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

“当真?”

皇太后坐在凤榻上,凛冽的面色上,闪过一抹疑惑。

刘昭容连连点头道:“太后,当真!

您是没瞧见,贾环小贼那副模样,真跟死了爹妈一样,比那还惨……”

刘昭容是太后身边信得过的老人,在宫里地位极高,皇后见了她说话都是笑着说。

昨日却被贾环一巴掌打飞,她岂能不忌恨在心。

此刻,却极为解气的说道。

皇太后闻言,眉头微皱,道:“这是为何?”

刘昭容闻言一怔,摇头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看他这幅惨样,奴婢心里就说不出的痛快,巴不得他更惨一万倍!”

忠顺王赢遈穿着一身月白绣龙王袍,坐在下头,啜饮着香茗,忽然一笑,道出原委:“母后,您怕是不知道贾环小儿的性情。

此人在外面粗鄙无礼,暴虐放肆,但对家人,却极其看重爱护,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朗儿当初……不就是和他那二姐开了小小的玩笑,才被他给废了,哼!

因为有父皇护着,儿臣才没报得这个仇,可恨……

却不想,还是母后了得。

略施小计,就让他痛不欲生。

若是能多来几次,哼哼!”

“皇儿,不要沉迷于小道。母后的本意,并非是想借此事,对贾环如何。

只是想救杰哥儿和朗哥儿罢了。

母后为天下国母,一国太后。

真想惩戒贾环,也不会用这等阴私的手法。

你切记,你父皇最反感的,就是这等魑魅魍魉的鬼祟手法,上不得台面。

你若真想惩戒贾家子,待你重掌大权后,自可光明正大的惩戒于他。”

皇太后面色肃然说道。

忠顺王闻言,苦涩一笑,道:“只盼父皇能尽快出关,不然……”

“太后!”

忠顺王正在倾诉苦衷,忽地,从殿外走进一黄门侍中,躬身道:“太后,陛下请礼部尚书宋怡前来探问太后和王爷,宁国侯贾环,可曾欺凌太后,威压忠顺王。”

此言一出,皇太后和忠顺王的面色顿变。

皇太后面沉如水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黄门道:“今日早朝,礼部尚书宋怡以为,铁网山之变,乃是陛下设以阴谋,引.诱奸邪,非皇者之道。因此,不可轻赏名爵。

还弹劾,宁国侯贾环,不敬太后,殴打皇亲,凌逼亲王,犯有大不敬之罪。

因此,上奏陛下,请废黜宁国侯,并圈禁之。

宁国侯一言不发,业已挂冠脱袍而去。

陛下大怒,现让宋礼部前来请问太后和陛下,可有此事?”

皇太后闻言面色顿时铁青,忠顺王更是暴跳如雷,连声骂道:“好歹毒的手段,好歹毒的手段!母后,那黑面,他是在逼咱们母子啊!他这是一分脸面都不给咱们留!”

“闭嘴!”

皇太后狠狠的吐出两个字,喝住了忠顺王的暴怒后,对黄门侍中道:“去告诉外面,传本宫懿旨:荣国太夫人教诲子孙有方,忠毅诚孝,赐福寿禄金锦十匹,银绫宫花十朵。”

“母后!不能啊,否则,宋怡就完了!”

忠顺王急得跳脚,掌控礼部的宋怡,是他骨干力量之一,着实缺失不得。

“住口!”

再度喝止忠顺王后,皇太后对那黄门侍中道:“去宣旨吧。”

“奴婢遵旨!”

黄门跪下一礼后,出门而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乐呵呵的看着邢夫人,道:“大太太,抱歉的很,我听不懂。”

邢夫人也不耻笑贾环,只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贾母道:“老太太,我先回去了,晚上还有晚课要做。”

贾母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邢夫人起身,离去,没有一丝烟火气。

待她离去后,贾环倒吸了口冷气,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您现在把大太太放出来,这岂不是要把二嫂子吓死?她怎么成这样了?”

贾母闻言,嗔怪了贾环一眼,道:“尽胡说!大太太这两年日夜诵经,悔悟前生,如今业已大彻大悟。她已经去看过你凤姐姐了,两人详谈甚欢。哪有你说的那样?”

贾环心里一分也不信,想也想到王熙凤心里怕是要怄死……

他呵呵笑道:“孙儿倒不是怕她会翻浪,只是……这前后差别也太大了些,看的孙儿心里瘆得慌。”

贾母懒得理他,反而看着他的脸色,敛了敛笑意,皱眉道:“你别管那些,倒是你,这副青面獠鬼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干笑了两声,小声道:“为了让别人相信嘛,做了些小手脚。效果很不赖,就是把爹给蒙进去了。”

“噗!”

一旁鸳鸯乐出声来。

贾母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那你为何不告诉你爹真相?害他白白担心?”

