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能力限制”
“没错。”说着,我又看了眼身旁的弥牟昆儿,“顺便,也想修正一下弥牟的能力。”
弥牟昆儿的能力很强,但对虞斗无效。
作为鲲的具现化,她自称拥有二十马赫的速度,但是那无与伦比的超高速却对虞斗不起任何作用。
那个怪物般的女孩说过,具现化者们的能力不过是浮于理表面的潦草设定。
而我通过修改所谓的「设定」,进而创造出的英雄王、白胡子和蓝染队长三人的攻击却对虞斗有效。
所以,我可以让弥牟昆儿的能力更完善一点。
“不行”
哪曾想,陈九枝竟斩钉截铁地否决了。
“啊为什么”我甚是不解。
“太冒险了。”陈九枝皱紧了眉头,“就凭现在的你,贸然篡改「人世之理」的话,只会落得跟上次一样的结果。而这回你的力量要是再暴走的话,可就没人能拦住你了。”
“诶是这样吗”
“要么你就抛弃一切,成为理想中的圣人。”陈九枝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那样的你才能完全驾驭住能力,篡改人世之理也不会惹得力量暴走不过如果你真的成为了理想中的圣人,恐怕届时你也不可能会因为这种琐事就去修改人世之理了。再说,你不是已经拒绝成为圣人了吗”
圣人啊
经历过那人世八苦的我明白的。
陈九枝所说的「圣人」,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圣人。
不是指孔子。
也不是指什么才德兼备至善至美的人。
事实上恰恰相反,真正的圣人,是无德的。
没错,无德。
准确点说,不止无德,还要无心、无情。
也无所谓善恶。
那就只是个纯粹的「合理」的集合体,纯粹的理性化身。
怎样才是合理,合理就做。
怎样才是不合理,不合理就剔除。
刨除一切贪嗔痴,刨除一切杂念。
真要比作什么的话。
对。
就是机器。
没有情感的、只会为了宇宙的意义而行动的、「正确」的执行者那便是我们所说的圣人或许那并不是圣人,但那具体是什么,我却也想不清楚。
只能姑且,暂时先把那种纯粹的理性存在称作圣人。
如果先前我走过那人世八苦后,选择了断尽贪嗔痴的话,那也只是第一步。
后续的还有什么,我不清楚。
只不过,我仅仅是稍微想一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陈九枝这个人,原本是想让我变成冰冷的机器的吗
为什么
虽然觉得异常惊悚,但我心里却莫名地埋怨不起他来,遑论憎恨。
陈九枝一言不发地带着我朝魏八角家走去。
走到一半,缄默不语的他突然放缓了脚步。
“天灯,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转过身来。
脸上是无喜无悲的淡漠之色。
但容纳在眼眸深处的却是浑厚的温热。
此刻,我觉得他的容貌与土地庙里的佛像有几分相似。
但转念一想,无相佛无相,哪里来的容貌与人相似。
“小叔叔,你问。”
不知怎的,我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就是电车难题啦。”陈九枝淡淡一笑,“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的面前有一个拉杆,拉动拉杆就可以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是否应拉杆”
“然而我只是个拎着马桶搋子路过的路人”弥牟昆儿开始耍梗。
“嘘”天王寺将弥牟昆儿拉到了一旁,“弥牟小姐,要懂得察言观色哦。”
“咦难道他们在谈很严肃的问题吗”
“是这样哦。”
“可是这气氛完全不像啊”弥牟昆儿疑惑地指着我和陈九枝,“看起来就像是在闲聊一样。”
是呢,看起来就像是在闲聊。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心理压力,也不用逼迫自己强行想出一个看似正义的答案。
我在陈九枝的注视下,要做的就只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一条轨道上绑着五个人,另一条轨道绑着一个人。
不拉动拉杆的话,电车就会轧死五个人。拉动拉杆的话,电车会轧死一个人。
拉动拉杆的话,那五个人虽然能得救,但另一个轨道上的人必死。
我个人认为这是个很流氓的假设提问。
我哪里来的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
但紧接着,回想起刚刚自己杀了一个人,心中却无喜无悲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我便又觉得自己虚伪得可怕。
如果轨道上一端绑着万初晴、公良疏雪、赵湘怡、郑泉儿、武访枫、天王寺、弥牟昆儿等很多人。
而另一端的轨道上只绑着董泉泓一个人。
我如果面对这样的情况,一定会选择拉动拉杆,让列车去轧死董泉泓,从而保住这些对我重要的人。
“如果,只绑着一个人的那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我咬了咬嘴唇,“我心里会选择拉杆,救下人数多的这边,即便人多的这条轨道上绑着的也都是罪犯。当然,如果人数多的那边都是罪犯,而人数少的那边全是无辜平民,那我自然不会拉杆,让电车轧死罪犯们我心里会这样想。”
“只是心里这样想啊。”陈九枝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他开心的话,“那么你实际上会怎么做呢拉杆还是不拉杆要救哪一边”
“救哪一边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一攥拳头,做出了一个相当理智的决定,“我全都要救”
“为什么”
“我跟他们一样都是普通人。我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死期。”我咬牙说道:“即便对方是与我有仇隙的,即便对方是罪犯,我也要救下他们,让法律去制裁他们。因为我不是法律的化身。”
这亦是我对刚刚发生的事情的认错。
“全都要救是么”
“凭我的能力足够拦下电车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你还真是变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圣人。”
“拜你所赐,全都是小叔叔你教的好。”
「无法在制度的约束下救到所有人,无法将伤亡数控制在零,这只能说明你自己无能。别说什么你已经将损伤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做不到零损伤,那就是能力不足。少去美化自己。少去合理化因你自己能力不足而引发的悲剧」。
这是陈九枝反复跟我说的话。
他想让我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啊。
不是一些作品中的那种只知道杀人全家的杀人犯主角。
他想让我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是吗。
我望着陈九枝的身影,心里隐隐有一股憧憬在酝酿。
这就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