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孩儿冤枉”潘王知道那信出自已手,抵赖不得,可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言辞,一下子跪在地上,期盼着再拖延半个时辰,只要葛宬宫门而入便万事大吉。
“冤枉是啊,吾儿是有些冤枉,”太后拼尽力气将那信笺扔向潘王,可是密信还是软绵绵飘落她的脚下,“是从哀家肚子里生得冤枉吧”
“他们,文侍卫,还有郡主,都是同谋,”潘王咬牙坚持着,地面上已经开始落下他的汗滴,“文图当得盟主目的,就是那日与东土将军一同行刺皇上,而郡主就是此事的主谋,请母后明察啊还有,当下,当下皇上,也是他们所谋害”
大殿内惊惶一片
太后懊恼激愤,猛地将仇视的目光瞪向文图与符柔
“王兄此言差矣,”宾王见时机成熟,冷冷说道,“若是此二人已经得逞,何必留在宫中,堂堂郡主化身宫女相从说到此事,臣弟倒是如梦初醒,王兄迫不及待出征东土,是不是为了封杀东土之口,也是为了销毁这封密信”
潘王不知道宾王为何突然发难,狠狠瞪着三弟,眼神中露出杀机,他决定一旦掌控后宫,第一个就是拿掉宾王的脑袋,随着气急败坏起来,“无论当日暗刺成功与否,文图与东土都难辞其咎,眼前这两人都该杀,东土就该灭,必须要灭”说着,潘王竟独自站立起来,抬手指向文图与跪地的符柔。
众人惊诧惶恐,从无有人敢在广慈殿内非准即起
这一起身,意味着潘王已下逆反之意
雅束一把拉住摇晃欲坠的老夫人,厌恨至极地瞪向潘王
老丞相与皇族长老们纷纷恐慌起来,谁也没有料到皇上险些遇刺,而且眼下生死不明;殿内的潘王已经恼羞成怒,无视太后,万一京兵破门而入,不知自身下场如何
太后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在杂乱声中寻得一片宁静之象,忽悠睁开瞧向文图,琢磨着他与潘王的说辞,一个称暗杀,一个称将皇上救出火海,最终还是将怨恨的眼神逼向潘王。
“等等”宾王俯视潘王,又顺势面向太后,“母后,儿臣回宫之后深深担忧皇兄安危,曾经秘密调查过,”说着转身向殿门的侍卫看去,见到侍卫已经点头示意,猛地回过身高声禀道,“母后,儿臣的侍卫与敬梓已经将当日别院施火的嫌犯捉拿,现在就在殿外”
“什么带进来”太后忽地站起身。
紧接着,敬梓与几个侍卫押着隋侍卫等几人进入殿内
众人纷纷瞧去,隋侍卫满脸是血,另外几人也是遍体鳞伤
“太后娘娘,小的罪该万死,太后娘娘饶命啊”潘王亲信侍卫连声哀求。
潘王大惊失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状况,刚要冲上去发威,被敬梓厉声拦住。
“混账”潘王上下打量敬梓,终究还是停在原地,“一定是你们屈打成招,加害本王,快说,究竟是何人指使别忘了,宫外的人马马上就要冲进来,”他提醒着隋侍卫,也警告着众人,随后立即转向太后,“母后,这一切都是强加之辞,莫须有之罪,如今皇上已经崩天,还请立即决断,儿臣定当尽忠尽孝,为皇治天下,为子报母后,请太后娘娘降旨”
太后一怔,失魂落魄瞧着自己的长儿
广慈店内又呈僵持,雅束已经悲悲戚戚出声,在大堂内显得空旷悠远
“报太后娘娘,督守葛宬派人乞命”侍卫又跑进来。
太后一听,脸上抽搐几下,瞬间冷漠下来,俨然瞧见一丝生机,半转身子看清宽椅位置,缓缓扶向把手,徐徐坐上去,方才幽然开口:“传”乞命乃是带罪之臣奏请之辞,又有临危巨变请命之意,太后脸上慢慢舒缓下来。
一名巡兵官扮相的武士大步流星进店跪拜:“拜见太后娘娘”
“这太平盛世,哪里来得乞命,哀家瞧着你们的督守真是小题大做虚张声势”太后不紧不慢喝道,声音明显清亮许多。
“回太后娘娘,苏督守惶恐,奉监国大人之命操练护宫,不想皇上震怒,承训斥之言;奉皇上口谕,即刻兵返原地,不得扰民生疑,眼下正忙着调遣兵将,不能亲赴广慈店请罪,故向太后娘娘乞命,一则领扰民之罪认罚,二则乞请懿旨是否着兵护卫广慈店,以保太后娘娘万安”
“不必了”太后冷肃下来,“回去告诉你们督守,哀家用不着他那点兵卒,区区几万兵马,哀家还瞧不在眼里,溜须拍马的事就免了;至于这擅动兵防之罪,必须要罚,若是皇上暂无旨意,你回去告诉葛宬,等哪日哀家高兴了再来领罪,免得哀家摘了他的乌纱帽”太后不知皇上口谕之事真伪,含糊说道。
“遵旨,卑职告退”
