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她早八百年就想抽上去了。若不是因为她,贤王又怎会失了帝心。

“不是你做的,又会是谁。说,你是受谁指使”

比起那一记巴掌的痛,这一句“受谁指使”,更让她心惊胆寒,也让她再次确定了心中的想。

果然是冲着亭林而来。

青莞抬眼,轻蔑一笑,“贵妃娘娘,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哼,死到临头竟然不承认。好,我便打得你承认。来人”

“娘娘”

张云龙上前一步,悲痛万分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帝崩,需赶紧召告天下,并传召太子归京。”

殷贵妃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哀哀欲绝之色,“张统领,皇上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张云龙心中一痛,几欲昏厥,只咬牙道“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需立即归京,承大位。”

殷贵妃回眸,对上张云龙的目光,光线暗淡的疏影里,暗藏着明明灭灭的欲望。

她哀嚎一声道“皇帝死得不明不白,未到可召告天下的时机,你传召太子,并把老肃王请进宫,主持大局。本宫悲伤欲绝,难以为继。”

“是,娘娘”

张云龙见贵妃后退一步同意传召太子,心中一松,又想到皇室宗亲当中,就数老肃王辈份最大,遂当即应下。

殷贵妃热泪长流,声音如泣如诉,“李公公,劳烦你替皇上净身更衣。”

李公公嘴里发出嗡的一声响,那声音如寒风吹进了破洞里,在空阔的大殿里,让闻者心底生寒。

青莞抬眼看着他,眸光深邃如无穷黑洞,隐隐透着剑光,冷硬锐利,似要将他看穿。

皇帝身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也是最最信任,依赖的忠仆。

会是他吗

窗外有风雨声传来,和着风雨一道传来的是贵妃哭泣的声音。

“来人,把这个贱人押入掖庭宫,着人看管,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宫内外,谁也不许多嘴,若敢泄露了一个字,杀无赦。”

声音渐淡,青莞被人压着走进雨中,身后的一切已听不大见,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

肃王府。

琴声袅袅,弹的是十面埋伏。

赵璟玮紧抿双唇,眼中焦急的看着上首弹琴的老肃王,偏偏又不能发作,只无声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还真沉得住气。

就在这时,侍卫推门而入,琴声嘎然而止。

老肃王长眉扬起,虎目微睁道“何事”

“回王爷,皇上崩了。”

“噗嗤”

一口热茶喷出来,赵璟玮顾不得擦拭,直直站起来,“事成了”

侍卫恭敬道“回王爷,大事成了一半。”

赵璟玮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肃王睨了他一眼,得意地笑笑,“宫中的旨意也该来了,下面的事儿,就该本王出面了。来人,给本王更衣。”

“王叔”

贤王挣扎着起来,六神无主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老肃王无言注视着他,“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将你贤王府所有的兵力、暗卫集结起来,于半路截杀太子。记住了,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明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老肃王蹙眉,眼中有过锋利,“若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那那那个顾青莞呢”赵璟玮激动难掩,话说得有些结巴。

还有一步,只差一步,他的手就能触到天际,哈哈哈,那个女人逃不掉,一定逃不掉。

肃王显然没有意料到他突然如此问话,两条横眉蹙得更紧了,“早晚是你的。快去吧,张云龙的手下,个个都不是吃素的,晚了,便就迟了。”

“是,我这就去。”赵璟玮意气奋发,扬长而去。

老肃王瞧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笑意说不出的鬼魅而狠冷。

“来人”

暗处,走出一黑衣男子,单膝跪地,“王爷”

“通知所有人,好戏开场了。刘兆玉那头”老肃王比划了一个姿势。

“王爷放心”男子抬眼,压低了声道“西北那头当如何”

老肃王一字一顿道“肃宫延,荐明主,复大权,当兵临城下。”

男子神情激动,沉声道“是,王爷”

青府内宅。

史磊失神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脸上冷汗如雨下。

“磊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月娘不安地看着他。

片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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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疯了似的冲进院子,把所有人都到了一起,怕是有什么话要说。

