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耳房,本为主屋拐角处,为避免生硬突兀而开出的小屋。

多用作婢女的睡房,或者是杂物储存间。

这等屋子,内宅妇人兴许会偶尔进入,甚至开辟为日间休息的地方。

但贵人爷们儿,却绝不会轻易进入。

因为不堂堂正正……

然而此刻,忠顺王府后院的这座小小耳房内,却挤入了许多尊贵的大人物。

也幸亏,这间耳房并非真的就是耳房,内中别有洞天。

否则,还真容不下那么多人。

只是,这些大人物们,看着房中的事物,一个个脸色都难看之极。

房间外间,当中放着一个大大的铜盆,仅这铜盆,足有五尺方圆。

而铜盆中,满满是散发着浓浓腥味的……血!!

房间内的一隅,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赤.裸的丫鬟,每个身上都是全身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死不瞑目的眼睛中,尽是惊恐欲绝之色。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丫鬟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

却在两腿之间的私密处,沾满了血污和因为惊恐而失禁残留的污秽……

不问而知,铜盆里的臭血,是怎样来的……

“忠顺王,你是朝野闻名的贤王,无人不称服你一声德高望重。

但是在你的王府里,却出现了这种骇人听闻之事。

你能否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贾环脸色铁青,心中暴怒,如果不是他提前有安排,这里躺着的人,都有可能是贾家的人,该死!!

贾环看着赢遈,寒声问道。

以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初初次与忠顺王见面时的贾家小儿了。

身为外姓一等国侯,着配太上皇钦赐紫金斗牛公服。

论分量,贾环并不比一个宗室亲王差多少。

因此,他已经有资格对忠顺王发起诘问。

当然,忠顺王也有权利选择拒绝回答,但此刻,他却不能。

这种天良丧尽的事,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一旦传扬出去,别说他只是一个亲王,他就算已经是皇帝了,都要遭受天下人的唾骂,名声扫地。

这对养望三十年的赢遈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打击。

因此,他怒声道:“本王如何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将这里的奴才找出来,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到底是何人在本王府中,做下此等禽兽不如,灭绝人性的混账事!

本王绝不轻饶!”

“喏!”

早已闻讯赶来在门外候着的王府长史和王府亲兵首领,看到这一幕面无人色。

倒不是为了区区几个贱婢的性命,是为了忠顺王的颜面和他们的性命。

此刻闻言,忙不迭的去寻找分配在此处的家奴做替死鬼……

而赢遈的一双细眸,则狠狠的瞪向了后面的赢皓。

这座小院是他亲自拨给赢皓做京中落脚之处的,他也素来知道赢皓心中颇有丘壑。

只是,他却没想到,赢皓竟会弄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

更狗胆包天,派刺客去血洗贾家。

赢遈完全想不通,平日里极为精明的赢皓到底是怎样想的。

难道他以为,做成了这件事后,他就能平安无事?

别说他杀不了贾环,会留有后患,就算连贾环一起杀了,为了安抚军方,皇家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军方一个交代!

到时候,只他区区一个荆王世子,是远远不够平息军方的怒火。

整个荆王一脉都将会受到牵连,甚至连他都脱不了干系!

赢遈不信,赢皓会想不到这点。

糊涂!

之前,宗室诸王去太后那里求援的时候,忠顺王并没有一起前去。

他回京之后,就急着去了内阁找辅政大臣马齐,有更重要的事商议。

待后来,有黄门寻来宣太上皇旨意,他才匆匆赶往宫中,先将一干被囚禁的王府世子带出,出了宫后,当场释放,各自打发回各府“圈禁”,赢得了各大王府的感激……

而后又听到王府中有人来报,贾环带人闯王府,他便与诸王一起赶了回来。

匆匆之间,他竟还不曾得知,赢皓作乱的真正动机为何。

他还以为,就是之前赢皓对他说过的原因,挑拨赢时、赢历自相残杀,为他清扫障碍……

赢遈心中甚至还暗怀感动……

因此,他现在心中虽然愤怒,却并未想着,将赢皓交出去……

而贾环,则走到铜盆边,他先看了眼被两个亲兵死死控制住,不让往铜盆边上靠的姬成武。

姬成武的眼睛已经一片赤红了,粗喘着气。

看着铜盆里的猩血,目光里已然是疯狂之色,满满都是渴望。

贾环皱眉,回头看了眼韩大。

韩大点点头,要带人将姬成武拖出去……

然而这时,姬成武却拼命挣扎起来。

他僵硬的面容狰狞,即使被锁住了琵琶骨,可力气依旧很大,两个精壮亲兵,竟有拉不住的趋势……

靠在前面一些的宗室王公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后退了步……

韩大见之面色一沉,上前一拳砸在了姬成武锁骨上的铁链上。

姬成武惨嚎一声,却仍不放弃,竟张口说出话来:“嘶……贾环,让我……喝口血,嘶……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铜盆的秘密……”

“来人,将这个邪魔带出去杀了!”

这个时候,始终沉默不语的赢皓却忽然面色大变,连连尖声高呼道,甚至,在看到贾环理都不理他后,转脸对赢遈哀求道:“十四叔,快让这些无法无天的乱臣贼子走吧。再让他们放肆下去,对十四叔有大害啊!”

这话,不明摆着里面有问题吗?

赢遈面色大变,看着赢皓厉声道:“赢皓,你在胡说什么?和本王有什么干系?”

