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

无数的土块与石头以超高速朝四面八方飞射开来。

按概率来讲,我是没道理不被击中的。

但现状却与我所想的截然相反。

我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被那些我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砂石击中。

而抱在我后背上的女孩也自然安然无恙。

身体表面裹着绿色火焰的丑文注意到我背上的女孩,自然就料想到刚刚他的攻击落空是因为女孩把我的身体推开了。

他的眼神顿时一沉。

“碍眼。”

冷冷地吐出两字,左手开始画动字符。

「peter2:12asnaturalbrutebeasts,detobetakenanddestroyed」。

他书写文字的速度相较于之前更快一筹。

我原本没有表情起伏神态变化的脸瞬间一白。

“快逃开”

这句话却来不及说完。

显然丑文术式发动的速度远快过我的喊话。

弥牟的身体表层突然爆散出一股白烟,转眼间美丽的少女便变化成了一只毛发蓬松的白绵羊。

紧押下一瞬的,是绵羊的头身分离。

浓稠的血水如喷泉般喷射到我的上身,还有一部分溅射到我的眼睛和嘴巴里,刺得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右眼,含在嘴里的血水却尝不出半点羊膻、反倒满是人味。

怒气翻涌直冲头顶,暗金色的眼瞳亮起明晰的金光。

我目眦欲裂地转过头来,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噗”

我刚骂出半句,却突然吐出一口污血。

丑文趁着我的注意力被转移的这一瞬空荡,调起那根绿色的铁索,洞穿了我的心口。

缠绕在锁链上的熠熠绿焰疯狂地灌入我的心脏中。

原本因力量暴走而导致淡化的濒临崩溃的人格瞬间被这股恶火搅得混乱起来。

锁链上又额外抽出一条火焰,如同蜥蜴般顺着我的皮肤爬到我的头顶,它在用力扒着我额头上的裂缝,仿佛想将我的脑袋顺着裂缝掰成几瓣。

而我却动弹不得。

那股恶火顺着血液循环,烧遍我浑身上下。

脑子里已然化成一片翡翠火海。

从我降世那一刻起,十几年间所铸造的所有的,所有的观念全都在被焚烧着。

善也好。

爱也好。

信任也好。

努力也好。

一切美好的概念,一切美好的记忆,都是最先被毁灭的。

是被我自己毁灭的。

是我曾经有过的所有的恶念,被那蕴藏在恶火中的无尽恶意所挑动。

是我自己的恶在与我自己的善同归于尽。

是一切的价值观、一切的道德观的土崩瓦解。

一切焚毁殆尽后所剩下的。

只有虚无的荒野,腐烂的星空,颓败的大海。

是没有人的人世。

是没有意识的冥府。

是毫无生机的宇宙。

“我的实力是魔殃级后期,而你刚刚使用「权能」制造出的攻击,威力足以匹敌天灾级初期。”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

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意识与现世之间的联系被彻彻底底地切断。

“但我正面接下来你的攻击,却毫发无损,你晓得这是为什么吗”

仿佛一个自问自答的小丑,他眯笑着答道。

“因为纯粹的善,怎么可能伤到真正的恶。”

在被粉饰的太平人间里,四处流动的是正气的恶臭。

鹿豕那般欢腾热闹,总觉得能用自己的好意感化恶虎凶狼。

偶有几只蠢崽子被人家衔走吃了肉,也不影响自以为清正的鹿昂起簇满桀骜的头仰望长天,不影响自以为安谐的豕按下挤满平和的头静吃嫩草,不到灾难临头就永远自我陶醉在虚假的正道中。

真要是猛虎杀来,呆猪总要照旧低着头拱地,嗅着人家的脚味儿,好言相劝。

倒是可能会有几头呆鹿凭着斗性,顶着满头的桀骜去跟恶虎硬碰硬,似乎是觉得凭着自己无坚不摧的犄角总能铲掉人家的皮毛,叫恶虎知疼而退。

这倒也好笑,哪里来的人有本事说虎是恶的

虎不是恶的,却也不是善的。

鹿豕不是善的,但也不是呆的蠢的。

它们之间无所谓善恶。

是些自以为是的人把自己狭隘的善恶观与道德观强加的它们身上的。

你说那鹿崽子还不会走路,就被恶虎开膛破肚,何等的可怜,何等的凄惨,那虎又是何等的恶道。

殊不知你这自以为是的秉性也是道极恶,拿西洋天主教的说法,就是七罪之首。

傲慢得很。

我说你傲慢,自然我也傲慢。

是啊,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善。

“你所谓的那人间一切善,都只是恶的派生。”

瞧他这自以为是的模样。

还真敢给善恶做定论啊。

真是傲慢得很。

不过你也看到了。

越是这样的恶人,越是得意自己的丁点傲慢,便愈加的肆无忌惮。恶的就可以给你善的做定论。

越是纯粹的善人,越见不得自己的丁点傲慢,便愈加的畏缩慎行。善的就是从恶的那里讨不到便宜。

邪不压正是最可笑的笑话。

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根无源、无往无究的。

无价值,无意义。

同样的,鹿与虎无所谓善恶。

虎与豕无所谓善恶。

豕与鹿无所谓善恶。

自然,人与人也无所谓善恶。

只是那些自以为善的若真当自己是善的,那自然要挨那自以为恶的又真当自己是恶的一类人的毒打。

转念一看,这无尽的翡翠色恶火,不过就是几缕奇异的光芒,又能蕴得什么狗屁的意念,没得半分力量。

只可惜,没人能看透。

没人能顿悟。

包括你,包括我。

大家都不过是在篱笆里吃草的鹿、拱土的住,趴在篱笆边上准备捕食的虎狼。

都离不开这巴掌大的篱笆。

到底还是要看那腐烂的夜空,闻那满是善恶是非的空气。

到底都是群耗着命的。

如若真有什么能了却一切附庸的善恶的。

那应该就是,造出了这么个荒唐世道的。

“太古起源呦。”

男人展开了双臂。

所有的恶业火都注入到了我的体内。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用那自以为恶的肮脏笑脸,恭迎那荒唐的存在。

“人世间最古老的灾祸。”

“万物的伊始。”

“化生人间森罗万象的无上之主,祸天灯。”

“在此显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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