史磊深吸了口气,从怀出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张纸,众人一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刚刚,我的床上射进来了一把匕首,上面还有一张纸。”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死死的盯着史磊手上的纸。

史松音忍不住出声道“大哥,深更半夜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到底是说句话啊,急死我了。”

史磊似乎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低低道“皇帝崩了,青莞涉嫌谋害皇帝,被禁卫军扣了起来。”

“啊”

一声声惊呼后,屋子里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没有人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史松音未语泪先流,“大哥,现在怎么办”

史磊牙齿紧咬,“七爷不在,咱们够不着宫里,我须立刻去一趟蒋府,这事儿太大了。”

陈平回神,立刻道“磊爷,我立刻派人去通知七爷。七爷回来了,才有法子,对了,还得通知太子。”

“速去”史磊当机立断。

曹子昂猛地起身,“我去托人问问,看看能不能要探到宫中的消息。”

史磊把纸往怀里匆匆一塞,怀视一圈道“松音,月娘,你们在家里等消息,我去趟蒋家。”

蒋家此刻,乱成一团。

老祖宗不知何故,一口气上不来,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丫鬟,婆子叫人的叫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才把人弄醒。

此刻,蒋府三位老爷,三位夫人已经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老祖宗睁开眼睛,眼中前所未有的疲惫,“三位老爷留下,余下人各自回府。去把老七找来。”

众人见她的神色,似悲愤,又似哀伤,不敢多言,噤声退出。

屋中顿时冷清了下来,老祖宗慢慢阖上了眼睛,眼泪渐渐划落。

三位老爷一看,惊得无以加复,齐齐跪倒在地。

“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祖宗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老大身上,嘶哑着声道““儿啊蒋家危矣”

“母亲,您到底在说什么”

老祖宗苦笑,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丁点的声音,只是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回老祖宗,七爷不在,找不到他的人影。史家大爷石磊求见,说有要事求见老祖宗。”管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老祖宗挣扎着起身,目光看着外头的暗夜,自言自语道“迟了,迟了,这一回老祖宗也没法子了。”

蒋府三位爷一听这话,有如五雷轰顶。

掖庭宫。

北部为太仓,西南部为内侍省,犯人关押在东部。

青莞乃朝庭要犯,单独关在一处牢狱内。

牢婆将鞭子甩得叭叭直响,满脸横肉的看着她,眼中的贪婪一揽无余。

青莞默然片刻,看了看周身,并无任何珠钗可贿赂,遂从怀中掏出一张大面额银票塞过去。

这银票从她入宫那天,月娘便塞在她的衣服里,从未想到,也有用得上的一天。

牢婆接过一看是千两的面额,脸上微微有些笑意。

“顾女医是个痛快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入了这掖庭,生死只看命。”

说罢,将牢门一关,上了几重锁,方才扭着肥硕的腰走开。

暗淡的牢房里,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稻草,几只老鼠缩在角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女子。

青莞良久一叹,白衫一掀席地而坐,慢慢抬起了手。

晕暗的灯光恰巧照在她的手上,指甲里的血迹已然凝固,她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着那血的滋味。

凝固的血,微有腥味,却无任何毒意。

不应该

青莞心思一动,素手伸至脑后,拔下头上的梅花银簪,按下花蕊的凸起,一个细小的针从底部最尖锐的地方延伸。

她取出针,刮了些血渍,银针没有变色。青莞的神色,彻底沉了下去。

皇帝并非中毒而亡,脖下也无勒痕,他是如何死的青莞双目一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细细回忆这几日来的点点滴滴,她必须透过错综复杂的外象,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突然,眼前一亮,她想到了一个人能证明他的清白刘兆玉。

既然这些人针对的是太子,势必坐实她谋害皇帝的罪名,不死不休,那么又岂能让她洗清罪名。

刘兆玉危矣  从未有过一刻,像现时这样慌乱过,青莞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坐孤城,四周毒蛇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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