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穿了他脑海中的想法。
然而,莲庆并没有选择拒绝对方的无理要求。
她慢慢坐起身,从松软的草堆上懒洋洋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麦秆灰尘,像一只温吞的蜗牛般,让出了那个舒服的睡窝。
从头到尾,脸上也并未露出半分不满。
俨然,真就是一个经恶势力恐吓,乖乖让出地盘的可怜小姑娘。
前提是,凰钟眼底的惊讶,没有那么明显的话……
“阿庆,你往草垛里放东西了?”
凰钟很怀疑,莲庆是不是往里头放了药,叫这群不怕死的小子,待会儿,便痛苦不堪下地狱去。
毕竟,这才符合他认知里头的,阿庆的本性。
不过,莲庆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两人重新找了一处避风口坐了下来,虽然,再没有松软的茅草堆可以躺,但至少寒风吹不到。
勉强凑合一晚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莲庆专心捡拾着地面散落的细柴,都是那群人看不上的,决定自己额外点个火堆取暖,半途,凰钟实在忍不住,小声问道。
“阿庆,你真没在那里头动手脚?”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很清楚某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今莫名吃了亏,决绝不可能乖乖忍了!
莲庆白了他一眼,继续选择无视。
或者说,她懒得费心思跟他解释。
区区几个毛孩子,远远犯不着到要下毒的地步。
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用来保命罢了。
又不是真的心理变态,杀人狂魔!
好在莲庆本就不在乎被人误会,便放任凰钟胡乱揣测,在她用掉了三张火折子,火堆,终于燃起来了。
莲庆双手摩挲着摊开,认真烤了烤,感受着那份源源不绝的光和热,莫名升起些幸福感,似乎,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过了一会儿,莲庆眼前一亮,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微微一笑,冲对面的阿奴招了招手,道。
“阿奴,过来这边。”
“小姐姐!”
小女娃兴奋地大叫一声,立马跟只见了主人的蝴蝶犬似的,拼命摇尾巴,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奔过来扑到火堆边。
月娘跟在自家小妹后头,不情不愿,一步一步,挪脚也坐了过来,只是故意离得两人远一些。
但好歹也在火光映照范围之内,至少不会再冻得瑟瑟发抖了。
其它小童,有的也想过来,然而,在一不小心撞见莲庆那双眼里,泛起的阵阵寒光后,皆脊背
一凉!
莫名,便生了怯意,不敢再试图靠近。
火光,映照着阿奴粉嫩嫩,软绵绵的小脸蛋,圆圆的大眼睛里头满是童真,黑黑的眼珠子干净而明亮,叫人着实不忍心毁灭。
这一刻,凰钟突然懂了。
她为何一反常态,情愿吃亏,也不出手狠狠教训对方。
原来,她怕自己吓到眼前这个小女娃……
……
……
成年人应该主动承担爱护幼小的责任。
虽然,这具身子真实年龄还很年轻,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可体内的灵魂,却是来自现代的成年女性。
被三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踢两脚这种小事,完全不至于惹恼莲庆。
因为,只要她想,脑子里有许多种方法足以整得这几个小毛孩屁滚尿流痛哭流涕甚至后半生都活在恐惧之中。
问题是,身为一个成年人,她压根不可能会去跟几个无脑的毛孩子计较。
未免,太过于跌份了一些。
当然,如果对方监护人在场,她不介意,将这几个熊孩子的监护人,狠狠教训一顿。
可惜,这里是三千年前的大周朝。
而且,她很清楚,倘若那个传闻无误的话,进了那座侯府之后,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她可以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
但眼前这几个毛孩子,显然,完全不具备那种可能性。
“阿庆,睡了吗?”
夜已经很深了,火堆上的火苗渐露颓势,不再蹦跶。几块鲜红的焦木抱作一团,拼命燃烧着躯干,时不时发出三两劈啪的声响,溅起几粒火星子。
茅屋内并不算安静,各种呼噜声磨牙声梦话声此起彼伏,反倒比众人未入眠之前还要来得吵闹。
好在,莲庆当年在军营里头,就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并不会觉得有多难以忍受,所以,习惯有时,还真是件很可怕的事。
“嗯?”莲庆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白天的话,我想了很久……”凰钟沉默斟酌了半晌,道。
“以前,从未有人,跟我讨论过这些。”
“你生来尊贵,眼里看到的一切本就与旁人不同,自然不需要知道这些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几时见过天上的苍鹰关心地面爬的那群蝼蚁在想什么?”
莲庆打了个很形象的比喻。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瞳深处,映照着淡淡火光,情绪微妙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