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了侧脸,偏头看向唐希,窗外的光线照在他身上,他的脸掩匿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看见他低下了头。

一种恐惧的感觉在心头蔓延,扩散至全身,我再次重复,“他呢”

周良第沉默了数秒,换了一种轻松地语气,回答道,“他没事儿,好的很,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春梦呢。”

做梦

“他也昏迷了”

周良第的手从我发丝间收了回去,不自觉的触了触自己的眉心,还是点了头。

“他还没醒”我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波动,我没想过他会死,我也不担心他会死,我的表情平静的仿佛他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顾清。”唐希从旁喊我的名字。

我没看他,用眼神追问着周良第。

周良第为难的点头。

睫毛稍稍的抖动了一下,“他在哪我去看他。”

我想起身,挣扎了一下又重新跌了回去,意识刚刚苏醒,身体的机能还没完全恢复,我只好向唐希求助,“唐希,你可以扶我一下吗”

唐希依然低着头,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恳求道,“麻烦你。”

“顾晚,你先冷静一点”周良第忍不住劝道,他不说这句话我还是冷静的,可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我真的没办法淡定了。

我抬手去拔手腕上的吊针,周良第见状,及时抓住我的手,制止了我的动作,“护士”

外面慌慌忙忙跑进来一名护士,端着医药盘,周良第沉声命令,“给她打一针”

护士连忙点头,“好的,周医生。”

静默了许久的唐希,终于抬起步子,他绕了过来,二话没说夺了护士手里的针,“我来吧。”

“别打,我不闹,真的,我就只想去看他一眼。”我将恳求的目光转移到唐希脸上,“唐希,别给我打,我真的不闹,我只想看他一眼,即使他一直昏迷,我也不会闹,相信我。”

唐希没有看我,也不忍看我,他捏着针管,在周良第的帮助下,将半管镇定剂全部推进输液管里。

周良第回头对护士说了句什么,唐希凑近我耳边,清浅的声音微不可闻,“乖,再睡会儿,我在这儿陪你。”

他刚说完,周良第回身,将我的手交给唐希,“等她睡着了,你也回去睡吧,这些天你都没怎么休息过,我先离开一会儿,护士会一直守在这儿的,你也别太担心。”

周良第拍了拍唐希的肩膀,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我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身上最后一丝气力也被抽走了,我安安静静的躺着,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唐希并没有离开,重新在我床边坐下,也不说话,就只是握着我的手,好像比我还要安静。

镇定剂带来一波睡意,我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我主动开口,用说话来维持清醒,“唐希,我想起来了。”

“”病房里静悄悄地,只能听见我微弱的呼吸。

“原来我以前那么喜欢你”我眨了眨眼,静静地诉说,“竟然比我所想的还要多,我一直以为十几岁的孩子所谓的感情根本经不起任何时间的考验,可你知道吗我足足等了你三年。”

唐希幽深的目光始终在我脸上逡巡,我闭上眼,笑了,“如果没有经历那场爆炸,应该会更久吧,五年,七年”

“对不起。”终于听到唐希开口,声音暗哑,隐约能听出一丝疲惫。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等你是我自己情愿。”我转脸看他,却只看到他模糊的影子,“就算道歉,也应该是我,因为我把你忘了。”

唐希很沉默,他的话一如既往地少,听到某些触动他的话时,他会忍不住开口,“忘了我你会开心很多,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你记起。”

我摇了摇头,“你错了,唐希,喜欢你的那段时间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那种纯粹的感情带来的纯粹的幸福和满足是现在乃至以后都无法替代的,我不后悔啊。”

我说,唐希,喜欢你,我不后悔。

对唐希的喜欢和对曾煜的爱完全是两种不同性质的情感,如果说对曾煜的爱是绝无仅有的唯一,那么对唐希的喜欢就是无法剔除的回忆,它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从深到浅,从有到无,不可推翻,不能亵渎。

唐希静默无声,看了我许久,忽然起身,放下我手的同时捧起我的脸,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我蓦然一怔,温温凉凉的嘴唇仅仅是贴着我的唇角,并没有过多侵犯的意思。

