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平稳的嗓音,“我马上到公司,把辞呈送上来给我。”

“是”人事已经皱着眉。

挂掉电话,人事瞥了她一眼,郁总快回来了,无论会不会迁怒,她一个人事都不能以这种刁钻的形象让总裁看到。

拧眉不客气的吼了一句:“你都辞职了站着干什么还不滚”

竹烟冷淡的看着她,“你不是跟他说,我辞职的事处理完了么回执呢”

女人瞪了她一眼,匆匆忙忙的签了字,又盖了章,随手写下辞职原因,直接甩到竹烟脸上,“赶紧走”

原来她根本就能自己做主,却让她等了一上午,让同事像看猴一样看她,背地里发酵议论

呼了一口气,竹烟也懒得挑事了,拿着回执走出人事的办公室。

乘电梯下一楼。

中途电梯偶尔会停下,有人进出,她站在了最里边。

一直到一楼,前边的人走出去之后,她迈步出去。

她的左手边,南望和郁司城在等电梯,只是她走出去的瞬间,两人步入私人梯。

竹烟往前走了几步,郁司城的电梯门缓缓关上,眼底映入那个背影的时候,他才几不可闻的眯了一下眼。

但电梯彻底关上了。

南望看主子一直拧着眉,知道竹烟过来辞职已经走了,一路也没敢多说话,到了楼层,才问:“让人送辞呈上来么”

男人“嗯”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有,步入办公室、关门。

郁司城将东西扔到了沙发上,单手叉腰,一手抬起捏着眉峰。

他知道必须放了她,清清静静的过一年等沈方羽把孩子生下来,不去找她、没有交集是最好,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会很空洞,整个身体哪都空荡荡的。

南望把辞呈拿上来的时候,表情有点怪异。

等辞呈递过去,郁司城看到那上边的咖啡污渍,眉峰轻轻拢了一下,表情很冷酷,“怎么回事”

咖啡污渍沾了他的手,他却没嫌弃的接过去,依旧没表情的打开。

也是那一瞬,想起了电梯前那个身影,半个左手臂的衣服上淋了东西,还是一边拍着头发一边走出去的。

脸色难看了几分,皱着眉看了那封毫无新意,全是官腔的辞职信,扬手扔回了办公桌上。

竹烟从万世集团出去后并没有直接回九院,反而往人群嘈杂的闹市、商场走。

好像这些地方能让她觉得不孤独,觉得自己境况不那么糟糕。

她去买了生日那天被黄海老婆弄烂的同款衣服换上,又去保养了头发,逛了很久,终于有些累了才离开。

给唐嗣打了电话,他说:“我一会儿会去公司。”

“那我去盛唐碰你吧蹭你的车”她浅笑。

挂了电话,打车去盛唐公司。

她去了郁司城那儿之后没再来过,跟唐嗣的时候也不常来,但对公司每一层楼、每个部门都很熟。

唐嗣不知道路上办什么事,她等了好久都没过来。

最后只收到他一条短讯说:“你先回九院,我有点事。”

竹烟看了看短讯,皱了一下眉,把手机放回包里。

她没有回九院,而是去了盛唐后面那条街的酒吧。

进去的时候没注意盛唐的好几个职员在旁边喝酒,或者说,就算见了她其实也不认识人家。

但对方是认识她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安静的坐了会儿之后,音乐声中,偶尔能听到对她的议论,和偶尔撇过来的不友好视线。

路人甲接了挤眼睛,“我听说是又被带回来了”

路人乙吊儿郎当,“自己送出去的女人,再带回来”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

路人甲再次开口:“要不你去试试敢吗”

路人乙“切”了一句:“我怕得病”

有人也扯了扯嘴角,“她也是好意思,真以为自己是盛唐功臣被送出去,说让回来就舔着脸回来了”

“听闻傍晚还去公司里溜达了,不知道有没有看上哪个保安哈哈哈”

“嘭”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旁边,酒瓶直接重重的砸到桌面上。

“说够了么”她一张脸都是灰白色的。

一桌子人没反应过来,等看清了她的脸,才都摸了摸鼻尖,装哑巴。

竹烟很生气,谁给他们污蔑一个人的权力

“我就是盛唐的功臣怎么了”她居高临下,可是本该盛气凌人的语气,反而悲哀的失了底气。

“唐嗣允许你们在背后这样污蔑他和下属的关系么”

没有人说话,她反而自顾更加生气,“就算我脏,就算我有病,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没有”

“是你说的吗”她忽然举起酒瓶子,指着路人甲。

男人往后仰身子,“你有病,指我干什么放下”

