾煜回头瞪了她一眼，眼底还嗜着血。

这一晚注定无法安宁。

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昨天下午曾煜一定要带我回来睡觉，可能他早就料到了今晚的动乱。

曾煜将我送回房间,我知道他是想哄我先睡,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睡得着。我抓着他的手不放,问他是不是要回军营,他先是沉默,而后点头。

“我跟着你。”我看着他，眼神坚决。

他张嘴,大概是想拒绝,我昂起头，他便无可奈何，“好。”

他将我搂进怀里，手掌轻轻拂过被包扎的伤口表层,柔声问，“还疼吗”

我故作轻松的笑,“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他便也笑,捧起我的脸吻了我一会儿。

我抱紧了他的腰,“我以为你真的会朝小旭开枪。”

曾煜冷声回答,“当然会。”

我愕然，“可你不是”

“那是在你出事的前提下。”曾煜面色浓郁,眼底清清冷冷的，“你以为我说的那些都只是狠话而已”

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眼底迸发的沉冷和果决让我恐慌、不安。

我无法想象，如果那一枪没有偏差,我真的因此而丧命,后果又会是怎样。

曾煜带我重新回了军营,先去询问了唐队化验的结果，唐队的答案果然是没有大碍。然后跟唐队一起,去了收押邵峰的厂房。

何司路还在审问邵峰,毫无疑问的事邵峰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说。

军营里审问的手段不像内地的公安,虽然很多公安在审问罪犯的时候也会用些特别的手段，军营里明显要粗暴的多。

唐队怕曾煜进去会冲动，只允许我们在窗外看着。

两名边防兵对着邵峰拳打脚踢，邵峰就像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管外界的打击有多猛，他都一声不吭的忍着。

“为什么要谋杀曾煜是你自愿的，还是别人指使你的指使你的究竟是谁说”

何司路的审问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如果这样能让邵峰开口，他一开始就全部交待了。

唐队并我们并肩站着，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冷冽的气场,眉宇之间始终透着一种对眼前事物的不满和轻微的厌嫌。见何司路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他便提起步子,推门而入。

他走到邵峰面前站定，许是他太过威严,邵峰的眸子垂下了一些。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一会儿邵峰,便冷冷的开口,“曾煜回旅馆了。”

邵峰脸色一凝。

唐队面无表情的补充，“拿着枪。”

邵峰大惊失色,猛然站起身,又被身后的边防兵踹了后腿弯，再次跪了下去。

邵峰跟疯了一样，转身一脚踹开那个边防兵，另一个想上来制服他，被他抄起的凳子砸中了脑门。

何司路见状,不得不拔枪指着他。

邵峰的动作戛然而止。

然后就听见唐队沉然出声,“只要你坦白，我现在就让人去阻止他。否则”

见邵峰脸色有些迟疑,唐队继续道，“你想让小旭和你一起承受吗”

邵峰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眸色沉入谷底,深呼吸过后，终于开口,“即便我开口,你们也得不到任何线索，对方用的是虎哥的名义，但我们都知道，虎哥半年前就已经死了。”

唐队脸色微变，“对方是怎么跟你联系的”

邵峰答：“电话,匿名了,我查过了,什么都查不到。”

“威胁你的理由呢”唐队深知,他带的兵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人当枪子儿。

邵峰垂眸,“小旭。如果我不杀他们,他就会杀了小旭。”

“他是谁”唐队双眸微眯。

邵峰摇头,“不知道。”

唐队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邵峰冷笑,决然抬头,“只要能保证小旭的安全,我会自己请罪。”

唐队眸色骤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思考的时候,右手的拇指会不自觉的摩挲着食指的疤痕。他看着邵峰,“为一个女人，这样做值得吗”

邵峰抬头，“值不值得都会做，因为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唐队忽然偏头看向了我，不深不浅的眼神在我脸上一扫而过，那个眼神看上去很淡，却总有种涵盖了许多的意味。

我的心猛然一跳，曾煜却松开我的手冲了进去。

何司路和唐队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生怕曾煜会做出冲动的举动，唯独邵峰一脸淡然,似乎无论曾煜对他做什么，他都理解,也都接受。

然而曾煜走向他之后，只是盯了他一瞬,便转脸对唐队说，“把药店门口的那个男人的画像找出来”

唐队愕然,愣了一秒还是照做了。

荧幕上很快就出现那个男人从药店走出来的画面,画面再次定个在男人抬手压帽檐的那一瞬。

曾煜沉声问，“认不认识这个男人”

邵峰眸光一凛，“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曾煜急切的问。

邵峰拧眉思索着,“记不起来了。”

唐队有些怀疑,“这个画面连正脸都没有，你确定你见过他”

邵峰又摇了头，“不太确定，感觉而已，我们这儿很少有人穿这样的正装，如果见到的话会刻意留意一些的。”

曾煜敛了眸,语气低沉，“子弹上的毒呢哪里来的”

“也是他给我的。”

“怎么给你的”曾煜和唐队几乎同时开口。

邵峰迟疑了一秒,答，“他放在了后山,让我去取。对方貌似很了解曾煜,知道你身手好,光凭我的子弹很难要你的命，所以给了我一瓶毒,那瓶毒我查过,国内没有的品种，因为不知道毒性怎么样，我用野狼试验了，没想到”

曾煜接话，“没想到被人误食了那只狼肉，丢了性命”

邵峰低下头,声音含糊不清,“我知道我罪孽深重。”

曾煜挑眉,眸色渐深,“晚上的子弹没有毒,是因为你丢了那瓶毒药。”

邵峰重新抬头,面色微愕，“你怎么知道”

曾煜沉声,“那瓶药被小旭拿走了，她说她要替你赎罪，当着我们的面”

邵峰情绪瞬间波动,猛然起身,作势要冲出去。

“她没死。”

曾煜淡淡的开口,邵峰的步子停在了门口。

曾煜继续说，“但你差一点就害死了她。”

邵峰原地站了好久,慢慢的跪了下去,嗓子里挤出痛苦的两个字，“小旭”

邵峰和小旭是七年前认识的,很巧，又是七年。那时候邵峰还只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因为家境贫寒，一直在为要不要上大学而纠结。那一晚同学聚会，他喝了很多酒，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小旭，小旭就蹲在他家门口，像是在哭。

他走过去问她，她一抬眼,那眼底晶莹的泪触动了他的心。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也可以说是年少青春时的生理冲动,他借着酒劲把小旭带回了家。意外的是，小旭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反抗,从头到尾的配合。

更让他不解的是,小旭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的全名,他至今不知道小旭姓什么，父母是谁,只知道她是上海人。

后来他还是放弃了大学,选择了从军，起初三年是在江西，后来他自己申请调来了拉萨，因为小旭喜欢这儿。他来了拉萨之后，小旭便在拉萨市找了一份工作,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她就会来找他，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对她做的唯一的许诺就是今天晚上,他答应她,值完这最后一道岗，他就和她结婚。

我站在窗外,听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