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平静不代表朝中就没有声音了。

公卿的职位就那么多,其下,秩位较高的属吏职位也就那么多。

昌邑诸臣占了,其他人就没有了

长乐卫尉是谁

那是霍光的长婿

连霍光的长婿都被代替了,还有谁敢说自己的职位就一定不会被取代

因此,霍光在宫中的庐舍近来十分的热闹。

大敛成殡之后,皇太子即位,城门与宫门也就开了,同时,屯卫兵也罢了,公卿百官则按礼制入宫成丧服。

也就是斩衰丧服。

丧服要一直从大敛成殡服到皇帝下葬。

正是因为都要入宫成丧服,公卿百官齐集未央宫,沟通自然也简单得多了。

至少不必为了一件事,从这个府寺到那个府寺,搞不好还要再去下一个。

所有人都在,商议的效率自然就提高了。

商议之后,自然就是行动了

没有人想直接跟皇帝对上能入宫成服的,秩位都不会低,哪一个都不会没有自知之明。

无论刘贺这个人如何,他现在都是皇帝,而他们都是臣

也没有人真的认为自己可以让皇帝改变心意这位天子是什么样的性子这已经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早在皇后降玺书征昌邑王时,朝中的百官就开始打听这位未来天子的情况了,而那些事情也并不难打听出来,因此,刘贺的事迹早就在长安城传开了。

同样的事情,一向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有一点,所有人的认识还是相同的。

这位天子不是个善纳谏言的人

他们说了,这位天子就是听了、赏了,转过身,可能还是我行我素

更何况,以己度人,公卿百官也不是不明白天子的想法

刘贺的做法的确让很多人不满,但是,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是宗藩入继大宗正统的,朝中的公卿百官与他从不曾有过什么接触,又如何谈得上信任

这样的情况,天子如何自安

将自己在昌邑的旧臣调入京师,委以重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事实上,刘贺这也算是循例而行了。

当年,孝文皇帝在代邸即天子位,即日夕入未央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自己在代国的中尉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郎中令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

宫禁卫戍事关天子安危,自然是非亲信不得任之。

同样,为了掌握权力,在某此要职上,自然是也是非亲信不得任之。

朝中公卿百官再不满刘贺的做法,有孝文皇帝在前,也没有人能说得出什么正式的谏言。

没有理由啊

没见霍光都没有吭声吗

尽管霍光不吭声,但是,众人既然心存不满,自然也就不免来试探霍光的意思。

霍光是不是支持刘贺这样做呢

比如当的陈平与周勃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公卿百官都来见霍光的。

杨敞与蔡义没有来。

秩位太低的也没有来。

来的人,至少也有中二千石的吏职。

对所有来见之人,霍光都很客气,但是,也没有说任何表态的话。

众人拿皇帝没有办法,对霍光,他们同样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只能起身离开。

等该走的人都走了,霍光才看向一直安坐不动的三人,笑了笑,却是先问坐在最末位的那位。“子宾有奏”霍光问田延年。

田延年起身,恭敬地回答:“方中未备,臣欲奏前言。”

将作大匠一天到晚地要钱,最后,还是都推到大司农的官署,他也是焦头烂额了。

如今大行皇帝已经大敛,距大行皇帝崩已经快两个月了,太史已经开始卜葬日了。

如果,到了葬日,方中仍未备

那可就真的是大笑话了

霍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首席的张安世:“子孺以为如何”

张安世倒也没有推辞,直接给了一个答案:“今上既后大行,方中未备,事当奏上。”

“然也”霍光轻笑击掌。

田延年立刻就明白了,立刻低头应诺,随即便退了出去,看起来,他似乎只是为这件事来请示的

田延年离开之后,张安世便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杜延年,知道:“幼公,子宾亦善谋”

杜延年没好气地对张安世翻了一个白眼,随后便看向霍光,正色道:“上之举非善也大将军当思对策矣。”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让霍光与张安世顿时惊愕这完全不是杜延年的风格啊

见两人愕然,杜延年倒是奇怪了:“大将军以为臣所言非也”

霍光连忙摇头,随后却是问道:“幼公对上不满”

杜延年脸色骤变,半晌才道:“吾丞不满尤甚矣。”

霍光不解,张安世却是知道,轻咳了一声之后,他对霍光解释:“上令昌邑仆入太仆寺为丞。”

