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钟洗漱完毕。

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莲庆一看,脸顿时黑了一半!

脑海里头,噌噌冒出两字。

装逼!

凰钟穿戴得非常齐整,身上的衣裳,尺寸虽有些过大,却被他收拾得十分熨帖,连半个褶子都没有。

一袭墨发高高绾起,斜插着一根乌木,束紧,发式简单大方,同时,不失清贵。

走起路来,脊背挺直,步履方正,跟某人的毛毛躁躁,活脱脱树上蹦下来的泼猴儿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眼看,油灯快要燃尽了,莲庆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些桐油,小心地,沿着灯盘边沿倒了进去。

“阿庆。”

见莲庆不理自己,凰钟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唤道。

“干嘛?”莲庆正忙着倒油,没空理会他。

劣质的桐油味,扑面而来,熏得她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

“嗯。”

“……你是女子,我乃男儿。”

“所以呢?”

莲庆头也不回的答,语气稀松平常,压根没有将某人的烦恼当成一回事。

油灯上的火苗重新舞动起来,小屋内,一下子亮堂不少。

莲庆收好桐油罐,放回柜子里。

转身,见凰钟一脸苦恼的模样,觉得莫名其妙,问道。

“你究竟想同我说什么?”

“这……这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实在是,于礼不合。你日后……毕竟是要出嫁的。”

凰钟别过脸,仿佛怕露了怯,十指,用力攥紧袖口,鼓起勇气,想看却又不敢看她的脸,磕磕巴巴道。

莲庆闻言,心道,哟,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路上,两个人,一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时候咋不说?

怎么,这会儿开始闹别扭了?!

难不成,这傻子,以为男女同床共寝一晚之后,哪怕彼此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男方也必须负责?

还是,怕自己就此赖上他,强迫他娶了自个儿?

开什么玩笑!

她还怕他要她负责呢!

“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莲庆暗压下心底的不悦,笑眯眯弯起唇,问道。

“要不,这床,就让给你一个人睡?”

“不行!”凰钟立马反驳道。

“那……我一个人睡?”

“……”

凰钟没说话,对上莲庆探究的视线,随即,认真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莲庆无语了——

“那你晚上没被子盖,受寒,又发病了怎么办?到头来,还是要我照顾你啊!”

莲庆

决定彻底治一治他的‘圣母’属性,故意把话,刺到对方痛处。

且看他,接下来,如何回应。

凰钟这回回答得倒是很快。

“我可以,像之前那样,烧一个小火堆。不会,受寒的。也不会再犯病,害你受累……”

莲庆听了这话,顿时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这傻子,一旦坳起来,还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

“行啊,那你现在点个火堆我瞧瞧!”

莲庆被气到了,索性火上浇油道。

她这么一说,凰钟还当真默默走出房门,去院中捡柴火了。

不过,脚还没跨过门槛,胳膊就被她一把抓住了!

莲庆五指用力往后一扯——

凰钟身子一个不稳,踉踉跄跄,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姬凰钟,你到底想干嘛?好端端地,大半夜,你发什么疯!对我有不满你就直说!”

“……阿庆,我没有?我只是……”凰钟试图解释,却被某人一口,抢白回去。

“谁他妈要你负责了?!累了这么些日子,你就不能不折腾,让我好好睡上一觉?”

“还有,我日后出不出嫁,关你什么事?”

“怎的,担心我会赖上你啊?”

“不是的!阿庆,不是,我。”

“管你是不是!放一百颗心吧,尊贵的皇子殿下!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早早与人定,下,婚,约,了!”

莲庆后一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话刚落。

凰钟脸色唰地——

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

脑门好像被人用铁锤狠狠击中了一般,一片紊乱,耳畔,是一阵又一阵嘈杂声响。

对面那个姑娘好像还在继续噼里啪啦往下说着什么,他却忽然间,双耳失聪,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了……

五感骤然放大!

呼吸,开始变得迟缓而沉重。

心肺剧烈收缩着,以一种无法忍受的频率,砰砰砰砰,狂跳不止!

他觉得自己此刻明明没有犯病。

可呈现出来的状态,居然跟病发时,一模一样?!

说不上难受。

却疼得厉害——

碎碎的,密密麻麻的,感觉身体里的血肉,被无数只白蚁从指间开始……缓缓啃噬至心脏。

……

……

满川新红叶。

尽是离人血。

“我知道了。”凰钟道。

“……是我,错了……”

他的嗓音沙哑,听上去,像地底深处的井水,冰凉而苦涩。

莲庆见他这副模样,没来由,更气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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