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贾环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在听到“武宗”二字时,还是难以掩饰震惊的神色。
这已经不是大手笔或者简单的一个“重礼”就能形容的了的……
别的不说,只单说培养出一个武宗,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就可以想象一二。
更何况,武宗又何尝是简单用金银能培养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
哪个将门,能有武宗作为家将?
就是贾家当初的云旗十三将,听说最高修为的也不过是九品大高手。
这……
贾环极度震惊的看着奉圣夫人,余光却悄悄的打量了番堂上妇人们的神色。
他原想,奉圣夫人将这种镇家宝级别的“宝贝”送给他,甄府众人必然会极度不满,甚至愤恨。
可余光看去,堂上众妇人,居然没有一个心生惋惜之色的。
甚至还有个别年轻的,脸色还流露出庆幸之色?!
这……
“太老夫人,论礼说,长者赐不敢辞。可是,您这份托付实在是太重了。小子何德何能,岂能担得起啊!”
贾环极为诚恳的说道。
其实,他真正拒绝的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因为他所说的那样,太过贵重……
其二嘛,甄家如今正是鼎盛时期,但也已经是最后的辉煌了。
贾环心中百分百确定的是,奉圣夫人去世之时,就是甄府遭清算之时。
甄家在江南的威望太重,甚至重到了超过皇权的地步……
奉圣夫人在时,当今陛下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做什么动作。
可奉圣夫人一旦逝去,那甄家绝对是不得不清算的存在。
除非甄家能识相的搬离江南,不再和江南有联系。
但可以想象的是,这种事对在江南从容生活了一甲子年的甄家来说,绝无可能。
所以,奉圣夫人在时。贾环可以与她结盟,甚至可以答应在她去世后,庇护住甄玉嬛,保她不失。
但他绝无兴趣。再受如此重恩,与甄家再陷入极深的利害瓜葛。
奉圣夫人见贾环如此坚定的拒绝,却没有恼,而是轻轻的笑着,一双老眼似乎能轻易看透贾环的心思一般。淡淡的注视着他,轻声道:“老太婆我这一辈子,很少做为难人之事,也很少算计人。
但……既然开了口,又如何能再收回?你也别忙着拒绝,这个人情,就当是我为杏儿那丫头添的陪嫁,算作是嫁妆的一份。你不要顾忌太多,平庸的人,终归就是平庸的人。做不出什么大事。也坏不了什么大事。”
这话,虽然没有挑明,可更甚于挑明了。
再拒绝,就当真是打脸了。
贾环还不想作死,于是便苦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太老夫人,既然您如此说了,小子还能说什么?只是,小子还想多说一句。哪怕是僭越了身份,画蛇添足,也……”
见贾环应下了,奉圣夫人的一双老眼又变得慈祥起来。看着贾环道:“你不是外人,还谈什么僭越身份?有话只管说就是。”
贾环依旧苦笑,点点头后,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太老夫人,出神京前。小子也略略打听了番关于甄家的事。却不想……恕晚辈直言,那边,看起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实际上,根脚虚的很。
靠耍嘴皮子起家,又和一群耍嘴皮子的人混在一起,他们能成什么事?万望太老夫人叮嘱世叔,莫要和那边牵涉太深,否则,日后难测啊!
还有就是……甄家,在江南待的时间太久了,历朝历代,何曾有家族能如此兴盛过?别说久镇地方六十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又有哪个家族能全身而退的?更何况还是在江南之地……”
贾环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的奉圣夫人面色剧变。
她难道真不知道这些吗?
不,这些她都知道。
可是,许多时候,知道是一件事,改变又是一件事。
她已经太老了,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了。
她也习惯了每日出门眺望一番紫金山,再观览一遍玄武湖。
让她临老再换个陌生的地方,她着实不愿呐。
可是……
身子微微摇了摇,惊的众人张慌四起,更有人直接怒视起贾环来。
即使再愚鲁之人,也都知道,甄府阖府富贵都系于奉圣夫人一身。
奉圣夫人但凡有个好歹,整个甄府都要动荡。
但奉圣夫人最终还是挺住了,她挥退了众花容失色的妇人,又缓了缓后,对贾环道:“你的话,我记住了……你先带着乌远去吧,记得回程时,再来看看我这老太婆。”
说罢,又对乌远道:“乌远呐……”
那中年男子闻言,双目含泪,轰然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哽咽道:“老祖宗,您……”
虽未说完,但言语之中情意之重,让人动容。
奉圣夫人见状,也动了情,慈声说道:“远儿啊,你还是个小子的时候,就常在我膝边跑着耍,还说,日后一定要做个大将军。你于武道一途,极有天赋,远比你父祖还要强,你对老婆子也忠心耿耿。我呢,视你与亲孙子没甚两样。所以,你要听话,日后,要像忠于我一般,忠于贾环。
他,就是你的新将主。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善待于你,会帮你实现你胸中的大志和理想。”
乌远闻言,一昂扬大汉却泣不成声,拜道:“老祖宗,远,实不舍离老祖宗而去啊。”
“唉,傻孩子。”
奉圣夫人道:“你跟着我,跟着甄府,一身的本领就都荒废了。你不忍心离开,难道我就忍心看你郁郁一生不得志?你看看你自己,这两年,何曾有过笑脸?我啊,还是喜欢小幺儿时的你,整天在我身边笑嘻嘻……
无论是应嘉,还是頫儿。还有宝玉,都不是能用的了你的人,他们做不得你的将主,也没这个资格。
你要听话。听贾环的话,记下了吗?”