贾环咂摸了下嘴,道:“老祖宗,爹为人太实诚。他若是知道了,再看孙儿在外面骗人,脸上就会露出不自在。朝堂上那些人哪个不是老奸巨猾的?万一看出破绽来,孙儿就遭殃了!所以……

咦!没想到,爹还挺疼我!”

看着贾环嘚瑟的样子,贾母“呸”的啐了声,道:“哼!还不是你那娘会哄你老子?当年你那样淘的时候,要不是有你爹护着,会有你们娘俩的好?

太太这点就不行,木头人一样,不得你老子的喜欢。

害的宝玉也跟着受累,每次见到都大骂一顿。”

贾环哈哈笑道:“老祖宗,要是二太太也跟大太太一般,这样大彻大悟。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别跟孙儿找麻烦,孙儿随时请她出来。”

贾母闻言,却叹了口气,道:“二太太与大太太不一样,她的心气高着呢。那王家丫头也是不省心的,偏去跟她说,王家和李家都无事,李家还立了大功。如今,二太太心里不定怎么想呢。”

贾环好笑道:“那就让她再念一段日子佛吧,待孙儿和西域谈完后,自有她想通的日子。”

贾母闻言一变,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深深叹息一声。

贾环安慰道:“老太太尽管放心就是,在庵堂里,不缺吃不缺喝,只是念经而已。

待外面风平浪静后,自有她出来的时候。

现在外面风云诡荡,若是现下就请太太出来,是祸非福也。”

看着贾环那张枯槁的脸,贾母心里一软,点点头笑道:“我省得,你放心吧。”

祖孙二人正说话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不一会儿,贾家姊妹们鱼贯而入。

身上,都穿着素色的裳裙,面上也都没什么笑容。

甚至,林黛玉面上还有些悲痛……

“嘿嘿!”

贾环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咱都是演技派啊……

众人看到贾环那副鬼样子,先是纷纷一惊,可看到熟悉的轻松笑容后,除了贾迎春外,顿时都明白过来,又是他的“鬼把戏”。

这也罢了,他还反过来笑她们,分明就是他要求,不能露陷的。

最配合的林黛玉,此刻最恼,一双妙目嗔恼的盯着贾环。

贾环忍不住想笑,不过却不能多耽搁了。

他连连摆手道:“回来再说回来再说……你们再坚持一天,明儿就将秦氏葬了,大伙就可以随意了。”

“明日?那么急?”

众人大惊。

贾环嘴角抽了抽,没跟她们说是皇太后的意思,只是道:“幼娘的手段只能维持到明日,早点解决早利落……好了,我先和姐姐去镇国将军府,回来再与你们细说。”

说罢,他起身,与贾母简单告了个别后,就步伐怪异的走到贾迎春身边。

众人看他的模样,着实别扭,尤其是……不像作假……

贾环解释道:“蛇娘用绝世秘法做的手段,没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众女闻言,想起那个玩蛇的少女,也就了然了。

只有林黛玉眼睛滴溜溜的转,打量着贾环不知在想什么。

贾母忽然又道:“四丫头呢?”

贾环忙道:“哦,孙儿送她和小吉祥再去城南庄子了,她们本来还不敢去,孙儿就跟她们说,不能让人给吓住,失了我的颜面。她们这才可怜巴巴的去了,嘿嘿!都比云儿强!”

“呸!”

史湘云瞪向贾环,道:“谁不敢了?我不过是不想连累别人罢了……”

说着,素来大大咧咧,豪气干云的史湘云,面色黯淡了下去。

一直以来,史家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史湘云是不祥之人,克父克母克祖。

到了贾家以后,贾环更是三天两头三劫两难。

难得跟贾惜春小吉祥出趟门,还差点“害”死小吉祥。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也可以看成巧合。

可这一次次全部累加起来,饶是以她的大胸怀,也不禁有些自苦。

她自己倒不怕什么,却怕牵累了旁人……

林黛玉连连给贾环使眼色。

贾环冲她挤了挤眼睛,得到一个“怒视”后,嘿嘿一笑,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伸出双手,竟攀上了史湘云的脸,一左一右,将史湘云神色黯淡的俏脸,扯成了鬼脸……

“噗!”

林黛玉率先忍不住笑出声,其她人也纷纷大笑。

史湘云先是一怔,随即大怒,朝贾环胸前就是一拳……

“砰!”

贾环仰面栽倒,摔倒在地。

众人大惊!

一群人围上去观看,却见贾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笑的喘不过气来……

大家见他笑的虽然有点子吃力,却是那般高兴,这喜悦像是能传染一般,众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史湘云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环轻轻道了声:“傻子……”

……

铁网山往西,密林深处。

一道身影在飞速的前行着。

他不时停下来,翻腾一下地上的落叶,又或者轻轻嗅一嗅。

而后再次前行。

此人看似年纪不大,却一头白发,面色极为凝重,谨慎。

又往密林深处前行了数百步后,行至一处宽敞地,此人顿住了脚,看着空地上的一幕,面色剧变,瞳孔陡然凝缩成针。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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