没有任何情欲的,他的吻浅尝辄止,停留在适当的位置,卷来满满的回忆恶,耳边仿佛刮起了一阵风,我听到他清浅磁性的声音,“我也不后悔。”

呼吸都静止了,我愣愣的看着他,并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的也字难免让人想入非非,我下意识的理解成,喜欢你,我也不后悔。

他的气息从我面前退开,我再也撑不开眼,汹涌的睡意席卷而来,渐渐地,我又跌入了梦境。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唐希已经走了,护士帮我更换着点滴瓶,我问她今天几号了,她回答五号。

五号,我昏迷了整整四天。

我问她知不知道曾煜的情况,她说她不认识,她只负责我。

我看见了她眼底的闪烁,我知道,她不是不认识,只是不能说。

周良第一定下了死命令,不让任何人回答关于曾煜的情况。

我动了动身子,似乎比昨天要灵活了一些,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又问她,“我有受伤吗皮外伤有吗”

“没有啊,你只是溺水,哪里来的外伤。”护士答。

果然,我没有外伤,那么,在我昏迷前,那片红色的水域,全都是曾煜的血。

受伤的是他。

在我们坠入水中,挡风玻璃炸裂的那一瞬间,曾煜将我抱进了怀里,他的那个动作很显然是用他的身体为我挡去了飞过来玻璃碎片,而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身体,应该是后背,被玻璃碎片割出了伤口,鲜血才会从他的身后蔓延开来。

“你可以帮我叫一下周医生吗”安静的病房里,我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护士刚要开口,病房门被推开了,我顺势看去,周良第穿着白大褂,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这么想见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护士给周良第让开位置,带上门出去了。

周良第伸手触了触我额头,确定我体温正常又收回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有。”

“哪里”他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心脏。”

“心脏”他思忖着,笑了笑,“是不是心脏疼只有让你去见曾煜才能好是不是”

“嗯。”

“你还真是”他顿了一秒,接着说,“用曾煜的话说,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我无视他的话,直接问,“他在哪”

这一次,他没回避我的问题,“放心吧,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等你的身体好点儿了,我再带你去见他,不然他到你这幅病容,又要扬言拆了我这医院了。”

“他醒了”我难得的露出喜色。

“这倒没有,估摸着今天晚上或者明天白天吧,会醒的,我保证。”他笑着补充了一句,“用我的医院发誓。”

他的话很治愈,我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停顿了一秒,重新问道,“有吃的吗”

“饿了”他眼底的笑意渐深。

“嗯。”

“已经让护士去买了。”他帮我把病床摇起来,拿了枕头垫在我后背,然后端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先喝点水吧,别喝太多,先抿一口润润嗓子。”

“谢谢。”我伸手去接玻璃杯,他没松,“我拿着吧。”

喝完水,护士买的早餐刚好到了,简单的吃了几口,感觉元气恢复了很多,我又闷声开口,“带我去见他吧。”

周良第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吧。”

我欣喜的笑了出来,他拧眉补充道,“不过有句话我要提醒在先,他现在的情况还有些糟糕,你看到不要太难过。”

“好。”

周良第点头,“先把药喝了。”

还是那个中药,这一次,竟没有感觉到苦。

喝完药,我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脚尖刚点地,周良第喝了一声,“别动。”

我愕然抬头,他解释,“你现在还走不了路,我抱你过去吧。”

“呃”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抱起的那一瞬,他还嘀咕了一句,“居然比我家那位还要轻。”

虽然他是医生,但还是不习惯陌生男人的怀抱,一路上都低着头。

走廊的尽头,看到病房上的icu三个字母,心猛地抽动。

因为抱着我,没有手,他只好用脚踢了踢门。

“进来”熟悉的声音,比平时略微低哑。

我推了推周良第的胳膊,想从他怀里挣脱下来,他没放我,艰难的打开了门,一抬头就看见曾煜靠在病床上,穿着和我一样的病号服,看见我,他眼底闪过一丝明亮,嘴角瞬间勾起一抹笑,然而看到周良第抱着我时,嘴角又微微下沉。

“我让你把她带过来,没让你把她抱过来。”他声音透着明显的不悦。

周良第停下脚步,作势掉头走,“那我把她送回去,让她自己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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