太后这时方令符柔起身,但未予赐坐。
“王爷,王爷”隋侍卫爬卧地面,痛苦难堪,侧脸盯着潘王,“收手吧,肯求太后娘娘从轻发落吧,王爷”
潘王霜打茄子一般,瞬时瘫倒在地上,他恶狠狠瞪一眼文图符柔,幽怨地扫视着丞相、宾王与诸位皇亲,又用哀求的眼神探向雅束,刚要说什么,却发现雅妃紧按着肚子,这时才发现那里已经微微隆起,他连忙疯狗一样冲向雅束,嘴里话不成句:“雅妃,我的雅妃,你什么,什时候有孕在身的,为何不告诉,不告诉本王”
雅束冷冷地瞧着潘王,倒退数步;敬梓又是一把扯住潘王,顺势将他按跪在地。
“隋侍卫,你家主子对你不薄啊,瞧这情势是要大过哀家呀你这满肚子话是不是还要私下向你家主子禀告啊”太后漫不经心审视这个为恶多年的潘王府第一侍卫官,话中带着震怒、讥讽以及不可言传之意。
“太后娘娘,卑职不敢,卑职如实说,卑职罪该万死。先帝末年,太子去东土安抚边疆,是卑职带人暗杀了东土老王,企图嫁祸给太子,后来又混在响马之中,在卓家庄放火谋害皇上;去年九月二十,也是卑职带领火弩手火烧皇上别院。这一切,都是卑职所为,为保全王爷,自己永享安乐,所有的事情全与潘王爷无关,王爷对于这些一概不知啊,这都是实话啊太后娘娘”
太后不动声色听着这一番话,任凭殿内所有人神色各异瞧着自己,任凭厅堂悄然哑寂毛骨悚然,良久方才长叹一口气,却直逼皇族亲老道:“哀家终是老了,不中用了,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卫都敢谋逆,如今这档子事又惊动了皇上,恐怕皇儿的身子又要迟些时日才能复原,逆子潘胆大妄为不可一世,哀家的心都凉了,这等模样怎能对得起诸位皇亲,哀家琢磨着,是不是哀家再也不适合做这个后宫的主子了”
“太后娘娘──”老皇亲们惊恐万状,纷纷跪将下来参差不齐呼道,一位年老的耄耋老者战兢兢说着,“太后啊,这天下若是没有娘娘哪来的如此祥和,都怪老朽们心急,不知天高地厚,太后娘娘不当这个家,老朽们就是死也不甘心呐”
“是啊,是啊。”群老们纷纷应和,不刻一个个灰头土脑离开广慈店,轮到责罚,他们丝毫没有权力出言,老夫人也被侍女带离大殿,瞬间这宽大的太后殿成为审判场。
符柔刚要说话,被文图制止,他心里明白太后此时还在斟酌,杀不杀潘王谁也说了不算。此时局势已定,潘王的一切职务定会终结,可是那边还有功臣宾王,太后不得不防。
老丞相早已汗如雨下,低着头不敢对视太后。
潘王此时已是末路伤鸟,浑身僵硬,痴傻一般注视着雅妃的腹部。
“来,来”太后招手示意雅妃,雅妃茫然地走到太后身边,太后则扶着她身旁坐下,又摸了摸桌上的腕环,“没想到你与皇后乃是姐妹,如此志同道合,性情同出,真是天意啊,瞧瞧,”说着,声音细腻下来,禁不住爱抚几下雅束的腹部,“这里还藏着个娃儿呢,好啊,哀家就喜欢忍辱负重、深明大义的女人,”又转过头,所有人都瞧见她已是怒目而放,纷纷打了个冷战,“闽相”
“微臣在”老丞相离开座椅,弯着身子听后旨意,不过双腿移开微微抖瑟起来。
“拟旨──”太后立即闭上眼睛,那是不容反驳的表情,不容一丝杂音出现的表情,她的诉说缓缓而进,声音沉重低昂,好像并非宣旨,却似艰难地陈述着一段往事,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变故,厅内之人无不动容,淋漓汗下
涅帝九年七月十五,太后娘娘由广慈店宣布懿旨,儿公子潘纵容犯上,藐视皇朝,持国不力,德行涂没,剥监国之职,王葆之位,削太保、都户等衔,贬为庶人,关入军机大牢;王府内四妃骄奢无制,不尊良道,辅夫无德,教子失礼,即刻降为卑奴,流放黑水,永不得回京;逆判兵侍,均作处斩,不遗余患。
褒贬皆有之的是,京城督守葛宬违例调兵,被太后连降三级俸禄,又因据实领罪,未生动荡,其情可嘉,被提为护国太保,位次王位,实为因祸得福;文图与符柔行刺皇帝一事,被太后轻描淡写,视为受人挑唆,将功抵过,文图官复原职,未予奖罚,芙郡主戴罪立功,其意必诛,着东土剥其郡主之位,未料太后又以其行可嘉为由将芙儿认为义女,赐为芙公主,与宾王平起平坐,可谓用心良苦。
唯一大获全胜的是宾王,辅主有功,不贪私念,接替公子潘成为监国;雅束则因皇后的泽照,又有揭发之举,深得太后关爱,直呼其为第一妃,更潘王府为妃安宫,入主其内,教养四个皇孙,等待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