太仆有两丞,但是,杜延年至今只有一丞,这一次,刘贺倒是给他把配齐了。

霍光不禁皱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还是很明显。

刘贺太胡闹了

太仆掌舆马,更掌着大汉的马政,对于军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九卿之中,只有太仆、大司农、中尉与将作大匠有两丞。

杜延年为太仆,能力自然是没有话说的,但是,他还是右曹、给事中,掌着尚书事,参赞决策,对于太仆寺的事情,难免就顾不上,因此,太仆寺的日常事务一向太仆丞在处理的。

杜延年不愿给自己添麻烦,没有让两丞相互牵制,一直都只用一丞,全权决策。

毕竟,他的权位也不是来自太仆寺。

因此,对于新来的太仆丞,杜延年固然是不悦,但是,更不乐意的,恐怕是他的那位丞。

霍光点了点头,随即却问杜延年:“其人如何”

杜延年一怔,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尚可。”

霍光再次轻轻颌首,半晌才道:“昌邑诸臣皆尚可”

至少,现在被委任的诸人,尽管多是超擢拜官,但是,对于职责,他们还是能胜任的。

听到霍光的话,张安世与杜延年都是一惊,两人相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舍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却让人不由有些心慌。

第二天,大司农上书:“大行皇帝崩,方上事暴起,用度未办,臣庶瞩目,间者商贾或豫收方上不祥器物,冀其疾用,欲以求利,非民臣所当为。请没入县官。”

奏书一上,霍光便让人送到了刘贺跟前,刘贺一看,便点了头。

若说谁最想早点将大行皇帝葬了,刘贺肯定是其中之一。

葬了大行皇帝,才能看到释服的希望啊

丧服尤其是斩衰丧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虽然仓促,但是,大行皇帝的方中还是被将作大匠给准备好了,等大司农将炭苇等下里物送到方上,将作大匠属下很快就将一切都安排妥了,平陵已经可以安葬它的主人了。

六月壬申,葬大行皇帝。

这是太史卜筮之后得出的日子。

葬仪却是从前一日就开始的。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很多要准备的事情。

以木为重,高九尺,广容八历,裹以苇席。巾门、丧帐皆以簟。车皆去辅轓,疏布恶轮。太仆驾四轮辀为宾车,大练为屋幕。中黄门、期门各二十人执绋。司空择土造穿。太史卜日。谒者二人,中谒者仆射、中谒者副将作,油缇帐以覆坑。方石治黄肠题凑便房。

用饰如金根的载车的天子之柩将皇帝送到陵寝的正殿。卤薄还是大驾。不过,这一次大驾所用的旗,长三仞,十有二游,曳地,画日、月、升龙,旗帜上写着“天子之柩”。在大驾之前是两名谒者所乘的立车,驾六马,再向前,是方相氏所乘的车,驾四马。

方相氏,大丧先柩,及墓入圹,以戈击四隅,殴驱方良。

扮演方相氏的人已经登车,戴着黄金四目的面具,身蒙熊皮,着玄衣朱裳,执楯,立于车上。

到了陵上,葬仪才算开始,首先是太常上启奠。

接着是大司马大将军诣南郊告谥。

曾子问:“孔子曰:天子崩,臣下之南郊,告谥之。”

以为人臣之义,莫不欲褒大其君,掩恶扬善者也。故之南郊,明不得欺天也

夜漏二十刻,霍光冠长冠,衣斋衣,乘高车,诣殿止车门外。等使者出殿,霍光即进伏拜受诏书,随后便前往南郊。

必须等霍光从南光回来,众人才会知道大行皇帝的谥为何。

其实,谥一般都是已经议好的,因此,也会有不少人知道。

夜漏未尽九刻,大鸿胪在南郊设九宾随立,群臣入位,随后霍光入殿行礼。太祝令跪读谥策,霍光再拜稽首。

至此,治礼告事毕。霍光奉谥策,从南郊返回未央宫,诣殿端门。

这时,太常上祖奠,中黄门尚衣奉衣登容根车。东园战士载大行,御史大夫却行道,立车前治礼,随后才有执事引大司马大将军入就位。

大行车摆着西稍偏南的南置,东面奉谥策,太史令奉哀策立后。

各就各位之后,太常才跪下言道:“进。”

这是让皇帝进殿来。

等刘贺进殿安坐之后,霍光才开始读谥策。

这份策书是要藏于金匮,由皇帝次科藏于庙的。

霍光读完谥策,将策书奉于皇帝之后,太史便自己手中的哀策置于苇箧,送往帝陵。

至此,大行皇帝的谥便定了孝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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