她喝了点酒,胸口的火无比旺盛。

就那么盯着那个男人,非但没有放下酒瓶,还一扬手对着桌角“哐”的砸下去。

酒瓶变成了两节,她掉转头把锋利对着那个男人,一手扯了男人的领子,“有胆说没胆人是男人么”

“你干什么”一圈人都急了。

竹烟抓着瓶子对着一桌人划了一圈,一众人被吓了回去,“你有话好好说,干什么这是”

干什么

竹烟冷笑了一下,根本不考虑后果,转回来就把锋利的酒瓶子扎向路人甲。

其实她的力气不大,那人又穿着衣服,刺不进去,但是吓得够呛。

“啊”的一声嚎,推开竹烟,一边摸着被刺的地方,手忙脚乱的叫着:“来人,这儿没保全吗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啊”

竹烟被推倒了,又抓着酒瓶站起来就冲过去,像一只被扔在荒野受了刺激、压抑过度,失去理智的小狮子。

小酒吧以她和那群人为圆心的混乱开去。

那桌有两三个男人被惹急了,上前来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后扇了她两巴掌,然后扭了她的胳膊,“快报警,神经病”

从酒吧到被扔到车上,竹烟一直都很平静。

平静之余,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拘留室里。

“家里人怎么联系”

她:“没有家人。”

工作人员拧眉,“总得找个朋友保释吧”

她:“没有朋友”

“爱人呢”

她定定的看着那个人,“我就一个人,不用问了,要交多少,我自己来。”

工作人员眉头更紧了,盯着她,“你耍我们是不是故意闹事,进来一趟自己交钱就走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狼狈、低落的情绪下,眼圈微红,语调却很随意,“那还能怎么办无亲无故、没工作没朋友的孤儿你们没见过么总有应对措施吧”

竹烟不再说话,低了头。

就那么跟他们耗着。

不知道什么时间,有一个人走过来,看到她坐在那儿,顿时拧眉。

像看到什么影响市容的垃圾。

“怎么搞的”他在问手底下的工作人员。

职员立刻起身,“领导”又拧眉,心虚的道:“她说是孤儿,啥也没有,我没法处理。”

“那你就让她这么搁着这不是收容所郁司马上过来,你想死啊”被叫领导的人敲了职员一个脑壳。

“是是是”那人赶紧点头。

然后赶紧把她拎起来,“你自己交钱是吧行,赶紧的,签字、办事、走人,别影响我们环境质量”

她那会儿浑浑噩噩的犯困,吊着脖子坐太久,僵得疼,加上肚子空落落的,一瞬间被扯起来,脖子疼得眼泪往外扭,步子拖拖拉拉。

另一边,刚出去了的人又折了回来。

不是他想折回来,是有大人物到了,他讪讪的笑着被迫倒退回来,引路:“请进”

然后看了拖着竹烟走的职员,咬了咬牙,祈祷着他们赶紧离开视线。

可惜

“等会儿”

男人深沉如墨的嗓音淡淡的威严,看了不和谐的两人,“怎么回事”

这会儿他悔的肠子都疼,也只能皮笑肉不笑,硬着头皮,“估计是神经不正常,说是捅了人家酒吧里消费的客人,被扭送过来的,这就处理好”

竹烟脖子还是疼,抬起来轻轻扭了一下来缓解。

只刚抬头,看到走过来的郁司城,整个人怔在那儿。

男人也停了步子,眸子一沉,薄唇抿着都锋利了,就那么睨着她。

她将将回神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狼狈,像个疯子,会让他笑话,所以站得直了。

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的孤立无助。

她在路边随便拦了车,当着司机一种看疯子的眼神上车,给钱,报地址,后一言不发,直到下车没找零,头也不回的钻进公寓,埋头窝在名贵的沙发上。

手机上好多唐嗣的未接,她只回了一条短讯:“我不回去了。”

也许是因为都说她恬不知耻,她不想给唐嗣抹黑,让盛唐的人那么贬贱自己,那就自己住吧,孤独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可屋子里空荡荡的,怎么安慰自己,也赶不走一百三十多平的空挡,空得拧成一阵风钻进她身体里肆虐着。

她怎么过成了这样

是因为郁司城买了她,又卖了她

对,如果不是他,她依旧好好陪唐嗣办事;如果不是他,她不会用一个人填满一颗心,又血生生的把一个人掏出去

屋子里隐约的啜泣声中,伴随着她手机的震动。

屏幕上是两个字:买主

郁司城。

竹烟下意识的就紧了眉心,死死盯着屏幕,狠狠按掉

“嗡嗡嗡”手机继续震动。

她再按掉。

再响起,她索性把手机砸了出去。

“咚”一声,立在门口的男人听到了手机砸到大门的重击,下颚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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