乌远愈发泣不成声,抬起头,一双乌黑大眼,饱含着泪水。濡慕的看着奉圣夫人,如同孙儿看自己的祖母一般,良久之后,方缓缓的点点头,沉声道:“远,记下了。”
说罢,又朝贾环方向磕了三个头,沉声道:“乌远,见过将主!”
贾环连忙上前,一边搀扶他。一边诚声道:“远叔,你是太老夫人的孙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日后,万不可再行此大礼。
以我的身份,哪里又能真的收你做家将?
这般吧,我以我贾家黑云旗的名义收下远叔。
日后,当我贾环再竖起那面黑云旗时,远叔你便是新一代的云旗第一将!
在我贾家,除了我贾府老祖宗外,你不用再向任何人行跪拜之礼。包括我在内。
因为,你的将主只有一人当得起,那就是我贾家黑云旗!”
乌远闻言,猛然抬头。正好与靠近他欲搀扶他起身的贾环四目相对。
只见贾环一双澄清的眼睛中,没有半丝杂色,满满都是真诚之意。
乌远缓缓点头,沉声道:“若如此,远,必誓死效忠黑云旗!”
贾环闻言。大喜过望,将乌远搀扶起后,道:“远叔,且看我日后的行为。”
乌远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奉圣夫人,长揖到底,道:“太老夫人,多保重!”
……
奉圣夫人年纪毕竟大了,一番折腾后,有些受不住了,贾环等人便主动告辞。
又说了几句话后,贾环并乌远就在甄頫的带领下出了萱瑞堂。
甄宝玉早在甄府四姊妹出门时,就跟着一起溜了……
贾环暗中观察甄頫的表情,见他对奉圣夫人将乌远赠于他之事非但没有不舍,看样子似乎还暗中松了口气。
贾环心中飞速的想了想,也就理解了。
江南甄家,乃是江南第一家,乃是真正的太岁。
黑白两道,无人敢不敬服。
在这种放眼望去,举世无敌的情况下,家中养着这么一个武宗,岂不是多此一举?
想想这些年一个武宗的花费,连贾环都忍不住替甄府抽口冷气。
也难怪乌远如此依赖奉圣夫人,看她若同看亲祖母一般。
若没有奉圣夫人支持,乌远是万万不会有今天的。
这世上有资质的人不知凡几,可真正能成材的,又有几个?
修行讲究财侣法地,财居其一!
花费如此之巨,偏又没什么用处。
难怪方才甄府满堂,没有一个出言挽留的……
“三弟啊,啧啧啧,你可是走大运了。武宗!老祖宗对你可真是没得说的。”
甄頫面色轻松,语气也轻松的含笑说道。
贾环笑道:“确是奉圣夫人慈爱。”
甄頫嘴角抽了抽,而后又笑道:“这日头也不短了,前头席面也都备好了,只不过大伯他忽然有事,就先出去了。不过有为兄在,正好还有些事想和三弟说说。另外,老祖宗送了你一个人,为兄也不能小气,也有人相送。虽然没有老祖宗那么大手笔,一下送出一个武宗,但是,为兄所赠之人,保管三弟你喜欢。走走走,咱们前面去花厅边吃边说!”
说罢,甄頫拉着贾环,就要离去,似是没看到一旁沉默不言的乌远一般。
他如此,贾环却不能如此,贾环顿住脚,笑道:“大兄暂且稍等……”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乌木对牌,递给乌远,道:“远叔,这是我管家所用之对牌,你持此牌,前往宁国府,将此牌给一名唤纳兰森若之人,他就会明白如何招待远叔了。
我先陪大兄用完午膳,然后再回去与远叔你详谈。”
……(未完待续。)
PS:今儿腊月二十三,是我生日。
今早很早的时候,收到前女友的信息,原以为是祝福信息,结果,是她说,她又恋爱了……
其实已经分开很久了,本来已经淡了,没那么难过了。
可是在今天这个日子,得到这么一个消息,还是非常难受。
毕竟,以前有过那么多幸福的日子。
生活毕竟不是小说,说忘记就能忘记。
不过,总不能哭哭啼啼的,唯有用工作和忙碌来麻痹自己。
新的一年,新的一岁,算是新的开始吧。
这次,应该是真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