赢皓却不为所动,继续面色诚恳的哀求道:“十四叔啊,你快把他们赶出去吧,不然,王府的尊严何在?王府危矣啊……”

然而,这幅声泪俱下的模样,掏心掏肺的语气,却让赢遈遍体生寒。

&n

bsp;他忽然醒悟,他竟在身边放了条剧毒无比的毒蛇。

只是,他原本以为,可以豢养这条毒蛇,替你开路咬死他的敌人。

却没想到,这条毒蛇,竟会反咬他一口!

但是此刻,他却不得不防!

“滚!本王瞎了眼了,竟会收留你在府,还待你如亲子!却没想到,你竟会居心叵测,蛊惑宗室,最后还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

滚!都滚!你们也滚!

真当本王这里是你们撒野之地了?

再不滚,本王这就去龙首宫,跪求太上皇、皇太后出面,让二圣给本王主持公道!”

最后的话,赢遈是看着贾环厉声说的。

然而,这幅动静,却更加坚定了贾环的心意。

他看了韩大一眼,韩大则对压着姬成武的两个亲兵打了个手势。

两个亲兵没有任何犹豫,松手。

姬成武咆哮一声,扑到了铜盆边,而后,将整个头探进了血中……

“咕咚……”

“咕咚……”

“咕咚……”

“呕!”

想想这些血的出处,一时间,不少娇生惯养的王公都忍不住呕吐出来。

“来人!给我将这群贼子赶出去!”

虽然不知道赢皓到底搞了什么幺蛾子,可是赢遈心中的感觉愈发不妙。

眼看着姬成武跑去喝血,赢遈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厉声喝道。

门外,早已赶来候着的王府亲卫们,闻声连忙入内。

然而,却连门口都进不了。

韩大、韩让、韩三三人,齐齐出手,将挤进来的几个王府亲兵打了出去。

而后挡在门口处,竟生出了三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贾环,你最好明白,你现在在干什么!”

赢遈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危险,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

这一刻,往日里亲王之尊的威严,似乎重新回到了赢遈的身上。

然而贾环却轻轻一笑,淡淡的道:“我很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只想为贾家求个公道……”

他抬眼看着赢遈的眼睛,语气转沉道:“这句话,就算是到太上皇和皇上面前,我都一字不改。

大秦八大开国国公,我贾家一门居二!

太祖高皇帝亲赐丹书铁券,可保我贾家度两次虽反不杀之罪!

然而,昨夜却有刺客闯入我贾家,杀人害命,意图血洗贾家。

这个刺客,就出自你忠顺王府,你如今还有胆子威胁我去见太上皇?

不用你威胁,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忠顺王,你要在太上皇、陛下,和天下人面前,给我贾家一个交代!

说!什么秘密?”

言罢,贾环猛然转头,对铜盆中的姬成武厉声喝道。

韩大上前一步,将手探入血盆中,抓住依旧在疯狂吸血的姬成武的头发,一把将他提出铜盆!

血淋淋的一颗脑袋,姬成武的面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阴诡,妖森,狰狞!

嘴角弯起一抹极为妖异的笑容。

让屋内诸多宗室王公,看之心惧。

贾环见之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眼乌远。

乌远身形一闪,出现在姬成武身边,并指为剑,点向他的心口。

姬成武见之面色大变,就想挣扎,可哪里来得及,被乌远一指刺中心口,身体一震,脸上的血红渐渐褪去。

滴答着污血的头,再次垂了下去……

他并非真正的武人,只是以禁忌秘法催生出来的高手。

以血为力量之源,以为只要饮血,就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反抗求生。

却不想,在真正的武宗眼里,他着实不堪一击。

姬成武被破了功后,贾环淡淡道:“最后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什么秘密?”

语气虽然淡漠,但个中的威胁之意,让心如死灰的姬成武心中一凛,终于又想起了他的妻儿和族人。

他缓缓抬起头,僵硬的面庞上,一双猩红血眸可怖,却又凄然而绝望。

看着贾环的眼睛,好似他才是一个大魔王……

然而贾环却丝毫无动于衷,目光霜寒的看着他,眼神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之前的约定不是废纸。

你敢反悔,我就让你姬家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

姬成武咧了咧猩红可怖的嘴,似乎笑了笑……

他伸出手,缓缓的朝铜盆下方指了指,而后脑袋一歪,竟昏死了过去,贾环面色一变……

“不能打开,皇叔,不能让他们打开铜盆啊!你交代的事,全都在下面!”

就在贾环不解时,赢皓忽然又尖声叫道,语气焦急高昂。

如此一来,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了秘密就在铜盆下面。

不过,没等面色巨变的赢遈阻拦,贾环上前一脚踹翻铜盆,“当”一声,铜盆……歪了……

铜盆下,一根拇指粗细的铜管,似生根一样扎在地下。

污秽的血洒满一地,铜盆底部露出了一个眼,明显和铜管相连。

却不知,铜管将这污秽之血,到底通往何处……

……

PS:简单说一下,不是说兵变之后就这样结束了,远远没有。

因为隆正帝和正常的帝王不同,他手中除了大义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实权。

受桎梏太多,所以他要不断的权衡各方反应,然后再在朝会上,以大义处置,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宗室诸王已经有了一大把柄落在隆正手中,只要时机合适,他也随时可以拿出来清算。

至于有书友质疑太上皇为何这般轻易处置,文中应该说的很明白啊。

黑冰台主人出事了,就没有往闭关密室送昨夜政变消息的人了。

还有关于军方如何控制的问题,后面也会有交代。

皇家肯定有合理的羁縻手段。

逻辑上的问题,我一直比较注重,肯定有疏漏,但会尽量合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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